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卡拉达尔斯村外。
离开了昏暗的大森林以后,队伍重新回到阳光下,午后的太阳仿佛变得更加炽热,骑士们的盔甲在阳光下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骑士们在埃文诺的呼唤声中集结,莉莉娅掀开了车帘,目所能及的地方只剩下两位骑士守护马车的身影。
“伊莱娜,我们下去吧。”
“是。需要我扶着殿下下马车吗?”
“我还没有那么脆弱啦。”
莉莉娅和伊莱娜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伊莱娜掀开车帘下了马车,等到她在地面上站稳以后,又朝着马车伸出了手。莉莉娅却当着伊莱娜的面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并笑着对她说。
“你看,完好无缺哦。”
伊莱娜的脸上出现了无奈的表情。
“殿下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哦。”
“是,我下次会注意的。”
莉莉娅看着伊莱娜,担心她接下来会说出「您还想要有下次吗?」的话。好在她什么也没有说。
“殿下。”
哈娜特的声音在莉莉娅的身边响起。莉莉娅这才看向村口,一位中年男人朝着他们走来。
莉莉娅朝伊莱娜点了下头,伊莱娜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朝着中年男人走去。
“您之后有什么安排吗?”哈娜特问。
“是呢……”莉莉娅看了一眼在交谈的伊莱娜和中年男人,对哈娜特说,“让埃文诺带领骑士们去休息吧,不过还得麻烦你再陪我一趟。”
听着莉莉娅的话,哈娜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笑容。
“不过,”莉莉娅话锋一转,又接着说,“不能让骑士们打扰到村民的正常生活。”
“遵命。”
在哈娜特应承下之后,埃文诺也正好走了过来,于是哈娜特和埃文诺说了接下来的安排,又看着对方登上马车,和驾驶马车的骑士一起离开了。
结束了交谈的伊莱娜和中年男人一起朝着莉莉娅和哈娜特走了过来。
“这位是皇女莉莉娅·菲尔·斯普林霍尔殿下。”
伊莱娜抬手先介绍了莉莉娅的身份。莉莉娅腿后撤半步,双手提起裙摆朝着中年男人弯下了腰:“我是莉莉娅·菲尔·斯普林霍尔,阿德莱德国的皇女。突然前来拜访真是抱歉。”
“这位是卡拉达尔斯村的村长罗伊·斯莱格。”
伊莱娜又抬手介绍了中年男人的身份。
罗伊留有一头凌乱的黑色头发,下巴上全是胡茬,神情看上去很憔悴,仿佛快要倒下了一样。
莉莉娅总觉得罗伊一定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皇女……?呃,我是罗伊·斯莱格,卡拉达尔斯村的村长。路途遥远,真是辛苦您过来了。”
罗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当意识到面前的少女是阿德莱德国的皇女以后,又突然慌乱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对莉莉娅行礼,动作也很生疏。
“请我冒昧地问一下,殿下来我们村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罗伊看上去很紧张,他不自在地伸手揉了下脖子。
“我们是来调查乌特蒙亚大森林的。”
莉莉娅说,哈娜特和伊莱娜都忍不住看向了她。
“调查……?”
“我们收到情报,大森林里似乎有着什么骚乱。”莉莉娅回答,“罗伊先生应该也知道吧?关于「动物消失」的事情。
罗伊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确实,从一个月前开始,村里的猎人就经常找到我说打不到猎物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线索吗?”莉莉娅问,“动物消失应该是有一个过程的才对。能不能请你仔细回忆一下,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动物数量变少的?”
“嗯……”
罗伊思考着,用手挠了一下后脑勺。在莉莉娅等了一会后,才迟疑地说:“我记得,是一年前吧……”
“一年前……”
莉莉娅抿紧了嘴唇,罗伊看到她这副样子,还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但莉莉娅又只是叹了口气,接着对罗伊说:“能不能请你带我们参观一下这个村子?”
罗伊在说了一句「交给我吧」以后,带着莉莉娅她们朝村子里走去。
卡拉达尔斯村的周围有着大片的农作物,时间越临近秋天,农作物也将临近收割,莉莉娅看到有不少村民在做着收割前的准备。
罗伊在向莉莉娅她们介绍着村子的情况,莉莉娅仔细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伊莱娜和哈娜特保持沉默一语不发,甚至就连悄悄话也没有说过。莉莉娅和罗伊的话题逐渐聊到了村子的近况。
“从前段时间开始,村民们饲养的家禽逐渐变少了。”
“具体是什么时候?”莉莉娅问。
“是在6月的时候。”
现在是1136年的10月24日。
罗伊又叹了口气,接着说:“也是从那个时间起,村子一直都不太平。”
莉莉娅想要说些什么,她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在「咯咯」叫着的母鸡。母鸡张着翅膀胡乱逃窜,身后还有一个在发出悲鸣的孩子追着它。
“呜呜~求求你停下来,不要再跑了!被妈妈知道的话我的屁股要开花了!!”
孩子保持着泪奔的姿势追着母鸡,场面看上去有些滑稽。孩子追着母鸡越跑越远,最后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孩子惨烈的哭号。
一旁的罗伊在看到这一幕后也忍不住用手撑着额头,显然一副很无语的样子。
“就像刚才那样,几乎每天都有家禽抓住时间逃跑,然后再被村民抓回去……”
罗伊说着说着又沉默下来,莉莉娅看了他一眼,对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莉莉娅说:“除了这件事外,还有别的事情吗?”
罗伊僵硬地点了下头:“其实,也是从6月的时候起,每到深夜,村子里就会响起奇怪的声音。等到第二天再查看的时候,就会有村民看到饲养的家禽留下的血迹……”
“所以刚才那个孩子才会那么担心。”莉莉娅也明白了过来,“你们有采取什么措施吗?”
罗伊先是点头,再是摇头。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微笑。
“有村民在那个怪声响起的时候去查看过,结果没能回来。所以我都让村民晚上不要出门。”
莉莉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比较好,几人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没走多远,他们在村尾的地方听到了人群闹哄哄的声音。同时,妇女的哭泣声也夹杂在里面。罗伊只好暂时离开,朝着那个地方跑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
“村长!”
看到罗伊来的人都默契地退后了一步,给他让开了路。罗伊走进人群,看到了一位跪坐在地上哭泣的妇女,一旁还站着一位抽着烟的老人,同时也是村子里唯一的铁匠奥古斯特。
“发生什么事情了?”
罗伊再一次问出了这句话,他单膝跪下来安慰着妇女,听着妇女语无伦次的解释,围观的村民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而这时,莉莉娅她们也走到了人群外旁听着。
“「那道声音」在我家响了起来,院子里圈养的家禽一直在大叫着……约翰说……约翰说他要出去看看,结果直到现在……他……他一直都没有回来。”
妇女说到最后,一直在压抑着的情绪突然爆发,哭得更加激烈了。周围的村民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安慰着她。
“约翰是谁?”
哈娜特走到一位村民的身边,确保声音他们交谈的声音能够被莉莉娅和伊莱娜听到。
“约翰是瓦琳的孩子,你们不知道吗?”这位村民说着转头,结果发现和他搭话的人是一位骑士,“呃,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骑士小姐。”
哈娜特却说:“没关系。”
“我听说村子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哈娜特说。
“第一次失踪的人是约翰的父亲。”这位村民说,“所以这次瓦琳才会那么崩溃吧。”
说到后面,这位村民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谢谢。”
“诶?不,没什么……”
村民看着哈娜特回到了一个穿着华丽的少女身边,他想了一下,还是将视线放回在了瓦琳的身上。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说话的人是奥古斯特,他说:“再这样下去,事情会变得更加严重。”
“得召集村民们召开会议才行……”
罗伊的脸上冒出了冷汗,叹息的声音加重了许多。他站起来,想要寻找莉莉娅她们的身影,在看到她们站在人群后面以后,又小跑着来到她们的身前。
“抱歉,殿下,请允许我先一步离开。”
“这是你的工作,我没有制止你的理由。你先去忙吧。”
罗伊朝着莉莉娅鞠了一躬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一旁的村民在奥古斯特说了一句「你们也去帮忙吧」的话语声中,也急忙跟着罗伊离开了。最后只剩下了莉莉娅她们、瓦琳和奥古斯特。
伊莱娜温柔地安慰着瓦琳,搀扶她站了起来。
“我是莉莉娅·菲尔·斯普林霍尔,阿德莱德国的皇女。”
莉莉娅先向奥古斯特行礼,知道了莉莉娅身份的奥古斯特都惊讶地瞪大了一一只眼睛,他上下打量着莉莉娅,就像是在确认她的身份一样。
一旁被伊莱娜搀扶着的瓦琳也因为惊讶忘记了哭泣。
“我是奥古斯特·贺拉斯。”奥古斯特朝莉莉娅点头当作问好,而后又抽了一口烟,接着说,“我就不问你们来的目的了,当务之急,我们先去瓦琳家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吧。”
一行人朝着瓦琳家走去,路上,莉莉娅先是看了瓦琳一眼,在确认她精神不济后,转而问了奥古斯特一个问题:“瓦琳阿姨家的家境怎么样?”
莉莉娅在人称后缀上的使用令奥古斯特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家境比我还糟糕呢。瓦琳一家本来是以圈养家禽生活的,但在「那道声音」出现后,他们饲养的家禽越来越少了。”
对瓦琳一家来说,家禽就是唯一的营生工具,其他村民偶尔会用农作物和他们换取家禽。可以说,没有了家禽,他们的生活就变得比以往都要糟糕。
“我还听说瓦琳阿姨的丈夫失踪了。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那道声音」出现的同一个月里。怎么,你很在意吗?”
莉莉娅点了头,对奥古斯特解释说:“我在想「那道声音」是不是和动物的消失有着别的关联……「那道声音」只在村子里出现吗?”
“没想到你都调查到这个地步了。”奥古斯特颇为诧异地说,“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认识我吗?”莉莉娅说,“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给了我一个「你知道我」的感觉。”
“你是皇女,不可能不知道的吧?”
“但是罗伊先生他们都不知道呢。”
“感觉被你看扁了。”奥古斯特忍不住笑了起来,“反正,你只要知道我现在是村子里的铁匠就好了。对了,如果要锻造新的兵器的话可以找我,我对我的技术还蛮有自信的。”
瓦琳的家在距离村尾不远的地方,当奥古斯特说完话的时候,众人刚好到达瓦琳的家,莉莉娅也只能把她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一走进院子里,就能看到一地狼藉。莉莉娅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众人的鼻尖,地面上全是家禽的羽毛和血迹,越往圈养家禽的笼子的方向走,地面上的羽毛与血迹就越多。
看样子,瓦琳家饲养的家禽全都消失了。
“哈……哈……哈……”
纳尔森半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息着。
她面前的地面上有着一个土坑,因为缺少了挖土的工具,这个土坑是她花费了半个凌晨加上半个上午的时间挖出来的。挖土的工具是树枝和长剑。长剑上沾满了泥土,被纳尔森随意地插在了土地里。哪怕知道剑是没有生命的兵器,纳尔森还是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等到呼吸平静下来以后,纳尔森才将一旁残缺不全的尸体拖进了土坑里。这具尸体正是纳尔森昨晚看见的未知生物在享用的尸体。
纳尔森回忆起了昨晚的经过,在未知生物看到她的一瞬间就丢下尸体逃走了,纳尔森选择追在它的身后。可它的速度不仅很快,还专门往一些难以行动的地方跑。纵然纳尔森能看清夜里的情况,可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
于是纳尔森放弃了追逐未知生物的行动,返回到了第一次碰见它的地方。接着,纳尔森挖起了土坑。而现在,土坑已经挖好了。
“还要埋土回去才行。”
纳尔森不能保证未知生物是否会再次返回重新享用尸体,更何况,她还需要让尸体的灵魂彻底安息才行。因此制作一个简易的坟墓是完全有必要的。不过,纳尔森也不能保证未知生物是不是会离谱到抛开土坑接着享用……想到这里,纳尔森觉得未知生物愈发像是传说中的怪物了。
铲土似乎比挖土坑还要容易许多,没过多久,纳尔森就将土坑填平了,并把昨晚就削好的简易木板立在了坟墓的上方。
“抱歉,不能带你回家了。”
纳尔森完全不知道这具尸体的名字是什么,只大概知道是卡拉达尔斯村的村民。
将这样的尸体带走的话恐怕会引起村民的恐慌吧。
“晚安。”
纳尔森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回忆着记忆中的某位修女祈祷时的祷词,为这具无名的尸体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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