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称从南方来的两人正是傅安歌和萧承川。
接了圣旨,如今可以光明正大的准备雪灾的问题,他们一方面派了手下人去调查百姓生活的具体情况,以为来日安排救灾赈济点做准备。一方面自己也得亲自了解一下——只有自己有大体的把握,才不会下一些脱离实际的命令。
说到底二人都没过过穷苦日子的,哪怕战场上困难时吃过生肉,饮过马血,那也只是特殊情况。既然如今不必再私下里行动,自然要尽己所能做到最好。
回到王府,恰巧去其他地方了解情况的柳乘川也回来了。
“情况如何。”萧承川开口问道。
“比我想象得要糟一些。”一向嬉笑风流的人也皱起了眉,“京城之中,天子脚下。我本以为多数百姓至少应当能不饥不寒。可今日所见,穷苦百姓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说着又转头看向傅安歌:“说实在的傅大人,直到今日我柳乘风也并未完全理解你为何如此相信一场梦,甚至因此胆大到冒险设计天子。但我觉得有一点王爷说得对,若赌赢了,是无数百姓的命,值得。”
傅安歌微微一笑,心里却对秦王府的评价又高了几分。秦王和他手下的人虽然久在沙场,见惯了生死,但对百姓却有一颗怜悯之心,这很好。
本来只是打算用救命之恩换一两年的庇佑,此刻她忽然觉得,也许一直和他们走在一条路上也是不错的选择。
距离记忆中那场雪来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好在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
中间她又回了几趟傅家,傅琳琅听说她跟着秦王在忙着预备雪灾的事情,神神秘秘掏出了自己的私房钱。令她诧异的是宋夫人也问了一句,就让贴身的丫头取了两千两银子给她。
也和傅宣见了一面,傅宣旁敲侧击向她询问秦王为何忽然得到这个旨意,想看看是否有什么内情。她只说殿下本人也十分意外。
永明二十二年,三月二十六日。
已是深夜,连京城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上,所有的商铺都关了门。只有更夫还在尽职尽责的敲着手中的梆子,提着一盏油灯,晃晃悠悠。
忽然,他感觉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脸上,抬手一摸,只有一点水痕。
落雪了。
一片,两片,三片。
史书上没有记载,也无人知晓,是一个无名的更夫第一个见证了谶言的应验。
有人在半夜冻醒,以为已经到了黎明。推开窗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满世界的雪,银装素裹映着月光,照得夜晚亮堂堂。
傅安歌和柳乘风带着人一起去检查各处救济点的情况,心情并不算太好。
柳乘风看了她半天,终于开口问道“傅大人,怎么了,我看你一路心情都不算好,是有哪里不对吗?”
摇了摇头,傅安歌叹了口气:“早上接到消息,城西那边还是死了几个人。看样子是没有醒来,直接冻死了过去。”
柳乘风安慰道:“傅大人,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比没有准备好了太多了。不可能一点意外都没有。”
傅安歌点点头,这个道理她当然明白。只是……
上一世明明是三月二十七夜里才开始落雪!
她本打算安排人在三月二十七夜里巡逻,喊醒那些可能睡过去的人。可这一世的雪却提前一天落了下来,是啊,明明这一世她和萧承川都活了下来,已经不一样了。
如果不是那么依赖上一世的信息,按照她的性子本不会等到最后一日才做安排的……
深吸了口气,把不必要的杂念都从脑子里扔出去。她对柳乘风点了点头,示意他没事。二人继续向不远处的临时救济点走去,这里安置的多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乞丐,给他们一个挡风雪的地方。
他们来的低调,但这里负责的一个小吏恰好见过柳乘风,于是连忙引二人过去。
“二位大人别嫌弃,这里乱是乱了些,但比别出多少要暖和点。”小吏将二人带到了旁边的后勤所在地。
傅安歌环视一圈,这里正熬着粥,因为比别处温度高一些,旁边还整齐地存放着不少物资。
他们两个本来也打算来检查下这些东西,所以顺水推舟并未拒绝。
小吏名叫李昌,是个很有眼色的人。看二人目光落在物资上,连忙一边引二人过去,一边介绍到:“这边存放的主要是一些药材,那边靠墙的是米粮。”
傅安歌点点头,这第一批药材都是经悬壶斋之手购入,提前送了过来的。
说话间一个青年男子来找李昌取药材,说是不少人受了寒,准备把药先熬上。
柳乘风挥手让他们先去忙。
傅安歌正准备打开检查一下药材有没有受潮,忽然间看见青年手上拿的药,眼睛里透露出一丝疑惑,开口道:“等等,把你手中的药给我看看。”
青年一愣,为多想便将手中的药递了过去。
“怎么了?”一旁的柳乘风听见声音也走了过来。
并未答话,傅安歌伸手接过药材,先是仔仔细细看了一番,又放在鼻下嗅了嗅。忽然上前一步去翻开青年面前的那箱药材。
一边看一边厉声问李昌:“这药可有人用了。”
李昌不知发生了何事,看这架势连忙道:“还未有人用,这不正准备熬药。”
柳乘风也立刻明白了过来:“这药有问题?”
傅安歌未答,先转头吩咐手下:“先将此处封锁起来,除了我们的人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入。马上通知各处先不要动用这些物资。封锁消息,不要外传。”又对柳乘风道,“这药吃下去别说救人,怕是要命。”
属下领命而去,李昌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面色发白,但思路还算清晰:“二位大人,是小人失职,绝对配合二位大人调查。”一句话先否认自己动手的可能。
没空理会他,傅安歌面色凝重道:“此事,得请王爷来一趟。”
柳乘风点头。
***
这是距离秦王府最近的一个救济点,不到半个时辰萧承川就到了。
听完了事情经过,傅安歌又取了两种药材呈上:“左边的是暖霜芹,是祛寒常用的药;右边的则是降石藤,受寒之人若是吃了则会腹痛不止,力竭而亡。”
看见萧承川抬手拿起两味药,她继续解释。
“这两种药生长时不同,但炮制后却极为相似,很容易弄错。但降石藤内部有白纹,且味道闻起来微甜,暖霜芹气味则微腥。这药进来时我都让人检查过,只可能是在救济点被调换的,若不是今早我和柳大人突然决定来巡视一番,只怕……”
只怕已经有人因此送了性命。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王爷,调查的人回来了。”
“进来。”
大冷的天,来人面上还带着汗,显然也是马不停蹄。
“启禀王爷。大夫已经检查过,所有的暖霜芹都被换了。”
萧承川手中摩挲着刚刚拿起的两味药,略一沉吟:“先将人押起来,请京兆府尹过来见我。还有储备的药材能顶上吗?”最后一句显然是问傅安歌。
“我已经派人去悬壶斋通知素云,备用的药材此刻应当已经在送过来的路上了。”傅安歌答道。
萧承川颔首,让她和柳乘风先去处理别的事情,自己则等着京州府尹前来。
不多时,下人禀报京兆府尹杜知言求见。
候在门外的杜知言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人皆道京官难当,这话他深以为然。
当这京城的地方官,看似风光无限,实则面对的不仅有繁重的地方事务、天子的考验,还有朝臣之间的暗流汹涌、相互倾轧,一不小心还不知道会得罪了哪个权贵。因此若要想平平安安的从这京州府尹的位置上离开,非得有十二万分的圆滑不可。
他如今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安安稳稳呆了三年,奉行的就是从不多嘴、从不手长。
这位还没摸得清脾性的秦王殿下突然找上他,可千万不要给他出什么难题才好。
来人通传让他进去,杜知言深吸了一口气,向内走去。
“微臣参见秦王殿下。”杜知言走进来先行了一礼。
“杜大人坐。”
杜知言看见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不停地把玩着,像是药材?
秦王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东西丢给他,果然是两块药材。
“请恕下官愚钝,不知王爷给下官两块药材是和用意。”
秦王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有人告诉本王,这两味药,一个叫暖霜芹,能救人;另一个外表相似,确是能要命的降石藤。”
杜知言心中一凛,他自然知道如今秦王负责救灾事宜。如今特意拿出来着两味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药,怕是救灾的药出了问题。
面上却做出惊讶之色:“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药物,王爷手下真是人才济济、见多识广,下官真是受教了。”
萧承川也知道这老狐狸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就是能不沾手就不沾手,装傻作痴。
他虽不喜勾心斗角,却也是在宫中长到十二岁,什么人没见过,因此并不接他的奉承。
“杜大人,陛下用来救灾的药在你治下被人明目张胆的掉包,本王需要一个交代。”
杜知言面露难色,还想再拖一拖:“王爷,不是下官不愿。只是……这救灾之事是陛下明旨让王爷办理,下官也实在不好插手啊。”
萧承川目光如电:“杜知言。你怕是还不了解本王的脾气。若是京城的事你办不了,有的是人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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