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说的什么话，这件事父亲承认了吗，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就确认这孩子是父亲的了？”
看着扶不起来的母亲，王舒瑶忍着气道。
听女儿说到这，庄氏是真的觉得满口苦涩，她靠着床头，垂头蹙眉，自有股纤弱味道，“我那日问了你父亲，他没有否认。”
听庄氏说出这话，不仅王舒瑶愣了，连王婉都抬起眼皮，错愕道：“怎会如此？”
都老夫老妻了，一辈子的风雨也走了过来，父亲这些年对母亲的疼爱不是假的，怎么会在这把年纪，犯了这样的糊涂事，她们是不信的。
“其实在几月前，你父亲就将郑氏给赶出府了，当时我还诧异，你父亲自来不管内宅之事，这次怎会将一名绣娘赶出，可到底也没放在心上。”
“也就是前几日郑氏登门哭诉，我才知道，原来她已经珠胎暗结了。”
王舒瑶记性不好，并不记得以前的事，王婉则不同，她记性极好，还记得绣娘郑娣刚入府时闹出的风波。
当年，郑娣不过十几岁，还是个未出嫁的小丫头，便已经怀了身孕。
当时她家里人不问，她自己年纪小也不清楚，等知道时，孩子已经大了，若要落胎，就有性命之忧，她家里人嫌她丢脸，又不稀罕女孩，便将她给逐出家门了。
那时王府正好要招募一批绣娘，论郑娣的手艺，她是万不可能被招入府的，是她娘当初要带她们姐妹二人出府游玩，看见了大着肚子还不住磕头的少女，心中怜惜，便让管事将她也给收下了。
因着绣娘签的是活契，王府给的待遇又好，这么多年，绣娘自己也攒了钱在外买了个小院子，就将大了的郑城放在了那里。
当年府中的闲言碎语已经过去，可谁也没想到这么多年，郑娣再次出现在她们姐妹二人面前，竟然又是用了这一招。
“娘说父亲承认了，父亲是怎么说的？”
“你父亲说，他也不记得那晚的事了，他，他喝了酒后不知怎的就睡着了，醒来时，就已经躺在了绣娘的身边。”
这件事，王老爷瞒了许久，当时刚发生时，他就赶紧给了封口费将人遣走了。也是自那以后，他就不在喝酒，郑娣这事，若不是她找上门，王府众人都快要忘了。
王氏姐妹心里稍稍放下些，她们光听母亲说，还以为父亲亲口承认，这孩子是他的，现在这样一听，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夫人，已经巳时了。”一直在屋里伺候的玉锦这时忽然插嘴道。
除了庄氏，其余几人都不明就里。
王婉开口问玉锦道：“巳时怎么了？”
玉锦抿抿唇，看了眼庄氏，随后张口，如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说了出来：“自前几日那绣娘在王府门前闹了起来，夫人知道这件事后，便让她入府了。”
“随后又请了大夫给她看，大夫说胎儿坐满了三个月，母亲可以适当走动走动，方便到时候生产，那绣娘听了大夫的话后，这几日每日巳时准时过来给夫人请安，可奴婢看着，每次那绣娘来过后，夫人精神都更差了些。”
‘啪！’
听了玉锦的话，王舒瑶重重一拍扶手，“她算什么东西，也配给我母亲请安，真是可笑，若要请安，为何不每日卯辰过来，都巳时才动身，这是过来请安，还是来当祖宗的！”
玉锦见有人撑腰，话说的更快了些，“那绣娘说了，孩子现在大了，有时候在她肚子里不老实，搅得她睡不好觉，所以只能白日补觉，来的迟些，让夫人莫怪。”
这话说的王婉都笑了，“三个月的豆芽儿，还能踢她不成，把所有人当傻子一样糊弄吗！”
说话间，时候又过去了些，王婉瞥了眼窗外，问：“不是说巳时来请安吗，这都过了，怎么没见人来？”
她倒要看看，是怎样的牛鬼蛇神，敢在她母亲面前作妖。
这点玉锦也不知道，但她心里也能猜出来，“定是她听到了您和大小姐回府了，不敢过来了。”
“她不敢，”王舒瑶可不惯着她，直接吩咐人：“这事由得她拒绝？直接将人‘请’过来！”
得了令，玉帛玉锦都笑开了，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倒是不怕惹事，可夫人软和，不愿生事，她们也只能每日看着夫人受气，火气上来时，巴不得给那绣娘几耳光。
有王舒瑶发话，很快，郑娣便被丫鬟们给‘请’了过来。
一进门，她就看见庄氏身前坐着的姐妹二人，不用说，她立马规矩起来，端端正正给几人行礼，连过来的路上，被人弄疼了的胳膊，这时候也不敢嘟囔了。
王舒瑶不记得她，桃花眼上下扫视郑娣，不轻不重的开口：“你就是绣娘郑娣？”
郑娣咬唇，不愿承认这个身份，“我前些日子就被老爷放出了府，现在不做绣娘了。”
“不做绣娘，”王舒瑶淡淡说着这几个字，片刻，女子眼眸一抬，气势立马变了，讽刺道：“不做绣娘，那你重新回府，是想做什么？”
“我，我......”郑娣支吾了半天不敢说出心里的话。
王婉看起来温柔许多，颇有庄氏的风范，说出的也好似如沐春风：“听人说，你每日巳时过来给母亲请安，倒算有心了，不过我母亲宽容，自来不需要婢女每日问安，况你现在不是我府上的下人了，没必要每日在母亲面前晃悠。”
郑娣听她张口婢女，闭口婢女，心里不舒服的很，可看着座位上的人态度温和，也不像刁钻之人，一时也摸不准她的意思，遂唯唯诺诺道：
“二小姐误会了，是夫人让我进府的，夫人说我怀了老爷的孩子，要好好在府里调养。”
这句话，就是郑娣起了心眼，借机在众人面前说开，她现在怀有身孕，是王府当家人的孩子。
王婉弯眉如月，看起来好说话极了：
“诶~孩子是谁的这话暂且还不能乱说，毕竟，我还记得当年刚见你时的模样呢，虽然怀着身孕，可看起来比现在清瘦多了。”
“我们王府自来管家严格，但耐不住府上总有年轻气盛的小厮，当年郑氏你肚子里的孩子尚不知父亲是谁，现今，还真不好说呢！”
这一句话犹如利刃狠狠插进了郑娣的心中，一下就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事。
那时的她多么狼狈，如此难堪的往事再次被人提起，郑娣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解释什么，可张张合合，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也不知是不是王婉的言辞刺激到了她，她神色恍惚的退后两步，‘哐当’一声，撞到了身后的八角笼灯，只这一声，郑娣后知后觉捂住了小腹，神色渐渐痛苦起来，低语道：“肚子，我的肚子！”
坐着的几人一愣，显然没想到郑娣这样不禁话，这才几句，竟然就让她成了这样，连小产之兆都出现了。
虽然不喜，可稚子无辜，王舒瑶微微侧头，立马就有老人懂她的意思，迈开步子，准备去扶郑娣回去休息。
那嬷嬷刚一碰到郑娣，郑娣就如触电般抽回了手，她一只手死死捂着肚子，痛的额上慢慢冒出冷汗。
也就是疼的恍惚了，看见身边有人，她一时也没想起来这不是她的屋子，直接一扬手狠狠挥在了嬷嬷脸上，痛斥道：“贱婢，还不快去寻大夫！”
被打的嬷嬷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她也是王舒瑶身边的老人了，就是在永国公府，王舒瑶也愿意给她几分脸面，从没人敢这样对她，一时气的红了脸。
嬷嬷气的喘着粗气，可看郑娣这一副马上要晕过去的模样，也不敢动手还回去，只得转身看自己主子。
眼见着郑娣的衣裙下渐渐透出血迹来，王舒瑶王婉二人也没让人耽搁，赶紧去请府医过来。
好心去扶却挨了人打，嬷嬷也不愿多事，离郑娣远了点，最后还是庄氏看不下去，对派去伺候郑娣的小丫头道：“快些让人将她抬回去，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小丫头虽然也不愿过去伺候她，可也明白当家主母的意思，不论怎么说，孩子才是那个无辜之人。
刚刚看嬷嬷都被打了，小丫头留了个心眼，见郑娣一只手捂着肚子抬不起来，她直接一把搂住了她另一只胳膊，以防被她抽出，自己也挨打。
庄氏见了，又连忙叫了几个有力气的婆子上前，几人准备就这样给她抬回去，省得她乱动大出血。
自己不能动弹，肚子又如刀子搅得一样痛，郑娣眼球上冒出血丝，痛的口不择言起来：
“你们几个天杀的奴才，你们想干嘛，要对我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我肚子里的这个，大夫说了是男孩，你们若敢动我，老爷定不会放了你们，天杀的奴才！”
挨了打的嬷嬷冷眼看着，见她嗷嗷叫惹人心烦，又知主子不喜她，也不讲究了，直接脱了鞋子，将穿的水袜脱下，卷起来塞到了郑娣的嘴中。
一切都安静了，只余了郑氏被塞的‘呜呜’声，嬷嬷见状，一针见血道：“省着些力气吧，不然一会儿孩子保不住，有你哭的地方。”
这句话进了郑娣的耳中，她渐渐反应过来，瞳子睁大，整个人不再挣扎怒骂，双手抚在腹上，缓缓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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