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这是一座很古老的建筑，墙壁上爬满青苔和藤蔓，玻璃上蒙着一层灰尘，看不清里边。喷水池看起来已经很久都没有工作过了，花园里的植物都很随意地生长着，如果光看外部设施根本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人在这里活动。
高跟鞋踩在空旷的回廊上，声音很响，这里温度不如刚刚那么高，许云维打了寒噤。一直上到三楼，一条铺着红地毯的长走廊尽头的大门打开着，泽丽娜停住脚步，双手环胸站在楼梯的最上面那一阶，抬起下巴示意许云维去那个房间：“他说了只想见你。”
长长的桌子只有两端坐了人，死寂。
许云维见到了那张她日日夜夜都想念的脸，永远最最疼爱她的哥哥，永远在她有困难有危险时第一个冲上来的哥哥。
但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哥哥像璞玉般温润的淡绿色眼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今天亲眼见到之前只活在大人们的故事中的黄金瞳。虽然光线不好看不清表情，但这双象征着地位和荣耀的眼睛正在黑暗中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威严的光芒。
“哥？”许云维试探性地叫了一句，对面的身影没有动。
五年来的所有煎熬、思念、悲伤都在这个瞬间喷涌而出，她不知道现在应该选择怎样的方式表现她所有的情绪，嘴唇嗫嚅，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只有眼泪。
只有眼泪落下。
对面那人迟疑了很久，似乎不忍心打断她的啜泣声。哭声渐渐平息，那人才起身离开，只留下了轻轻的一声叹息。
“回去吧。”
费兹捷勒看到许云维红着眼睛从折叠空间里走出来时马上从病床上站起来，拿上刀就往泽丽娜探出来的半个脑袋上砍去。
“小子，我们可没把她怎么样啊？好心给你带了新的制服，你现在还拿你那把破铁砍我？”泽丽娜躲过一击，马上冲着利刃落下的地方大声叫嚷起来。他还想再挥刀，许云维已经拦在他身前了。
一套崭新的黑色西服静静地搭在床边，费兹捷勒没有说话，他皱眉看向表情逐渐变得痛苦扭曲的许云维，在女孩失去重心向前倾倒的一瞬间扶住了她。许云维抬头看他，平常如春日的生机般鲜活的眼睛现在盛满了泪水，泪珠落下来，一下一下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头一次看见她哭，即使他说不上来现在的感受，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像被捏紧了一样钝痛得厉害。
这次的见面许云瑞只让泽丽娜带回了非常简单的几个字：“等任务通知。”许云维看都没看那张被叠成小龙形状的纸条，顺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是听见垃圾桶传来异响的费兹捷勒将它拾起来念给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的许云维听的。
床上的人没有动，只传来吸鼻子的声音。
他不想问她任何关于她哥哥的消息，活了五百多年自诩为没有任何弱点的自大恶魔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可能还是高估自己了。
他害怕看见她流泪的任何一个瞬间。
费兹捷勒嫉妒许云瑞，即使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但是他的存在使自己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妒火中烧的滋味，尤其是提起许云瑞时许云维脸上说不清是悲伤还是幸福的表情，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的沉醉和泛红的脸颊，深夜回忆袭来时染上悲凄的眼底，都让他没来由的不爽。明明是一起结伴而行的伙伴，她的心里怎么只有这一个男人？明明路上遇到任何危险都是自己挺身而出，为什么晚上梦中喃喃自语时听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不负责的骗子，等我找到你我一定把你撕碎。”
在月明城休整了几天后，没有收到任何一条关于任务的消息，许云维似乎也从前几天的打击中恢复了不少，兴致勃勃地开始搜索关于樱庭的资料和攻略，于是在她还完最后一本关于樱庭的资料羊皮卷后，他们乘上了当日最早那班船驶往蒙斯特海上最令人向往的小岛。
驶出月明城的范围后许云维才发现这班船刚刚好赶上海上的日出，漆黑的夜空逐渐被点亮，橘红的太阳从海平面冉冉升起，被巨大船体划开的波浪晃得站在甲板上的许云维一阵眩晕。
咸湿的海风吹起头发，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用嗅觉和触觉感受着风里带来的气息和温度。
小时候自己总是问哥哥关于海的事情，住在飞鸟琉璃都内陆的居民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凤凰岭，更别说看什么海。但是这时的许云瑞总会拉起她的手，在空中挥舞着，告诉她，海是和我们头顶的天空很像，很大，很蓝，看不到尽头。还不到十岁的小孩哪知道什么深奥的道理，他们只知道这样广袤的大海和天空连接起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就算是相隔万里也会被紧紧系在一起。
“站在任意一片海域前大喊的话，不管你想对话的那个人离你多远，都可以听到你的声音哦。”许云瑞不知道从哪听来这样的道理，在正往袖子上抹鼻涕的许云维面前炫耀道。
她听不懂，咧开刚开始换牙时缺了两颗门牙的小嘴对着他傻笑：“那哥哥以后见到大海了可一定要第一时间喊话给我好不好！”
男孩的身影背着光，冲她竖起拇指。
“一定。”
许云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翘起嘴角的，她睁开眼睛，发现刚刚只有一半的太阳已经从海平面全部探出身子了，在心底暗笑当时许云瑞哄小孩的技术有够差。
又一阵风吹过，女孩两只手抓住护栏，奋力探出身子，像是正在抽芽般的嫩绿，身形在风中摇曳着，黑发迎风飞舞，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声音被风传得很远很远。
“我比你先看到大海！”
坐在长桌前的许云瑞轻轻阖眼，细密的睫毛遮住了金色眼瞳中无时无刻都透出的危险气息。
“我听到了哦。”
哈哈我又在写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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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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