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东南国,南城。
盛夏的风吹得人口干舌燥,火辣辣的太阳肆无忌惮地炙烤着大地,晒得街上的人都急匆匆地往屋子里躲。
马路坡下面开着一家京国小餐馆。
一辆奔驰MB100面包车缓缓停在坡上面的停车位上。驾驶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孩。
女孩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绑着双麻花辫,头戴大帽檐编织草帽,一身度假风穿搭,整个人散发着青春洋溢的气息。
柳颂在小餐馆门口站定,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唇角扬起笑容,迈步推开小餐馆的门。
随着门的晃动,一阵风铃声响起。
柜台后面坐着的女人二十六、七岁,黑亮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手里正拿着把扇子轻轻摇晃。闻声看向门口,眼里闪过惊喜,急忙奔向门口一把抱住来人。
柳颂向后踉跄了一步,拍了拍女人的背:“柳竹,轻点轻点……我快喘不过气了。”
柳竹一把揪住柳颂的耳朵,板起脸:“又没大没小的,叫姐!”
柳颂被揪得呲牙咧嘴,连忙求饶:“姐,我错了。”
柳竹这才放开,双手握住柳颂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不是说下个月才过来吗,怎么这时候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这里不比国内,没那么太平,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
“毕业的事都搞完了就提前过来了,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你妹妹我可是跆拳道黑带,谁能欺负我?”
柳颂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双手托脸:“再说了,你难道不想你可爱善良美丽大方的妹妹吗?”
柳竹噗哧一声笑出声:“就你会贫嘴。不过你不要太自大,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在国内没关系,可是这里不一样,还是要小心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后厨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东南国男人,系着围裙,拿出一瓶冰镇可乐递给柳颂,一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中文:“行了阿竹,你别吓唬颂颂了。”
柳竹看向柳颂:“这是你姐夫陈明。”
“姐夫好。”柳颂有些诧异,之前听姐姐说姐夫是东南国人,没想到竟然能说这么流利的中文,“姐夫的中文说得真好。”
陈明腼腆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我祖父是京国人,我小的时候跟着祖父在京国住过几年。”
“你姐夫不仅会说中文,还会做京国菜呢,平时都是他做菜,我最多就给他打打下手。待会让他给你露一手。”
“那我可有口福了。”
陈明:“那你们姐俩先聊,我去厨房备菜。”
柳竹摆摆手:“去吧去吧。”
看着陈明走远,柳颂凑近柳竹:“姐夫人看着挺不错的,平时对你怎么样?”
“你姐夫对我确实没得说,不然我也不会跑这么远嫁给他。就是你一个人在国内,我始终不放心。”
柳颂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都是成年人了。”
爸妈在她上中学时就死了,当时还在上大学的姐姐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老家待着,把她接过来照顾,直到她上了大学,姐姐也遇到了姐夫。可姐姐却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国内,忍痛和姐夫提了分手。
她知道姐姐这么多年把她拉扯大不容易,也能看出姐姐是真心喜欢姐夫。
虽然很不舍,可她总不能绑着姐姐一辈子,为了姐姐的幸福着想,她好说歹说,废了好大力气,劝了姐姐好长时间,姐姐才终于松动,依依不舍地跟着姐夫来到了这里生活。
柳竹还是皱着眉头:“话也不能这样说,你才多大……”
柳颂掏了掏耳朵:“哎哟,这些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行了,又嫌我唠叨了,我不说了。”柳竹在柜台后面拿出一块【暂停营业】的牌子,“给,把这块牌子挂门口去,我去看看你姐夫做的怎么样。”
风铃声响起,柳颂将牌子挂在门外。正要推门回去,却突然听到一声轻响,转头看向一旁的店铺,一个精美的风铃从旁边店铺的屋檐上掉了下来。
她走向那家没有门的店铺,空旷的水泥地上歪歪斜斜地堆放着几张包着薄膜的台球桌,角落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堆瓷砖。
这是一家还没开业的台球厅。
柳颂捡起地上的风铃,对着屋内喊道:“有人吗?你们的风铃掉了。”
没人回应,她犹豫了一瞬,抬步走了进去。
真奇怪,外面骄阳似火,这里却有些阴冷。
一缕冷风拂过耳后,就像有人在背后对着她的耳朵吹气一般。柳颂转头看向身后,外面的阳光正盛,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却好像离这里很遥远。她打了个哆嗦,揉了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里也没有开空调啊,哪里来的冷风呢?
“有人吗?”
她又问了一遍。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柳颂咽了咽口水,把风铃轻轻放在台球桌上,转身就要离开。
一道极轻极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终于来了。”
柳颂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空无一人,一片死寂。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她的幻觉。
这里太诡异了,她待不下去了。柳颂捂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提起一口气就往屋外跑。
短短的几步路她却觉得跑了好久,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终于跑到了屋外,炽热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在身上,良久才驱散柳颂身上的寒气。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回头看了一眼台球厅。从外面看进去这只是一家平平无奇的台球厅,可在柳颂眼中,里面却像另一个世界,危险、黑暗。
回到姐姐的小餐馆,柳颂咬着可乐瓶子里的吸管凑到厨房门口。
姐夫在里面颠勺炒菜,是她最喜欢的糖醋里脊。高高的火苗蹿起,火舌疯狂舔舐着锅底。姐姐拿着个蒲扇倚靠在灶台边指点江山:“对对对,就是这样炒……”看见柳颂,柳竹走了过来,“在外面等会儿,饭还要一会才好。饿了的话就去柜台里拿小零食垫巴一下,别吃太多,要不然一会又吃不下去饭了。”
“姐、姐夫,你们知道旁边那家台球厅吗?”
陈明想了想:“台球厅?就是还没开业的那家吗?他家好像好久之前就说要开业了吧,结果到现在也没开。”
柳竹摇着蒲扇:“对,连个锁都没有,也不怕被偷,这老板可真够心大的,找人把东西往里一摆就不管了,也不来看着。”
柳颂有些奇怪:“那就没人来偷吗?”
柳竹:“说起来确实挺奇怪的,还真没听说过他家被偷。不过他家存在感挺低的,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旁边还有家台球厅呢。”
“那你们见过老板吗?”
“几个月前见过一次,好像是个中年女人吧。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柳颂咬住吸管喝了一口可乐:“没什么,随便问问。”
可能是她昨晚在飞机上熬夜看恐怖小说没睡好,今天出现幻觉了。
***
天色渐晚,夕阳温和地洒在地上。
餐毕,陈明收拾桌上的盘子,柳竹在柜台后拿了个包往里塞吃的。
“还是让你姐夫送你回酒店吧。”柳竹有些担心,本来她想让柳颂晚上留在餐馆跟着她睡,让陈明在沙发上凑合呢,结果这丫头来之前就订好了酒店,还租了车,非要自己开车回去。
“送什么送,酒店又不远,我自己开车回去就好啦。”
看柳竹还有些担心,柳颂推了推她,“你们就在屋里待着吧,我都多大了,自己能行,别再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唉,行吧。”柳竹叹了一口气,嘱咐道,“那你路上小心点,到了酒店就给我们打电话。”
柳颂接过包,冲柳竹摆摆手后走出了餐馆。
路上空无一人,柳颂沿着坡走近面包车才发现车旁路过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男人头戴白色渔夫帽,一身同色系长袖长裤,手里拿着……一支点燃的香?
四下无风,那支香的烟却直直地往柳颂这个方向飘。
帽子男看见柳颂,扬起一抹绅士的笑容,示意她先走。
柳颂心下疑惑,这个男人实在是有些奇怪,她留了个心眼,没有走到帽子男那一侧,而是绕到车的另一边,用面包车将自己与他隔开。
谁料帽子男含笑的眸子盯着柳颂,竟在原地站定不走了。
柳颂面色一沉,这个人太奇怪了,他想要干什么?
不会这么倒霉遇到人贩子了吧?
突然,帽子男动了,他迈开大步绕过面包车直冲柳颂而来,嘴角的弧度丝毫不变,本应该十分绅士的笑容此刻看起来却诡异至极。他手中的那支香飘出的烟随着男人的跑动不断变换着方向,可无论怎么变,最后都会像指南针一样指向柳颂。
这是什么鬼东西?
柳颂的头皮瞬间炸了起来,反应过来后急忙向前绕着面包车跑了起来。
她肾上腺素飙升,周围空无一人,柳颂想放声尖叫,希望姐姐能听到。
可惜声音不听使唤,她想大声呼救,可是发出的声音却细小沙哑。
帽子男很快就跑到了柳颂背后,他手握成拳直冲柳颂后脑勺而去。
柳颂敏锐地察觉到了背后的危险,急忙侧身躲避,可左肩仍被凛冽的拳风击中,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帽子男乘胜追击再次出拳,柳颂无处躲闪,挥臂想要接住这一拳,可惜二人力量过于悬殊,柳颂被逼得连连后退。
她拼尽全力呼喊着“救命——”,余光不住地往坡下面的小餐馆看,只见坡下面跑上来两个人。
万幸,姐姐和姐夫还是听到了她的呼救。
陈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车旁,一脚踹向帽子男,不料被他侧身躲过。陈明眼疾手快一把抱住男人从坡上滚了下去。
柳竹大喊:“颂颂,快上车!”
柳颂看见姐姐手握方向盘,摇下车窗招呼自己。连忙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柳竹目光坚定:“抓好扶手。”随后按了两下喇叭,一脚油门冲了下去。
坡下的陈明心领神会,在喇叭响起的时候飞快地松开帽子男朝一旁滚去。
留在原地的帽子男被车灯照亮脸庞,嘴角诡异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他瞳孔放大,里面却没有震惊与害怕,而是满满的戏谑与势在必得。
帽子男在车子快要碾过他的瞬间趴在地上,完美地躲过了车轮的碾压。
柳颂扭头从后车窗往外看,只见帽子男快速爬起来跑走,快要在她们的视线里消失时,帽子男转过头,如毒蛇一般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了柳颂。
柳颂被这样的目光看得不寒而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瘫在座椅上,额头满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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