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夏如初连着背了好几天,别说她了,许诺心里都有点过不去。
下课的铃声像被拉长的棉线,刚飘出教学楼,就被巷口的晚风揉得细碎。天已经沉透了,只有路灯隔着老远亮一盏,昏黄的光裹着飞旋的落叶,在地上投下晃悠悠的影子。
夏如初照例走到许诺身边,刚屈膝蹲下身,校服后颈的布料还没被许诺的手触到。
门口就传来几个女生的笑。“许诺,这都快一个礼拜了吧?还让夏如初背啊?”领头的女生揣着兜,双手盘在胸前往前凑。
“我看你这腿早好了,就是脸皮厚,想让人家天天伺候你呗。”旁边的人跟着哄笑,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撞出回声,像小石子砸在玻璃上,刺耳得很。
许诺抬头:“大姐你谁啊?”她实在认不出眼前的几个人。原祁一群人全赶过来,门口几个女生见状撂下一句话就跑。
“这几个女的谁啊?管的这么宽。”原祁望着她们的背影,嘴里念念有词。
虽说那几人是来挑事的,但许诺也确确实实的把她们的话听了进去。心一横,把脚收了回去。
夏如初皱着眉抬头,伸手想去扶她的腰:“别闹,老师说还得养几天,你的脚不能受力。”
“不用你管。”许诺甩开夏如初的手,力道大得让夏如初踉跄了一下。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踝,裤脚盖住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可刚才几个女生的话让许诺心烦意乱,让她连带着对夏如初都生出几分莫名的烦躁。“我脚已经好了,不用你背我,今天我自己一个人走。”起身时明明脚都在抖。
撒谎。
夏如初拿她没辙,只好跟在她身后,脚步放得很慢,伸手又缩回来好几次。路灯把许诺歪歪扭扭的影子投在地上,那影子每晃一下,夏如初的心就揪一下。
许诺咬着下唇往前挪步。先是左脚轻轻落地,再试探着把重心移到右脚上——刚一用力,脚踝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像有根细针狠狠扎进骨缝里。
她身子晃了晃,差点摔下去,却还是梗着脖子不肯回头,甚至故意加快了脚步,每走一步,脚踝都像要断了似的,疼得她额角渗出细汗。
“许诺别逞强了,过来我背你。”夏如初的声音放得很软,带着哄的意味。
“说了不用。”苏晓回头说了一句,天色昏暗,看不清夏如初的表情。
许诺眼眶已经红了,却还是不肯服软。
她转身接着走,没注意脚下的石子,脚尖一绊,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膝盖先着地,传来一阵钝痛,紧接着是脚踝处尖锐的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夏如初几乎是瞬间冲过去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都没察觉。
她伸手想扶许诺,却先被她裤脚渗出的暗红惊住了——那颜色顺着布料往下晕,很快就洇湿了一小块,在昏黄的路灯下看得格外刺眼。
夏如初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伸手掀开许诺的裤腿,原本快要愈合的伤口果然裂开了,周围的皮肤肿得老高,渗出来的血沾在纱布上,红得吓人。
“许诺,你是不是疯了?”
这是许诺第一次听见夏如初用这种语气说话。没有平时的软和,也没有之前的无奈,而是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声音冷得像巷口的晚风,却又隐隐发颤,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许诺抬头,撞进夏如初的眼睛里——她的眼眶通红,眼尾泛着红血丝,嘴角紧紧抿着,下颌线绷得笔直,连握着她脚踝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许诺坐在地上,脸颊憋得通红,眼眶却肿成了桃子。听见这句话,立刻仰起脸,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啪嗒”掉在鼻尖,鼻子一抽,又一颗泪珠砸在膝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许诺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夏如初的手背上,烫得她一缩。
“她们说什么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夏如初声音陡然提高,又在看到许诺眼泪的瞬间软了几分,却还是带着怒气,“是我自己想背你,是我自己去跟老师申请的,你可以依靠我……”她越说越急,伸手抹了把许诺的眼泪,指尖带着薄茧,擦得许诺的脸颊有点疼,却又莫名的暖。
许诺咬着唇不说话,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知道自己错了,可怕给夏如初添麻烦的愧疚,堵在胸口,让她只能用逞强来掩饰。
夏如初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心里的气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泄了,只剩下心疼。她叹了口气,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上来。”
许诺还想说什么,夏如初却已经转过身,蹲在了她面前。晚风拂过,把她发梢的温度吹到许诺脸上。
“别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夏如初的声音里带着点鼻音,像是快要哭了,“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不是跟你赌气,是真的会难过。”
许诺的心脏猛地一缩,伸手轻轻抱住了夏如初的脖子。夏如初起身时,脚步顿了一下,显然是刚才蹲得太急,腿麻了,却还是稳稳地托住了许诺的腿弯,一步步往诊所的方向走。
巷子里的风更凉了,吹得路边的树叶沙沙响,许诺把脸贴在夏如初的后背上,她小声说:“夏如初,对不起。”
夏如初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脚步却放得更稳了些。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在晚风中晃出细碎的温柔。
诊所的玻璃门被夏如初轻轻推开时,挂在门楣上的风铃叮铃响了一声,混着屋里消毒水淡淡的味道,飘进晚风中。
诊所里只亮着一盏顶灯,暖黄的光裹着靠墙的输液架,墙角的绿萝垂着藤蔓,叶片上还沾着水珠,在灯光下泛着浅绿的光。
穿白大褂的医生正低头整理病历,听见动静抬头笑了笑:“这么晚还来,是脚伤吧?”
夏如初闷声“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扶着许诺坐到诊疗椅上,。她半蹲下身,帮许诺卷起裤腿时,指尖特意避开伤口周围红肿的皮肤,却还是让许诺疼得轻轻“嘶”了一声。
夏如初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她时,眼神里的怒气早散了,声音放得软乎乎的:“忍一下,医生马上就来。”
许诺点点头,视线落在夏如初的手上——她的指关节还泛着红,刚才蹲在巷口时磕到了石子,却没顾上揉一下,此刻正稳稳托着自己的脚踝,。
医生走过来,用棉签蘸了碘伏轻轻擦拭伤口,许诺疼得浑身绷紧,眼泪又涌了上来,却没敢出声,只是悄悄伸手攥住了夏如初的衣角,把校服布料揪得皱巴巴的。
夏如初察觉到,手上帮她固定脚踝的动作没停,另一只手轻轻覆上许诺攥着衣角的手。
她的掌心带着点温热的薄汗,指尖顺着许诺发紧的指缝慢慢钻进去,轻轻掰开她蜷着的手指,再反过来握住——没用力,只是让她的手贴在自己手心里。
“疼就告诉我,别憋着。”夏如初的声音压得很低,落在许诺耳边,带着点哄人的鼻音,“我在。”
“伤口裂得有点深,得重新包扎,最近别再走路了。”医生一边说,一边拿纱布缠在许诺的脚踝上,“许诺啊,小姑娘家别太逞强,身边人疼你还来不及,别让人家担心。”
许诺的脸瞬间红了,偷偷抬眼看向夏如初,正好撞进她的目光里。夏如初没说话,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指尖蹭过她额前沾着眼泪的碎发。
等医生打好最后一个结,夏如初刚要扶许诺起身,看了下墙上的钟表,转头对许诺说:“你在这等我两分钟,隔壁便利店刚煮好的姜茶,给你买杯热的暖手。”
许诺刚想说“不用”,夏如初已经快步走了出去。她坐在诊疗椅上,目光落在脚踝上。
“许诺,你这样回去怎么跟你爷爷交代?”医生坐在转椅上问道,夏如初找的这家诊所的大夫正好认识许诺这家人。
“他肯定早就睡了。”
“这个小同学和你关系挺好的嘛。”他眉眼含笑望着许诺。
许诺没应声。
没一会儿,夏如初就攥着两杯姜茶跑回来,指尖裹着热气,把冒着白雾的杯子塞进许诺手里:“快捂捂。”
转头把另一杯递给了旁边的大夫:“叔叔,你辛苦了也喝点吧。”大夫接过杯子,眼神里满是欣慰。
许诺暖意顺着掌心往上爬,她抬头看夏如初,发现对方正用没受伤的手揉着指关节。
“你的手……”许诺小声说。夏如初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笑着摇头:“早不疼了,这点小伤算什么。”说着扶着许诺起身,特意让她把重量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拎起医生给的药袋:“走了,你回家记得涂药膏。”
许诺抿着唇,把脸贴在夏如初的袖子上,手里的姜茶冒着热气,混着夏如初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在晚风中晕开暖暖的味道。
诊所的暖光落在她们身上,把两个依偎的影子拉得很长,慢慢融进巷口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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