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赵轶去魏玉君那儿前,钱闲他们还没有回来。沈遇一早便带了冯静兰去探消息,胡青青自请跟着赵轶去看看魏玉君,反正表面上也就是带个丫头跟着而已,她保证不会扰了人家清净。
马车上,胡青青聊起昨天李素扬的事。
赵轶好笑问,“李素扬也会琴?”
青青道,“他说没学过。只是陪我。哥,你说怎么会有人长这么好看,他跟着我进那楼,男倌们也自愧不如,楼里的客人哪还有别的心思?光是坐了坐,传话的小厮一个一个的来,我怕再惹麻烦,赶紧带他出来了。”
赵轶道,“他自然好看。”
青青兴致勃勃道,“我想,要是和他议亲,那姑娘看见这样一张脸也要先怯了。”
赵轶不以为然,“怯什么?喜欢就照样嫁咯。”
“你以为都是你这个性子。”青青道,“素扬哥哥都二十二了,比闲哥都大一岁。之前见几次,我都不敢和他讲话,昨儿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拉着他多说了几句。不过这种事,我虽然好奇,却实在没好意思问出口。也许早就成亲了。”
“是哦。”赵轶喃喃,“他那么老了?”
青青被他气笑,“二十多岁怎么就老了?”
-
赵轶只和他们讲了魏玉君的爱情故事,讲她的心上人大概是付白两家里的人,但他没有好好讲过魏玉君这个人,胡青青听他的转述,想象的是一个穿着别致衣裳、极其倔强的女子,从没料到今天要见的是一位病美人。
只一眼,胡青青便十分讶然了。
魏玉君显然也注意到她,赵轶大方介绍道,“这是我妹妹,青青,吵着闹着非要跟着来,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叫她下去。”
“没什么不方便的。”魏玉君和胡青青对视笑了笑,“既然是妹妹,就请坐吧,我这儿也没别人。”
“谢君姐姐。”胡青青挑了个最远的位子坐下,想着不打扰这两人。没想魏玉君找话先跟她聊,“青妹妹怎么剪了头发?”
胡青青回,“我是个粗人,觉得长发实在懒得伺候。让君姐姐见笑了。”
“哪里的话。”魏玉君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我是觉得好看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魏玉君的脸色比赵轶第一次见时更苍白了。她本来就白,头发乌黑,又爱穿绿色的衣裳,衬得更白了。
赵轶问,“姐姐也想剪?”
魏玉君摇摇头,对他道,“也不知道你说了什么好话,母亲上次来看我,说亲事大约就定了。”她语气飘渺,笑意不及眼底,“才见了一面,你说他们是多着急才跟我说这些。”
赵轶只道,“姐姐别烦了,吃好睡好,照顾身体要紧。”
“我想了想,只能去求你母亲。”事情还没说,魏玉君先叹了口气,眼眶泛红,“她也难做。往前只她一个,现在又有一个你。要是我父亲铁了心叫咱俩成婚,你母亲也没有斡旋的余地。不过,你可求她拖延些日子。”
“我不明白了。”赵轶道。
魏玉君缓了口气,淡淡道,“我时日无多。”
真是巧了,他也是。
拖一拖,这门亲没准真成不了,这倒是个好法子。
赵轶道,“姐姐什么病?找人看过了没有?怎么会时日无多呢?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呢?”
“你还以为他们会留着我的孩子?”魏玉君道,“早就化成血水了。可他们不知道,母子连心,我也会跟着我的孩子一起去。”
落胎是这么快的事?赵轶还以为是场大病,没个几十天行不通呢,他甚至都还没有跟魏母找到机会去劝说留下这个孩子,原来早就没有了。
魏玉君继续道,“我本想用身体的事推一推,不过我父母亲实在太急了,按他们的意思,大概等爷爷寿辰一过,就要趁着人多办了。”
赵轶皱着眉,“你爷爷寿辰?”
“七天后。”魏玉君也没有任何办法,“太短了,我就是死也来不及。”
赵轶赶忙劝她,“你千万别乱想法子。嫁给我也没什么不好,楚离管我很松,我就是放你出去和你心上人私会也行的通。”
魏玉君看他慌不择言,笑道,“你把我当什么?我现在活着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阴差还没来,我能感觉得到他们正在来。就像那天的雨,我感觉得到。”
赵轶被她说的心一抖,心里直念阴差大哥们可千万晚点来。“姐姐别说傻话了。你既然不想嫁给我,我自有法子。”
“你什么法子?”
“仙人自有妙计,你放心就是了。”赵轶当然也知道只有楚离那里是变数,能做的早就做了,他早就给楚离暗示了多次,虽然楚离会怎么选择还不清楚。但就算是楚离也同意了,那么也有应对的法子,就是魏玉君的法子,硬拖,只不过是拖到他死罢了。
-
回去的马车上,青青道,“我来这一趟,才知道你的传话是最差的。怎么就能和你说的一点儿不沾边?人不一样,事也不一样。你们哪里像在议亲?简直就是商量怎么反叛。”
“哼,我才是最会传话的。”赵轶不等她辩驳,“我难道跟你们讲她病得柔柔弱弱的?我才不讲,你听她说的话,就知道她是个想得清楚的人,慢是慢了点,好歹算个清醒的,你看,连她也知道我和她根本逃不开,我还能跟你们说这亲事成不了?自然是以她夫君、相公自称了。”
胡青青道,“你刚才不是说还能躲婚吗?”
“楚离要是不帮忙,娶了也没什么。”赵轶一笑,“她当你嫂子还不好?”
胡青青反应过来,“你哄她?哎,真可怜。”
“我哄你呢,小可怜。”赵轶自己是知道的,所以显得十分胸有成竹,“我说成不了就成不了。”
胡青青才不吃他这一套,“快说给我,你每回这样,都没什么好结果,我得帮你参谋参谋。”
“不要不要。”赵轶只顾喊,撒娇无赖极了。
-
他们回去的时候,钱闲他们已经回来了,小院子比昨天热闹得多。木千暖正追问窦槊他们的去处,看样子窦槊他们两个也是刚回来。
窦槊兴冲冲讲,“小苏不是讲每月十五要给催婚办交单身税吗?”
莫拂揾去她惯坐的地方,翻出小册子要记账,偏头和他们交代一句,“一人五十钱,最多交三个月的,就先交了上个月和这个月的。共两百钱。”
木千暖疑道,“就交了两个人的?男十八,女十五,是不是谁的忘了交?”
“有人小算盘打的好就不用交了。”赵轶搂过窦槊,在手下搓磨。
胡青青也去哈他痒,“好你个窦槊,还不快讲?”
窦槊一挣,欢天喜地从怀里拿出纸来宣布道,“我们上了许婚契!”
即使他们脑筋快能想得到,在窦槊兴奋喊出来后小院也还是静了一瞬间,风停云止,刹那只剩光影流动,木千暖赶忙接了去看。
可知许婚契哪里是能临时想起来就能拿到手的,这两个人不知道背着他们筹谋了多久。
怪不得莫拂揾一回来就躲在那边只给他们背影瞧。胡青青笑道,“子无良媒,竟哄得良人。”
窦槊轻轻一挣便跳出赵轶他们的魔手,边说话边往莫拂揾身边靠,挡住她半个身子。“我懂我懂,但是不急,只先应付上边,我们自个儿慢慢来。”
赵轶四下一看,问道,“沈遇呢?”
所有人都看向角落里的冯静兰,冯静兰意外的没有慌张,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赵轶,什么话也没有。
钱闲说,“他和田先生说了几句,就一个人走了。”
一直暗中关注的莫拂揾从人群里出来,凑到冯静兰身边,“小兰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不知道,他不让我跟着他。”冯静兰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突然跟钱闲道,“闲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钱闲忙过去拍拍她的背,又跟赵轶他们解释,“我怕沈遇和赵轶串通一气,叫她帮我盯着沈遇的。”
赵轶一愣,“哥你真是的。”
冯静兰哭了一阵儿,哭得眼睛红红的,话也不怎么说。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望着夜空。
窦槊给莫拂揾一个药瓶,“你再劝劝,她大概被沈遇伤到了。”
莫拂揾点点头。
青青也道,“都说他是个木头了。”
钱闲说田先生是专门去让衙门帮忙的,捕头问了他们秦风苑许多事,其中就有那个给青青看病的神秘男子的事。
沈遇那个性子,肯定是揪着田先生问了话。赵轶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身上的病是秦湘蔷搞的鬼了,也不知道沈遇是不是已经冲去秦风苑了,他等得很是烦闷,巴不得现在就把季言和柳训两个人叫来问问。
“沈遇是个稳重的人。”钱闲递给他一杯热茶。
赵轶接了握在手里,眉头还是皱着。
“那个县老爷有些奇怪,说是留我们一夜,也不叫关牢房,反而是派了一个随从来问你的事……”
这时庭院里窦槊叫停一个小厮,那小厮道,“轶哥儿,宋师父的那两个小厮又来了。”
赵轶噌一下坐起来,也不顾钱闲还在说话,把茶杯搁在案桌上,“哥,晚点说,我先把这些麻烦事处理了。”
“嗯,你去吧。”
-
阁间内。
柳训道,“我们的人是没有发觉的。还是沈遇来了逼问我和季言两个,我们怕他坏事,叫人跟着,才发现他打探着一辆马车出城去了。”
季言补充道,“他问的那马车标识,不是咱们苑惯用的。他才问了神秘人的事,追那车,我们觉得可能有点关系。”
赵轶急问,“你们的人还在跟着?”
柳训道,“跟不了,车早就没踪影了,他跑的也快,跟到城门进了林子就追不上了。”
“你们也不知情,那是谁告诉他那马车标识的?可信吗?他就追?人家什么底细都不清楚,仗着学过几天本事就去追?”赵轶急得头痛。
季言不知道怎么办,惴惴看一眼柳训。
柳训劝赵轶道,“万一追到了,对你的病也是好事。”
“秦湘蔷的人那么好抓?他也不想想田老头为啥找上衙门。”赵轶叹一口,“也不想想程双启都能杀,我有什么资格叫他们救。”他再生气也无可奈何,思绪转的飞快,“得告诉田先生,用衙门的人帮忙。”
“嗯。”柳训应了。
赵轶又问,“贺决那边呢,你们懂我的意思了吗?”
季言赶忙道,“知道大概是叫贺决他们小心,他本来也没走多远,已经通知下去了。”
赵轶皱着眉嗯一声,和他们解释,“防的是唐元,就是雁回镇来的,现在住在滕蓝阁的那位。他是个狠辣的角色,你们做事也要藏一藏,不然会遭殃。”
“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