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国
“我这个面可不一般,不是用神力种下的,那种东西三文钱都贵。”老板对客人夸耀自己都面,脸上胡须抖动,横肉扭曲,却继续夸耀道,“我这个面,是春时播种,夏时除虫,秋时才得一点麦子,晾晒磨面都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这才有您眼前这一碗面条。”
“呃……可是不都是面吗?”少年没觉得稀奇,说道,“都是面条,都能吃。”
老板唉了一声,更大声道,“那怎么能一样,神力随便一种就能得到的,跟亲手下田种的,这人力物力何其珍贵,这面当然也贵了。”
少年:“能果腹就好,给我来一碗神力做好的面条吧。”
老板悻悻离去,常晞同无奈,此间人世,不喜用神力造出的粮食物件,什么事情都是人做的贵,真要这样算,那他一手做出来的灯笼岂不是无价之宝。
老板也算实诚,不一会儿就给他端来面条,正要享用时却被一声惊雷惊扰,他向声音方向看去,只见几个少年乘着天车,车外跟随几只鸾鸟。
那声音便是鸾鸟发出,常晞同笑道,“这扰民啊,常候都不管吗?”
话一出口,老板将桌椅板凳搬离,而街上的人也是跑的跑,散的散,只留下常晞同一人端着面。
鸾鸟浑身漆黑,形如巨伞,俯身时犹如黑夜侵袭,常晞同静坐不动。
“大鸟鸟,这谁啊,都不怕我。”车中少年清透声传来。
鸾鸟飞离,瞬间变小,随即变化为黑衣青年,将一碗面递给车中少年,少年纤弱五指伸出来,接过面碗,随即,一道淡而轻笑从车中传出。
“这就是只靠人力做出来的面条啊,听说一碗能卖上一两银子。”
黑衣青年附和道,“那老板性情古怪,多少王公贵族来求他都不愿卖,今日却……”
“哦,如此说来,老板今日遇见了了不得了人。”少年掀开车帘,飞身来到地面上,盯着常晞同看了会儿,冷讽道,“我还以为是那位仙家,原来也只是个铜臭味的俗人。”
“不过。”少年顿了片刻,“你这模样倒是难得,不是仙人,倒是个美男子。”
常晞同:“请问,可以把面还给我吗,我花钱买的。”
“三文钱买的,你可知这面价值千金。”少年轻笑,“看你也不知,这面从春时开始播种,夏时细心照拂,秋时采收、晾晒,最后才能做出这一碗,三文钱,三千文我买下了。”
“所有的面条都这么来的,你想要的话送给你好了。”
比起这碗面是否珍贵,常晞同更在意的是,为何这少年一出现,街上的人全都跑了,莫非眼前之人是位杀人不见血的魔头?
常晞同正欲转身离去,黑衣青年拦下,不解道,“这碗面多少人求而不得,你却像毫不在意。”
“再珍贵也只是一碗面。”常晞同恨不得翻上白眼说这句话,接着绕过黑衣人离开,却听见少年懒悠悠道,“把他抓起来。”
黑衣青年正伸出手,忽地顿住了手,只觉脖颈被人掐住,刹那间整个身子腾空而起,忽地坠落在地,浑身碎裂。
“你……”
少年怔怔看着常晞同,对方脸色平静,却不发一言,仿佛摔死鸾鸟不值得一提,和方才谦逊有礼的他截然相反。
“你到底是谁。”少年颤抖着说话,脚步越发往后移,可他和常晞同的距离越来越近,身后似乎有人在推他,不许他逃走。
此间有神力者不在少数,但比得过自己的他还没见过,少年心想,最起码在常国没有人能比得过他。
常晞同慢慢走进,把自己的面碗拿回来,他好不容易才等到的面,闹了半天都没吃上,心里不免有些郁闷。
“面都坨了,唉,将就吃吧。”
他低头感叹,抬头时眼前的少年不见了踪影,耳边吵闹的市集声仿佛从来没断过,老板横肉脸再次出现,笑呵呵道,“不好意思啊小公子,我再给你做一碗,不收钱的。”
常晞同点点头,却问,“刚才你们跑去哪儿了。”
“这个嘛。”
常晞同:“刚才那人和一只大鸟,你们看见了吧。”
老板又是嘿嘿一笑,解释道,“他是常候小公子,叫常圆,仗着神力高深,到处欺压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所以我们就想办法把他丢去回常候宫里了。”
常圆,常晞同心中诧异,常圆不正是常候,自己小的时候他还经常来看自己,可是方才少年和记忆中的常候长得不像啊。
“原来他小时候这么讨厌啊,我还以为他一直就那副模样。”
老板:“就是很讨厌,还是常候教我们怎么把他丢回宫里的,要是没有候君,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受这小魔头的折磨呢。”
常晞同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常国的情况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吃完面条后,常晞同赶忙御剑到别的地方去瞧,只见山河无恙,子民安康,除了他们身负神力之外,和六百年后没有区别。他还以为这个时代征战不断,饿殍遍野,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仔细想想,谌霜被关在谭庄过得也还行,根本用不着自己瞎操心。
想清楚后,常晞同决定现在常国买间铺子,继续做灯笼卖。买铺子后,还得买竹子,上好的木料,还有……
几日后,常晞同再次回到常国都城中,却不见当日热闹场景,城中一无所有,那些行走的人们早已消散,那家面馆也不复存在,唯有被风雨摧残的旗帜簌簌飘扬。
他愣在原地许久,胸口隐隐作痛,耳边传来哭泣,求救之声,不一会儿,这些声音都被厮杀声掩盖,他不得已蹲在地上,抬起头看向前方,却不见一人。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他想,一定要离开这儿,凭他一人什么都做不了。
强行站起身,只见银色铠甲的年轻人站在不远处,背对着自己,而都城的场景变换为一望无际的平原之地,不知道为何,他确认那人就是谌霜。
脚步上前,再次止住,谌霜面前,是无数平铺整齐的尸体,远远看去,如同躺在原地休整的大军。
“主上。”
常晞同轻声呢喃,他还记得谌乾的说的话,是他将联军神力抽出,才使得谌霜背负残杀之名。
即便看不到谌霜的面容,他也知道此时此刻,他的主上恨不得马上去死。
可脚步不知怎么的,硬生生转身,常晞同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求求你,主上他不好,我要去看他。”
可惜身体不能按照他的想法行动,常晞同没有办法,他应该又做了另一层的梦,以往的梦中他只想见到谌霜,但这个梦里的自己,看见谌霜后毅然决然转身,仿佛谌霜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主上。
“主上……”
他的身体离开之后,仿佛再没见过谌霜,而这一个背影,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谌霜,如果没猜错的话,自己应该是去请罪了。
……
“主上,主上。”
常晞同猛地睁开双眼,谌霜摸了摸他的额头,脸色由忧转喜,“你总算醒了,再不醒我……”
话未说完,常晞同便起身抱住了他,谌霜疑惑片刻,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别担心,我好好地。”
“主上,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常晞同难得哭,这一哭像个孩子似的怎么也停不下来,死死抱住谌霜,“我想去看你,可我的脚不听使唤,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没有的事。”谌霜柔声道,“好好休息,下次陪你出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嗯,好,我听主上的。”
夜幕时,冷云封听到自家师弟病倒后马不停蹄赶到,不免一顿唠叨,听他念叨半日,常晞同没病也得憋出病了,幸好谌霜看的出来,所以晚上谌乾马上赶到把冷氏国君拉走。
常晞同这几天经历不平凡,哪怕早就做好准备,此时也不免感到无能为力,是自己一开始就自以为是,怪不了谁。
谌霜端药来的时候,常晞同就坐在门槛上,月色黯淡,星宿尤其明亮,他将扬起的头低下,才要说话,却发觉喉咙哽咽,说不出一个字。
“晞同,喝药吧。”
“嗯。”
常晞同乖乖喝下药,喝完后慌乱的情绪也宁静许多,低声道,“主上,劳烦你了。”
对方接过药碗,放在一旁,而后同他坐在门槛上,缓了缓道,“晞同,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无法预知你会遇到什么困难,所以接下来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用不着,我不会出去了。”常晞同默默说道。
“为何,先前一直想离开,是因为不想看见我吗。”
常晞同使劲摇头,急忙解释,“不是。”
谌霜被他这句斩钉截铁的回答逗笑,随即拉起常晞同的手,轻轻握住,温声说,“这几天我一直忍着不去找你,可今日早晨却觉心中烦闷,本想随处走走就好,可不知为何却去了常国,正巧看到你晕倒在地。”
“谢谢主上。”
小常:啊!死腿你快停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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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脚不听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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