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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花市上元昼(完结章)

上元三五,金吾不禁夜。

动帘更钩帷。小窗前,舜神一时愣看市井温柔;语开珠喉,迸快玉之声,她喃道:“月圆正三五,不觉元宵好至。”

“是了。”

原来正有人匿影而销形,不知何在。

不久,帷后兀自现出一片阴影,是女儿深裾所特有的姿态。

合欢掩裙的曲幅倏就探出,而后以纤管引帘,帘开。有女子轻步窗前。

这时蟾华已是流瓦。一身几乎月中,她的形容渐向开朗。

舜神于是从茫然中挣身逃却掉。转首,她徐而道:“是你。”

本来想用一些更为昵密的词语相称,然而毕竟不能。纵一年诗朋之交,她们毕竟只是陌生。

--数顷以前,她得知她的姓名:冯灵爱。

轻蹙蛾尖,舜神随即一哂无语。

贪婪地、无餍地,她骋目向身前,只是凝看着她。

她与她所想,其实不同。

仿佛是韶龄当好,仿佛是簪缨出身,舜神是逐波的无根萍,是柔的,是弱荏的。既少自我,也无为人的真性,恭、谨、顺、柔,是她强施于己身的、唯一的许冀。

而灵爱呢?灵爱与她迥然相别。

灵爱是韧的。

比如竹松,无论涧底抑崖间,只要有水,便有属于她的葱猗与盛大。

也是风格落拓的。

因为落拓,所以亦有不羁。辞亲、得侣、远游,毕生志在,不过侣烟霞而俦诗词。别不能有它愿。

舜神端看着她。

或许常年烟霞成行,灵爱有譬如山水的灵动,可以说她没有天赋的温柔,但她是风流占尽的,天然多情。

她作寻常燕服扮,不能比舜神注口添眉、一身铅华御。然而全不必一斗炫服娥妆,已自见风月。

舜神忽而感到很浓的陌生。

街上鱼龙一夜舞。

此时正是上元夜的起始,一切都阗喧异常。人或家中把话,灯花不觉成结;或靓服炫饰以游街,士女各自成乐。

或有伤心者,可以桥上学箫,阑珊灯火里,看碾转冰盘天上;或有喜乐者,可以花市来往,最高楼上,明月第一圆。

芝馆菌阁无数,火树琪花同放。

灯如昼。

逆着人流走,逆着繁华行,不觉通街闹市渐远。不觉漏移时去。

忽然静,无限的静。

此时本来是金吾不禁夜,应有凤箫无限、玉壶光转,可以引环佩而邀素娥,令婵娟下于中天,情共人间。

然而并未,毕竟这里实在太过僻远,毕竟更漏正点滴。出游之人或返家或赴花市,不能一续前乐。

这里不能有太多的盛大。

只有角动寒谯,声声急催声声远。原来已是三更夜转、清宵太半。

偶而行宝车,舞人飞盖,有时传花轮;偶而过鳌山,百十的香蜡集膏而成灯,百十的灯枝汇成龟山的巨庞,一时喷明而生烟,怎样都很可以一观。

灵爱为引,舜神在后,在上元节难得的寥阒中行走,两人遇景则慢、无景即快,一直都是十数尺的距隔,很近,很远。

是不一样的寂寞,舜神深地思想着,不觉渐疏步不能行。

--闺中的寂寞,是清宵一半、好梦转,惊醒时只有银虬泻水,一点滴一点滴,从此到天明向清晓。

然而此时不是,她与她……分明只有很近的距离,却遗人一片空阒,这种寂寞一旦涌出,但压人一身情绪,使她不能语不能思想,只剩伤心独把。

她忽然极深地恐怖起。

这一次见面,太多变化,太多无语凝噎。

倏转首,灵爱的脸上现出活泼的神色。

十数尺的距离毕竟太远,不过攒蛾稍思,便步步向前,灵爱探袖舒手,在舜神怔然尚迷的一霎,她隔袖抓住舜神的手。

握而不能张的手,纤管根根,都是交缠不分的样态。

很冷,很修纤很柔软。

然而灵爱的手带来温度。她将舜神的手引来,而后分开她的指。

一一入手,相握。

从温度中惊醒,舜神霎便抬额四顾,于是撞入灵爱的眼中,仿佛闯入琉璃的一囿世界。

扬笑,她顺从着她的行动。悄而无声之间,延首向前,极近的距隔,她仰面天真,以唇覆上她的脸。

灵爱只是笑,并无太多的意外与惊忿。有数顷的间顿,她翕唇欲语,然而并未,她终只是以沉默回应。

随后渐渐侧首,两唇终于重合。

呼吸已成纠缠,不能分辨你我;数息后分离,近乎虚力的倦态,舜神瞬也不瞬地凝目向前,忽而哂。

举袖,探臂。她将一管指置于灵爱唇前,试探地、温柔地,那指更行更近。

唇上原本有口脂的斑斑浮彩,此时毕竟全消。

灵爱捉住她的袖,同样将她唇上浮彩一一拭去。

因为无人,所以放恣。

还能有谁呢?谁会记住这一晚的奇遇,兰情从来稀会,鸾凤不能成友。

除却梅,黄苞皴玉的和月一树,在亘古里,公平着。

永年绵寿的品种,看尽人间兰因,替双双劳燕侣悟彻现业。

“所以……”

“我为何不同灵爱连理好结。”

于是微哂,杜皋转脸向她,一时兴作不知阑。

此时拈朵镜台前,不觉恍然。几乎是不假稍索的,舜神侧项成语:“因为……很多。”

“我自倚姓氏,譬如芍药之娇客,远人则不能活。所以无勇,不敢。”

“我虽憎阀第,亦为家族护庇,此身簪珥不可脱。不舍荣赫,所以不愿。”

“母亲……”

“朋亲……”

那样多的借口,阑干地堆陈着,一律很轻又很重,爱怨在这其中,分外无力。

突而起身动裳,一片郁金黄。

从思想到身体,整一个人都很无力。

推门又是画楹与另一柱画楹,开帷又是帘幕与帘幕无重数。舜神一路径前欲离。没有余力去过多地思想,她只能将逃避作为唯一的求盼。

逃到哪里呢?是另一重的磨折里么?

意识渐地模糊了,眼前一切都只余微茫。不觉步伐渐缓,舜神一时踌伫,无语凝步。

随后竟然返。

返回到既定的一切中去。

从此坐享龟龄鹤算。

从此荣富在身,每每重认画堂春。

花市的绮遇,全不过是黄粱一枕。

只有韶光忒贱,把人情消磨。枕泪伤心常常伴,玉人从来憔悴损。

过双廿又一,舜神在儿孙丛间一觉再未醒,从此陶然仙游去。

杜皋觉得很不应该。

“女郎的身体,分明很好。日前还是一副喜孜孜的模样,神娱体康着……”

倏而止话,不再坐彩帷之前。

她拨开舜神紧握的指。

不再柔软的,仍然腻理的指。

她的指间,分明有一具什物。

毕竟斯人不再,纵使再紧张再不可示人的秘密,此时也不过徒然。

于是,轻易地,她看见笺彩的热烈。

居然笑。

原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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