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鸿被声音惊醒,迷糊之中,看见景珵正在屈身捡东西,吱声问:“……公务忙完了?”
景珵愣了下,侧首看向他:“还未。回来小憩一会,天亮再去瞧进度。”
应鸿努力睁眼,没睁开。干脆不睁,挪动位置,拍了拍床榻,示意景珵过来:“先睡,睡醒再说。”
景珵笑意款款,取了块干净手帕包裹手中之物,解衣上了榻。
皎皎月色淌过床沿,照亮枕边人。
应鸿一把抱住景珵,毫不客气地往他脸上亲了口,说:“晚安。好王爷。”可好王爷似乎没有要睡的意思,手一伸,将手中之物端端正正塞进他怀中。
应鸿缓缓睁开眼,轻声问:“你真不要?”
两人下午在匸型大院时,应鸿百般纠结,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从腌铺挖出珍藏许久的老婆本交给好王爷。虽然只有一百两,但怎么说也是他应鸿一年里又卖螺蛳粉又写小说挣来的,每一文、每一两都代表自己的心意。是以芳心纵许,愿与君缔结百年婚约,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人。然而,好王爷却把老婆本送了回来……
这不摆明拒绝他求婚,不给他面子吗?!
淡淡夜光里,两人四目相对,气息交错,哪哪都散着一股温情。景珵莞尔一笑,道:“不要。小老板就算给我再多银子,我都不要。”
应鸿不愉,猝然把人推开。结果景珵又说:“我只要我的诗帖。”
应鸿:“……”
景珵把身凑近:“到底放哪了?今日在大院,可没见你回房取。”
应鸿不想提诗贴的事,转过身,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道:“老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那诗帖……不过是一张纸,能算得了什么,别老抓着不放。”
他欲盖弥彰地说着,一心希望好王爷能快点把事情翻篇。结果,事与愿违,好王爷从后靠了过来,指尖微动,缘上了他的腰,把他人直接拉了过去。
“不告而取是为窃。偷了我的东西还不还,普天之下,可没有这种王法。”
“我没——”
“你拿了。”
王爷威逼利诱,恶果强加。应鸿怫然不悦,立即转过身,道:“干嘛非得要回那张诗帖?”
景珵学着应鸿的语气:“干嘛非得不还?”
小老板呆呆不语。景珵手臂一蜷,将人箍得更紧了:“我之前就说了,回来是要拿诗帖的。哪知你——冷、酷、无、情,居然不要我。我若再不拿回诗帖,心里没法安。”
“干嘛又翻旧账?”
“没那么多干嘛。”
景珵抬头看向从大院带回来的一堆书,又道:“诗帖放在哪儿?夹在你那些话本里?”
“就一定要拿回去?”
景珵不语,用表情回复着:你说呢?
彼时夜半三更,月色撩人,悄悄撬动着两人的心。应鸿沉吟片刻,终是妥协了。
“真服你了。”他用下巴点了点自己的胸脯,说,“这儿。”点的位置似是衣衿里的彩礼布包。
景珵一怔,问:“里面不是只有银票?”
“你再翻翻。”
景珵一时皱了眉。
他适才给彩礼换手帕时,确认过里面只有银票,没有他的诗贴。此时不知小老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将信将疑,思索许久,才缓缓伸过手——
指尖微凉,碰上小老板的心口,却有一股热浪如潮水般涌来。
“怎放在这儿?”
景珵语气不露欣喜,一平如水。可手上动作却如疾风,相当迅捷。
原来,他为小老板写的那张诗贴并不在大院,也不在厢房,更不在小老板的老婆本里。而是被小老板整整齐齐地珍藏在心口,时时刻刻带在身上。
景珵喜出望外,对着月色展平诗帖。可见到上面鬼画符一样的字,他又皱了眉,问:“这好像不是我那张?”
应鸿语中翩然:“是你那张……”
景珵抛来不解的目光。应鸿心猿意马,指尖不禁上窜,扒拉起他的纱袖,说:“我那会拿你的诗帖,就是想学你那手字……不是偷,是……是借鉴。但我临摹的时候用错了法子,墨透过纸,弄脏了你那张……”
一顿,又指着诗贴说:“我已经尽力把字写好,但我这字……好像没法救……”
景珵沉吟着,未答话。
作为螺运鸿名副其实的二当家,他知晓大当家有一手见不得人的字,如小孩涂鸦,道爷画符。而大当家向来脸皮薄,好面子,最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糗事,故而躲躲藏藏,怎么都不愿交出鬼画符一样的诗贴。
景珵轻轻一笑,原样折回诗帖,放进自己怀中,说:“只是不善运笔,算不上没法救。你若是想学,以后我教你。”
应鸿瞧了眼景珵,撇撇嘴,不答话。
景珵笑伏过身,想象着小老板临摹他诗贴时的样子,问道:“我这诗帖,你一直放在身上?”
应鸿鼻子里嗯出一个音。
景珵问:“贴身带着?”
应鸿一张薄皮老脸已经经不起景珵明知故问式的敲打,道:“你人都走了,我拿它当护身符都不行?”
景珵满面笑容,说:“行。当然行。”
他一笑俊逸,如清风朗月一般。应鸿深怕自己陷进去,随即拉过人,说:“睡吧。累了一天困死了。”
景珵也忙了一天,虽累,但夜里尝到了甜头,心中欢欣雀跃,早没了睡意。应鸿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道:“看着我干嘛?诗贴都还给你了,还想怎样?”
景珵不言,心里却还真的想怎样。于是轻抿薄唇,低下身,吻住了应鸿。
其时夏凉,微风沁心。
二人身心俱热,共陷缱绻。鼻间气息随肌肤相亲而相合,又随片刻喘动而相离。
唇上衔着蜜,缠绵又悱恻。
良久,应鸿稍稍推开了景珵,贪着甜说:“早过了三更,鸡都快打鸣了,你到底还想不想睡?”
景珵轻轻一笑,拉起应鸿的右手往心口上捂,说:“这儿跳得这么快,哪还能睡得着?”
应鸿感受着掌心里的心跳,道:“那还是我的错,扰王爷清梦了?”
景珵莞尔道:“正是你的错。”
应鸿若有所思,心想好王爷得意忘形,再这样下去两人都没得睡。于是看向窗外的月轮,沉了眉,又沉了声道:“既然不睡。那我跟你说件事,你铁定有主意睡。”
小老板神情忽变肃穆,景珵心头一凛,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他敛了笑意,问:“何事?”
应鸿从月光里回过神。
他本不想在今晚提及此事,但觉事情牵涉螺运鸿其他人,迟早要说,早说晚说都一样。于是坐正身,郑重其事地看着景珵,道:“晚上的时候,阿嬷来找过我……”
景珵一愣,扶榻,缓缓坐了起来。
“她希望我……尽快离开这里,恢复到以前的生活。”
见景珵不语,应鸿继续道:“我跟她解释了,你们在这里是有要事处理,待不了多久,让她先在岛上安心住着。等事情结束,你回了京城,我再带她和龙叔他们回霍城,继续以前的营生……”
“你不跟我一起回京?”景珵声音有些干涩,谨慎问道,“是不愿?”
世人常说“百善孝为先”,应鸿想着对阿嬷的承诺,垂下眸,沉吟不绝。
而后,他点了点头,说:“嗯……”
是夜,万物披霜,夜莺轻啼。
景珵看着窗外,只远远看着,一声不作。他和小老板一样,把自己浸在了冰冷刺骨的月里。
良久,他伸出手,将小老板揽入怀中,抱着人一同躺回了榻。
他咬紧牙关,说:“睡觉。”
应鸿转过身,欲辩解,却被景珵一手捂住了嘴,不让说话。
景珵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眼里似有道水光闪过,斥声说:“此事不准再提。如若再提,本王动怒必会严惩,绝不心慈手软。”
应鸿这下很老实,没再多言。
他知道好王爷一旦脸黑,什么危言耸听的事都做得出。若再多说,一个不乐意,五花大绑把他绑去京城,那就麻烦了。
所以他只盯着景珵的秀目,看着眼前金枝玉叶的人儿,幽幽的,想起林阿嬷晚上来找他时的情形。
没有昨日轰轰烈烈的争吵,也没有说及感伤的苦诉。
只有阿嬷问他的一句话:“应鸿,皇权富贵,是你想要的吗?”
她这一问,问得穿心,问得致命。
皇权命,富贵路,风云变幻的朝堂,尔虞我诈的宫廷,是他应鸿想要的吗?
他当时语塞,没能答得上来。
“呼呼——”
西灵岛上,清凉的夜风拂过帐顶。
时间在不经意间,悄悄流转至四更天。应鸿被景珵抱在怀中,怅然不已,心想失策,今夜不论怎样都是睡不着的了,于是数着外面的星星,哄自己入睡。
可数着数着,他却数起景珵留在江南的剩余日子,不禁自喃道:“阿四,三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时间在心口滴答滴答,两人前胸贴后背,听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应鸿开始犯困。他眼皮打紧,倘若入睡,便是一瞬间的事。可忽然,腰上衣物发出轻微的摩挲声,缘在上面的手突然紧了紧。
紧接着,耳边有股气息流过……
景珵在他身后,如呓语般地说道:
“鸿哥……”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别怕,虐不过三章。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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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干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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