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大包小包的药包,奔驰在回家的路上。
狗屎医生。
胆敢胡诌!
如若叫我回家发现老妈不是他所说那样,我回去就宰了他!
什么“最后一眼”。
我才不信!
等我先回家让妈妈喝了这些药好转后,我再找那医生要个说法!
此时我已穿越城郊,正赶在去田野的路上。
怪就怪在,从前不久我就能听见一些依稀存在的奇怪声音……
只是眼下我忙着回家,顾不上它。
现在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哒哒哒”……
声音由远及近——
我猛地一转身,就见几百米外,一袭橙衣在白色的马背上翻卷,白色的马儿在旷野中奔跑,在阳光下发亮。
“喂!”那骑马人叫道,“小兄弟,上马!”
是那个橙衣人。
他的旁边还有一匹白马跟着。
从医馆一得到消息,我就立刻离开了,至于他,我以为他早自个儿散去了。
“那是备用的,你先上……”橙衣人朝我奔驰而来的同时,俯身弯腰,向我伸出手臂。
我奔去他旁边的马,扶着马背快声道:“对不住了,背我一路,马兄!”
说完我拽着上面的攀绳,翻身爬上马。
马蹄扬起,嘶鸣一声,表达对我不礼貌的控诉,但还是继续驮着我飞驰了起来。
“……!”旁边的橙衣人赶紧加快速度跟在我旁边,一直用张大嘴的惊愕表情看着我。
“你是第一次骑马吧?你是第一次骑马吗!?”
“废话!”我嫌他吵,“待我回到家,会好好犒劳他的。谢了。”
“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他手舞足蹈又赶紧抓住马绳,“你太牛了啊!”
……
有了马兄的助力,这一路可谓是超出预料的快。
我是在夕阳刚刚冒头时,回到大山的。
橙衣人牵着缰绳四处打量,语气惊奇诧异:“你家还真在深山里啊?!”
山上的碎石窄路让马儿们步履谨慎。
我提起药包,没理会他们,疾速踩着石子穿过小溪,径直往家里奔去。
终于到达山洞,余晖已经洒满大地,夕阳斜洒在山洞口。
我抹了抹风尘仆仆、满脸污脏的脸。
洞里很黑。我恍若觉得有好久没回来了。
看到洞深处那个一动不动的席子和身影,我赶紧窜了过去。
我妈就躺在那里。
我走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仿佛没有动。
“妈妈!我回来啦!”我扑过去,握着她的手、身子和脸,“你怎么样?”
妈妈躺在那里合着眼,她的眼窝深深凹陷了下去,呼吸很微弱。
慢慢地,她睁开双眼,虚弱地看着我,露出和蔼的微笑。
“今……今儿。”
“我给你把药找回来了!”看着她这幅模样,明显比我走时要更憔悴了,我皱着眉,赶紧把身后的药包翻出来。
“今儿……”妈妈细弱出声,慢慢伸出手想要制止我:“我……我陪不了你了……叫你……跟着我……受苦……”
“什么苦?我活得可太好了!”我不理解地皱着眉,继续把药都一股脑翻出来:“我跟你讲,我去了城里,那城里才真不是人活的地方,真如你所说!”
“我去蒸药啊。你先喝药。”将药包都翻出,我抱着药起身。结果妈妈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忽然一把抓住我。
“等等……!”
我回头,看到她深凹的眼睛突然瞪向洞口。
我循着看去,看到洞口闪过一抹橙色。
橙衣人路过洞口看到我俩,退回来挥手道:“啊!二位在这里!伯母好!”
“你……!”妈妈的手劲突然加大,一把拽住我,迫使我压低身子靠近她,“他是哪儿来的?!”
“他是城里人。”我快速答道,边回头看向已经想走进的橙衣人。
“出去!”我冲他狠狠喝道。
橙衣人一愣,索性只呆了一秒,便退出去没了身影。
妈妈的手还拽着我,在我耳边说着:
“千万……”妈妈的声音虽然细若游丝,但声嘶力竭:“别跟他……成亲。”
我回头看着妈妈,握住她的手心:“妈妈,你放心。他是来送马兄妹的。”
“他是城里人,很弱,我一拳就能打死他。”我对她道。
妈妈忽然松了口气,松了手,只说出一句“别……杀人……”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这才起身去药锅那儿。
药锅在外面洞口处,橙衣人还站在那里。
我走出去,他正揣着手守在洞门前,面色如常,丝毫不受刚刚的影响。
见过出来,他问道:“怎么样?伯母情况如何?”
“还病着,感觉比较严重。我先煮药。”我蹲下身拾掇药包,“哦对,刚刚谢谢你带来的白风和马兄。帮了大忙。”
“不客气。那位叫白巽。”他也蹲下身,笑道,“我之前误会了你,给你陪个不是。我帮忙煮药。”
然后他把药锅弄得一团糟。
“……你会不会啊?”我无语地挥手,“走开。”
“唔。抱歉,没学过。”他识相地摊开双手,站起身。
“我刚才瞟见一眼,你母亲看起来……挺严重的。”他道,“而且那洞里黑黢黢的,对病情不好啊……”
“我妈就喜欢那样,最近尤其是。”我添了口柴,“我以前说过她,她不听。”
“我知道一个怪医。他孤僻古怪,不一定会接受诊治,但是医术——”他朝我偏了偏头,笑道,“相当了得。”
“真的?”我抬头看他,“不会又是什么先要钱,最后再说治不了的家伙吧?”
“不会!”他得意地摇摇头,“怪医很傲,看病先看他喜好,若他喜欢,不要钱。”
“这倒是有趣。”我扔了一块柴石进火堆,“你等一下。”
我起身走进洞里。
这件事得跟老妈商量一下,毕竟不管是请怪医来,还是让她去看怪医——都跟城里人有关,得跟她提前打个招呼。
洞里黑黢黢的,卧榻着的黑影一动不动,一片静默。
我轻步上前,悄声叫了她两声,刚准备上前碰碰她,脚步突然僵住了。
老妈的头微仰在枕边,看起来睡得很沉。
我平缓着胸口的呼吸,手指不自觉微微蜷缩。
沉默在寂静的山洞里蔓延。
洞外的噼啪火苗声微弱传来,突然砸在我耳朵里,惊醒了我。
我继续观看了她一会儿。
慢慢把手指放在她的鼻息上。
脖子上。
脉搏。
静止。
无声息。
妈妈的体温也凉了下来。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大山里其他动物一样。我见过很多次。
妈妈回归自然了。
虽然……虽然我的胸膛传来一阵阵痛,但是,这是正常的。
我活了18年,从没想过妈妈有一天会死。
更没料到,那看起来像蠢货的医生竟然说得是真的。
我返回城里打他的愿望,落空了。
*
我背着妈妈走出山洞,来到山坡前的小溪旁。
这里阳光明媚,流水潺潺。在我小时候,她很喜欢这里。
橙衣人瞪着眼睛缓缓走过来,在两米外止步。
我这才想起来,这家伙还在这里。
“伯母是……”他轻声问。
“我妈死了。”我回答。
他一愣,空气之间蔓延着死一般的寂静。
“节哀。”
我将妈妈轻轻放下,我平常嬉戏,她会在这里看我玩耍。
我妈很喜欢这片小溪。
在我小时候,她总是坐在山洞口望着天发呆,半天一动不动。
我便拿些蛇虫扔到她脚边。她会吓得破口大骂、惊叫连连,最后再拎起我一阵打骂。
但是我每次都会哈哈大笑。
后来我闹得次数多了,她便不发呆了,总是守在洞口看我做什么幺蛾子。
后来她干脆搬个小板凳坐在小溪边,就看我在这一片跟小动物们闹,脸上也多了笑容,
那时她常常看着我们发出笑声,有时是笑骂声。
……我以为她很开心的。
“肝气郁结”?我查过,是说心思忧虑,愁结于心导致的。
那是什么东西。
不。
我摇摇头。
最起码跟我在一起时,我确信,她是开心的。
我把妈妈葬在这里,不只因为这里是她最爱的的地方,这里土壤条件好,生灵动物多,也热闹些。
下葬后,我将老妈最喜欢的蒲公英种在她的墓前。
站起身,我端正身子,与墓地相对而视。
“妈妈,我决定走出大山。”
流水潺潺,山间风过。
“这次出山,我发现这个世界很大,虽然城里确实很糟糕——如你所说。但是如果我不出去看,那我将什么都不知道。”
“在大山里生活的这么长时间里,我非常开心,感谢你把我带来大山,带给我这么丰富有趣的大山。”
“现在,我打算走出这里去游历世界。”
“虽然你总说要远离人烟、远离城市,躲进大山是最好的。但是我,”我笑道,“打算在这世界上闯荡一番,把所有东西都看一遍。”
“这样,才不枉这个世界的存在啊。”
我笑着朝妈妈摆摆手。
“再见了,妈妈。”
我一转身,正对上橙衣人认真盯着我的黑色眼眸。
“哇啊!”我吓了一跳,差点跳起给他一刀。
“啊啊!”他也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怎么了!?”
“你还在这里啊!?”我叫道。
“对啊!”他也叫道。
都忘了他的存在了。
下一秒,他又忽然惊跳了起来:“哇啊!”
在他的右侧,草丛掩盖的小道上,出现了一抹灰色的身影。
孤狼大叔来了。
橙衣人迅速躲在一边,还冲我不断打手势让我过去,顺势他还正抽剑。
“你敢打孤狼大叔我就打死你。”我冲他毫无表情地说道。
他愣了,下巴又张开了。剑卡在剑鞘里没出来。
孤狼大叔压根没理会他,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我知道,我不在的这几天,他有照顾妈妈。我妈身边的野果和洞口重新堆积好的挡风物,都是他做的。
我走过去蹲下身,与孤狼大叔额头相抵——交换心念。
“谢谢。”我轻声说道。
他静静看着我,知道了我已经做好的决定。
他在妈妈墓前逡巡了几圈,表示日后会看守墓地。
我朝他感谢地笑了笑。
然后他站住身子,回头望着我,静立片刻。
良久,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见!”我在身后对他道。
与孤狼大叔道完别,我一扭头,又被吓了一跳。
又忘了橙衣人这家伙还在这里了!
橙衣人正站在一边,惊呆地看着我,手呈诡异姿势抓着剑鞘。他看向孤狼大叔的背影,又看向我,再看向孤狼大叔,再看向我……
那眼睛里充满匪夷所思。
“你有病啊?”我问道。
“我就知道!你能跟动物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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