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牛河需要新鲜的牛肉,附近超市都是冷藏,进过冰箱的肉口感会弱很多,孟欣施打车去市场。可能是富人区没什么人打车,附近车辆很少,软件转了六分钟都没叫到车。
怕耽误沈琰礼用餐,孟欣施打电话问周阿姨有没有认识的司机,周阿姨说:“车钥匙在保姆房柜子上,一辆奔驰一辆宝马,都是沈先生配给我买菜的,你都能开。”
给保姆配豪车买菜这事超出孟欣施的认知范围,短暂的惊讶过后孟欣施尴尬道:“我不会开车。”开店采购都用电动三轮。
周阿姨打电话帮她叫了司机,告诉她沈先生聘有两位司机,打个电话就能用车。
三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农贸市场外。
孟欣施抬起头望天空,今天的天气并不好,灰蒙蒙一片云层压在傍晚的城市上空,市场门口的气味也并不清新美好,但在孟欣施眼中却别有一番熟悉的烟火趣味。
生猛海鲜,蔬菜熟食,市场上应有尽有。
开饭馆时孟欣施积累下挑选食材的经验,从几家鲜肉摊挑出两斤上好的牛肉,抓了一把没被泡过药水的绿豆芽,再去超市买配料表干净的当日现做河粉条,顺便拿一网打折的葱姜蒜。
买回食材,孟欣施回房间换上厨师工作服,将头发全部挽进帽子里,洗净双手,戴上手套,码好葱姜蒜丝以及肉片,起锅烧油。
先将肉片推进热油锅滚一圈儿捞起,趁油热放入姜蒜爆香捞出料渣,再依次放入河粉条、嫩肉卷、调味料,翻炒至金黄。
撒上葱段,翻炒三下,出锅。
锅中留一小碗,分装试味。
河粉口感劲道细糯,牛肉鲜嫩,滑进食道后唇齿仍溢淌着浑浓肉香,多巴胺像是瞬间被激发,幸福感怦然迸起。师父说过,美食的魅力不止于此,古人云民以食为天,当今的“食”不仅仅饱腹,还有一个“美”字作衬,享受食物为精神层面带来的美好,只有达到“美好”层度,师父才会满意。
沈先生是个有派头的人,孟欣施用新鲜橙肉雕一朵玫瑰,再用柠檬皮划出绿叶的轮廓加以点缀摆盘。
这盘炒牛河她很满意。
就是不知道沈先生满不满意。
她站在餐桌旁,仔细观察沈琰礼的表情。
黑色西装外套挂在座椅扶手上,回家后他松了领带,衬衫扣子也解了两粒,窄腰流畅的线条向下延伸,被黑色皮带束住。他低头用餐,衣袖被卷起推至臂弯,暴露在空气中那截小臂青筋微凸,很有力量感。
孟欣施不动声色捏捏自己的小肚腩,心想,这人天天坐轮椅,肚子怎么不挂肉,腰那么细。
三十了都没发福,肯定是吃得少。
胃口不好,是没遇到她这样的神厨。
沈琰礼吃东西很斯文,安静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神仙误入了凡尘,吃东西是因为好奇而不是饥饿。
他的表情毫无波澜。
孟欣施:“……”
是不饿吗?
还是……觉得难吃。
孟欣施的自信逐渐崩塌。
“很好吃。”
温润声音响起时,孟欣施才重拾信心。
忐忑转为欣喜,她松了一口气,却又不敢完全放松。沈琰礼不信任她,他的温柔带着礼貌疏离,每一次令她惶惑的“接受”也都带着试探,是一把温柔刀。
孟欣施感觉,稍有不慎她就会被沈琰礼微笑着解雇,再礼貌地目送她走人。
“阿施。”沈琰礼低声唤她:“来我身边。”
孟欣施乖乖上前。
沈琰礼:“坐。”
孟欣施看了看他旁边座椅,犹豫了两秒,选择坐到对面离他最远的位置。
没敢抬头。
对座上的人轻轻搁下筷子。
“欠了多少钱?”
因为紧张,大脑延迟两秒才接收到他的问题,孟欣施在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小声回答:“十六万。”
沈琰礼又问:“债务还清后想做什么?”
孟欣施没什么远大志向,等把债还清她就回老家去做点小生意,有空再找个年轻力壮能干活的男人,平平淡淡过后半生。
“开饭馆。”她回答。
“做倒闭,再出来挣钱?”
“……”
孟欣施不说话了。
沈琰礼定定地看着她。
口罩盖住了那张寡淡的脸,只露出一双乌漆漆的眼睛。
那双眼睛写满小心思,却看不到野心。
他收回视线,继续用餐。
孟欣施静静坐着。
空盘是对厨师最大的肯定。
见沈琰礼吃完了她炒的河粉,孟欣施身体里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
她起身想帮忙收拾餐具,被沈琰礼微笑着阻止:“这不是你该做的事,阿施。”
“孟小姐,我来。”周阿姨麻利地把碗筷收进厨房。
“是不是觉得太清闲?”沈琰礼温声说:“要是无聊,可以去逛逛街。让阿贤开车送你,他能帮你拎东西。”
阿贤是沈琰礼的心腹,执行完保护某国政要的任务后退役留在他身边多年,沈琰礼竟然把他安排给她当司机。孟欣施内心忐忑,看了眼关公一样杵在门口的阿贤。不说面目狰狞,脸上那道疤就足够骇人,她哪敢使唤。
“……我习惯网购。”孟欣施尴尬地笑一下。
“也好。”沈琰礼一对漆黑的眸望向她:“免得阿贤嘴笨惹你生气。累了一下午,去洗个澡,早点睡。”
“好。”
做饭对孟欣施来说一点都不累,精神压力大过身体。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又琢磨不明白。沈琰礼的温柔,像在她心口动刀,刀刀致命。他的绅士有一种暴徒撕开你的衣服,温柔地问可以进你身体吗却又不经你同意就猛烈挤入,并且他可以做到令你不反感,全程闭眼享受。
这种诡异的蛊人能力,孟欣施总在沈琰礼身上见到。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晚孟欣施梦见了沈琰礼。
他掐着她的下颌威胁,命令她不准背叛,声音却温柔得像情侣间的呢喃。
*
第二天,孟欣施戴着口罩出房间门。
“不闷吗?”周阿姨盯着孟欣施的脸,寻思女厨师就是讲卫生些:“沈先生这会也不在家,不用做饭就摘了吧。”
“……我怕晒。”孟欣施不肯摘口罩。
“等着。”周阿姨突然想到什么,回保姆房拿出一盒护肤品递给她:“我儿媳怀孕不能用,我这老脸也用不出效果,你拿去。”
孟欣施用过最好的护肤品是百雀羚,一般用大宝,开店后要颠锅,要跑堂,还要大清早去菜市场抢便宜菜,腾不出时间保养,皮肤都伤了。谢过周姨,孟欣施回房间摘下口罩,对着镜子抹护肤霜。
想到昨晚那个逾越的梦,脸颊泛起两抹尴尬薄红。
她盼着早日还完债,好回老家结婚。
*
中午沈琰礼有饭局,派阿贤回来通知孟欣施。他本来也不回家吃饭,今天意外地同她讲,还特意派阿贤来说,大概是以后每天都要回?
孟欣施有点拿不准,多嘴问了阿贤一句:“沈先生几点回来?”
阿贤说:“沈先生的行程保密。”
确实多嘴了。
孟欣施点点头。
这种只在电视剧里出现过的“规矩”让孟欣施有种不真实感。转念一想,法制节目里那些真实案例远比电视剧拍出来的戏剧性更强,便就压下了内心的疑惑。
沈琰礼每天去了哪,见过哪些人都是秘密。六年前他被暗杀过,腿也意外受伤,自此阿贤格外谨慎。他没回答,但告知:“沈先生没提前通知,就是不回。”
孟欣施想问提前通知是指提前多久,一个钟还是半个钟还是十分钟,几点不通知就算是不回了,偷偷望一眼阿贤冷漠的国字脸,没敢吱声。
“孟小姐今天要出门吗?”阿贤虽然长得凶,声音却不难听,对孟欣施毕恭毕敬:“我开车送您。”
孟欣施确实要出门,但她不敢坐阿贤的车:“我扫辆共享单车就行。”
小区旁边没有共享单车,需要乘坐三站地铁,其实不太方便,但孟欣施表现得很方便。
“还是我开车送您。”阿贤坚持道。就差把“我是沈先生派来监视你的”这行字写脸上了。
为了不让沈琰礼怀疑自己有异心,孟欣施欣然接受了阿贤的服务,坐上沈琰礼的其中一辆豪车。她本来晕车,神奇的是豪车坐着丝毫不晕,也没有奇怪的皮具臭味。
原来金钱真的可以弥补人的不足。
“孟小姐,到了。”阿贤将车停在超市旁边,从驾驶座下来帮孟欣施开车门。
孟欣施想说不用这么高礼仪,她也同样是给沈先生打工,看到阿贤那张扑克脸时,所有的谦虚都咽回肚里。阿贤不是在服务她,只不过是在监视她的过程中顺便服务,拒绝就是对他工作的不配合。
坐迈巴赫的穷光蛋,活生生被包装成了富婆。
裙兜里的手机振铃响,孟欣施边往超市走边摁亮屏幕。沈琰礼怕吵,来上班的第一天孟欣施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短信弹窗提示收到一笔转账。
孟欣施愣了下,点进去查看。
余额200295.68元
这辈子她第一次见到卡里有这么多钱,震惊之余又有些惶恐,盯着那串数字恍恍惚惚数了三遍。
她的余额多了整整20万。
屏幕弹出新消息。
是沈琰礼的私人号:查收
沈琰礼说到做到,给了她一笔足够还清债务的钱。
她马上就会被列入失信人员名单,这笔钱来得及时。“大恩不言谢”就是她此刻的心情。面对雪中送炭的救济,再多感谢的话都不足以表达,在聊天框打了很多字,又删掉。
千言万语变成郑重的三个字:谢谢您
孟欣施立刻在手机上操作,一次性还清了所有网贷。
清空债务的这一秒,孟欣施才体会到幸福感。
她关闭借贷服务,站在广场上仰头望天,戴着口罩的脸上,一对眼睛黑亮。
沈琰礼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发来两个字:恭喜
恭喜她清空债务。
欠债跟预支工资的感觉完全不同,提前支配劳动所得的钱心理压力烟消云散。返程路上,孟欣施嘴角上扬。人行道旁生长茂密的小叶榕、立交桥下的三角梅瀑布、在花海中穿越的车辆……
初来乍到的不真实感骤然变得清晰,她终于有精力去发现这座城市的美。
*
回到家,孟欣施精心烘制了一碟临城风味点心,搭配一杯手冲咖啡,用漂亮的食盒分装,交给阿贤,请他帮忙拿给沈先生。
阿贤说:“还是您亲自送吧。”
孟欣施点点头,跟着他去见沈琰礼。
总裁办公室很安静,只偶尔传出键盘打字以及礼貌压低的接线声,每个人都很忙,没去过多关注进来了谁,她原本也不是什么惊艳人的美女。第二次走进沈琰礼的办公室,孟欣施依然紧张。她总觉得这一幕离她很遥远。名校毕业,在一线城市CBD大厦办公的高级白领,坐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她年少时渴望成为的精英。
成年后,她才明白“梦想”的精髓在于“想”。
秘书从沈琰礼的办公室出来,通知孟欣施可以进去了,说完低头看一眼她手上的食盒,也不知道在寻思什么,没给她让路。
孟欣施险些脱口而出“要试毒吗”?
“孟小姐,我来帮您拿。”
秘书的态度跟上次截然不同,孟欣施甚至感觉他有些谄媚。
没有让他为难,将食盒递给他,跟着进办公室。
“来了。”沈琰礼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眸色温和地看过来。
“嗯。”孟欣施对上他漂亮的瞳眸,压着满腔感激之情:“给您带了点饼。”
“什么饼?”沈琰礼将手边工作搁置。
孟欣施:“老婆饼。”
沈琰礼:“你做的?”
“是。”孟欣施控制自己不话唠,非必要不多说一个字。哪怕她非常想感谢他,恨不得拉起他的手谢上半个小时。
她保持安静,顿了顿,才说:“谢谢您愿意预支我工资。”
沈琰礼说:“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他们有过口头协议,只要她对他死心塌地,他就满足她的一切愿望。
她觉得天塌了的债务对沈琰礼来说很简单,这笔钱是承诺开启的第一次变现。
“有任何需要我做的事,您尽管吩咐。”孟欣施下定决心。
沈琰礼:“什么事都愿意?”
孟欣施坚定道:“是。”
“期待你言而有信,阿施。”沈琰礼唇角浅扬。
对上他清泠泠的黑眸,孟欣施顿感不妙。
沈琰礼这句话,带着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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