正如时意所料想的那样,那人死的位置离她的住处并不远,几乎没走几步就到了,这也让原本心中有些忐忑的时意稍稍松了口气。确定周围确实没有其他人之后,时意这才走近了那个已经倒在血泊中的人。
几乎与所有的杀手刺客一样,这人身上穿着一件毫无特征的黑衣,脸上也戴着黑色面罩,将自己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时意迟疑了一下,随后上前一步,将那人的面罩一把扯开,下一刻她就和一双瞪大的瞳孔对上。她顿时被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倒退了几步,手上也是一松,面罩重新掉落到那名黑衣人的身上。这还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人,而且对方还就这么睁着眼睛和她大眼瞪小眼,实在有些过于惊悚了。
时意就这么盯着那人,足足愣了几十秒,这才稍稍缓过神来。
心慢慢落回去,时意这才又重新上前,隔着一段距离观察那人。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时意从前并没有见过,不过她很少出门,也没有太多的参考价值。而最令时意在意的是,他脖颈间一道细长的血痕,那里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却已经不会再向外继续渗出新的血液。
这伤口一眼望过去,可以判断下手之人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动作也可以称得上是快准狠。而且此时再去看那人的眼睛,临死前他眼底的错愕,足以表明那时的他,在少年动手之后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时意不知道离开的少年和眼前这名杀手的关系,而且他们的身份也都让时意感到困惑。
她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但直到冷风吹得她有点瑟瑟发抖,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它原因,此时明明还是白天,时意也还是觉得周围有些阴森森的。她不自觉地抬手搓了一下手臂,然后丢下这个无人问领的尸体,独自回到了小屋。
那血腥味还在若有似无地萦绕在时意的鼻翼间,到最后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那到底是她的潜意识在作祟,还是那气味一直都没有散去。
时意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平日里也都只凭着天色判断,但今日直到天彻底黑了下去,她也没等到云瑾回来,这让时意有些不知所措。有了中午的前车之鉴,还有下午那两个不速之客,即便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没有收到影响,可时意却隐隐能够察觉到,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想到在下午临走前,云瑾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时意就更觉不对。可是想到他最后什么也没说,时意便也只能按捺住心头的焦躁,让自己相信云瑾——如果他什么都没有说,那就一定是代表,他觉得这一切还不会有变化。
时意深呼吸了两下,努力平复心情,然后点上桌角的蜡烛,等着云瑾回来。
可能是因为担心,她甚至也都没感觉到饥饿,但直到原本还有些朦胧的天色彻底被夜幕笼罩,黑夜如倾墨铺染,屋外也始终没有那道令时意熟悉的身影。
在又不知过了多久的情况下,时意等得有些昏昏欲睡。四下寂静,这个地方,此时连虫鸣都难得一闻,只有偶尔的夜风会吹得窗棂发出轻轻的“吱呀”声,像是它们在趁着这难得的夜色,一叙白日所见。
昏沉了整个白日的天空,终于在这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候,终于乌云散去,那挂在天上的弦月如同被水浸透洗涤,不染一丝纤尘。
而就在这时,远处一道挺拔的身影,踏着月色施然走近,他的目标正是这方圆几里内,唯一的小屋。他的步伐带着几分青年人的轻快,一袭红衣在月下更衬得他俊逸惹眼,远远望去无端让人觉得,他就像是一支盛开在月下荒野里的虞美人。在最热烈的色彩中,也总不期然透着几分寂寥。
但当他看到远处那座小屋,尤其是透过门窗透出了那一点微弱的光亮,映在他的瞳孔里的时候,原本压在他身上的那略显沉郁的气息一扫而空。他的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弧度,正想要加快脚步,却陡然神色一凛。他的脚步顿住,视线随即看向了另一个方向,他蹙着眉思考着什么,接着在下一刻还是调转了方向,向着他看去的地方走去。
空气中的铁锈味时隐时现,云瑾却可以在第一时间判断出,那一定是血的味道。
他很快就找到了传出那气味的源头处,白日里的那具尸体就这么呈现在云瑾眼前。此时他身下的那些血迹已经干涸,唯独那双因死不瞑目而睁大的双眼,此刻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暗光,显得格外诡异。
但云瑾管他瞑不瞑目,他略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蜿蜒的血迹,随后还是上前一步,在那人身上来回摸索了两下,直到搜出个令牌来。他端详着那令牌,眉头越皱越紧,最终他手上一个用力,只听“咔”地一声,那令牌直接就在他手中四分五裂了。
云瑾站在原地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没再有其他动作,而是转身回家。
遥遥几步的距离,云瑾走得不紧不慢,等到他走到院子里时,原先的情绪都已经烟消云散,此刻他的心情已经算得上不错。推开那道虚掩的门,云瑾的视线一眼就落到了屋内那趴在桌上陷入睡梦中的人。她的发髻一侧被压在手臂里,余下的发丝同绑发髻的丝带一起,铺散在桌面上。
柔和的烛火照在她的面颊上,是一片氤氲的温柔光亮。随着开门的动静,原先被阻拦在屋外的风挤进来,吹动着烛火摇曳,也是原本岿然不动的烛影,也变得鲜活灵动了起来。云瑾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底柔和了些。
也许是屋外的风灌进来,又或者是云瑾的视线太过明显,时意下一秒从睡梦中挣扎着醒过来,一抬头就与站在桌边垂眸看她的云瑾对上了视线。
时意不知是还没有彻底从睡梦中回过神来,还是一时被站在烛光下的云瑾给吓到了,她一时没有说话,就这么愣愣地仰头看着云瑾。
“傻了?”云瑾由着时意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时意被云瑾叫回了神,原本就要问出口的话也终于是被她问了出来。
云瑾的眼底没有丝毫的慌乱,只顺着时意的话道:“下次不会了。”
时意瘪瘪嘴,知道他这又是在敷衍自己。
“——先不说别的,你还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云瑾问道。
这个时候,早就过了饥饿的时间,再加上发生的那些事情,时意早就忘记饿了。此时骤然听到云瑾提起,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晚上什么也没吃。于是她点了点头。
云瑾见状,于是便走进了厨房,他自己也没吃,在厨房里看了看食材,最终扭头问跟进来的时意,“已经很晚了,不然直接吃点面条吧?”
“好。”时意点头应着。
之前的那点困意随着云瑾的回来,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放下手中的蜡烛,然后站在原地,没有立即离开。
云瑾知道她有事想问,刚好他也有话想说,眼下的情形有些事也不得不坦白了。于是他一边烧火一边冲时意说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时意闻言也不客气,她站在离云瑾身侧的位置,看着云瑾动作娴熟的添着柴火,画面诡异又自然。
她先说了今天下午的事,“今天下午你离开后没多久,有人来了。”
“我知道。”他已经在小屋的不远处看到了那具尸体,而且在回来的时候,他也看到院子里有一小块血迹。有人死亡,那少说也有两人来过。
时意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多少意外的情绪,一时也分不清他究竟是知道有那些人,还是说他甚至知道那些人的身份。
时意这么想,便也这么问了。她心中有疑,向来都是直接问的,虽然云瑾不一定会给她满意的回答。早在最初的时候,她就和云瑾约定过,双方之间有话直说,因为云瑾曾说过,事情只有说出来才会得到解决,沉默只会是一切矛盾的导火索。他们只有两个人,一旦产生矛盾,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家立马就要散了。所以即便有时候时意的问题云瑾无法回答,也会非常坦诚地表示自己不能说。
这种坦诚有时候会让时意很气恼,但也正因如此,他们至今都的确没有闹过什么会影响到家的存在的矛盾,简而言之,他们不会因为相互隐瞒而散伙。
时意本以为,云瑾这次又会和往常一样,避重就轻地岔开话题,或者是直接拒绝回答她的问题,没想到云瑾却沉思了片刻,随后问了一个问题:“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住在这里吗?”
时意当然记得云瑾之前对她的说辞,“你之前跟我说,是在躲一些人的追杀。”
“不错,看来我说的话你都好好记着。”云瑾适时给予时意不太走心的夸奖,然后在时意满脸黑线的注视下,重新正色道,“这些话并非我信口开河,而是确有此事,我相信你也有过思量,觉得那些人是在找你。”
时意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你想的也没错。”云瑾直接肯定道。
“所以,为什么?”时意疑惑地问道。
“……关于这件事,我暂且还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和你说说其他的。”云瑾话音稍顿了片刻,“那个被杀的黑衣人,虽然我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找到这里,但我可以肯定他是冲着你来的。”
“那我们是不是就不能住在这里了?”时意有些担忧地问道。
“……再说吧,重新找住处还要花不少银子呢,而且绝对安全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云瑾有些迟疑地说着,转而又道,“我不是也教过你防身的本事吗?真要有人来了,就直接和他打一架吧。”
时意一时有些分不清,他这话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忍不住吐槽道:“那你也太信任我了吧。”
谁承想,云瑾居然真的还“嗯”了一声,随后一脸认真地告诫她:“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时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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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林间弃命灯下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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