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的十秒里，偌大的办公室静得落针可闻。
而舒暖的内心：土拨鼠尖叫！！！
她不敢抬头看，低垂的眼珠盯着光亮的瓷砖，恨不得烧出个洞。
为了这份工作，已经将姿态放得那么低，陈祁时应该不会跟她计较吧。
但是怎么还没反应？
舒暖有些急了，想着要不要再多说些，什么要她当牛做马加班也愿意、甘愿为公司奉献之类的好听的话，总之留个好印象。
正当思绪翻涌之际——
“说完了？”
一道疏离平淡的声音响起，陈祁时说了她进办公室以来的第一句话。
舒暖有些蒙蒙地嗯了声，这才站直了上半身，垂着的头缓缓上抬，看见陈祁时后仰在舒适的皮椅上，穿着的白衬衫松了领扣，整个人看似极为放松，但舒暖莫名感觉压迫感，仿若周围的空气都有了重量，沉沉地压着她。
“你有行业相关经验，我很满意，但是总助的岗位......” 陈祁时顿了顿，似乎有些顾虑，没继续往下说，转而嘴角一勾，没什么表情鼓励道，“我看好你。”
总助的岗位......
后面他想说什么？
舒暖心痒得不行，她最讨厌话说一半咽回去的人。
特别是加个转折的但是，让人浮想联翩。
换做其他人，她一定会直接问，但面对陈祁时，她的老板，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舒暖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扮演出被老板的话激励到的员工，干劲满满昂声说，“好的，老板！不会让您失望！”
陈祁时似笑非笑，然后视线掠过她，往门口方向瞥去，示意可以出去了。
直到把门关上，舒暖才捏了捏濡湿的掌心，悬着的心稍微着了地。
刚走到工位，前座的陶小双掩饰不住八卦的神色，转过身趴在隔板打听，“老板跟你说什么了？”
舒暖抽了张纸巾，边擦边说，“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好好工作。”
陶小双明显不满足，想再刨根问底，邓部长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小舒，我给你发了些邮件，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
“好的。” 舒暖朝陶小双一笑，对方撇了撇嘴，略微失落的转了回去。
内部邮箱提示有几封新邮件。舒暖一一点开，有具体工作交接内容，有海外部项目资料，有报告模板等，直至鼠标挪到最后一封邮件，大大的标题写着会议两字，一种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海外部例行月度汇报会议将在周一晚上七点举行，请各参会人员准时参加。发件人是邓洁也就是邓部长，收件人首位是陈祁时，后面跟了几个人名，她只认得杨兰。
最后抄送栏是她。
也就是说上班第一天，她就要加班，两倍薪资果真不是白给的。
舒暖有些郁闷，没班上的时候连别人加班都羡慕，真要轮到自己，感觉想死。
想死归想死，但工作是不能拒绝的。
舒暖看了眼时间，差五分钟到四点，但她并不着急去找邓部长问情况，而是仔仔细细把邮件里的内容过了一遍，把重要的部分标黄，再把海外部相关资料单独挑出来，再看了一遍。
她不是新人，不能一有问题就手忙脚乱，着急去问同事。
做完准备工作，刚过五点，舒暖才去向部长请教。
舒暖早把不懂的地方备注好，按照笔记里的一一问出来。
邓洁在心里默默给她加分，踏实肯干又不冒失，有这样的同事兼下属她省心不少。
最后一个问题解答完，还差几分钟到六点，舒暖合拢笔记本准备回工位，邓洁随口提醒道，“对了，像老板在公司这种情况，到了饭点，记得问老板要吃什么，菜品在后勤群里有报。”
舒暖脚尖一顿：“我？”
“对。” 邓部长莫名，“助理的工作内容邮件里不是都写得很详细？你的首要工作就是把老板服务好。”
舒暖：......
“邓姐，我的意思是，需要给您打包一份吗？”
“不用，一个例行会议记录而已，你去就可以了，我觉得你没问题。而且你目前主要负责跟进海外部的项目。”
邓部长卡着时间，边说的同时边收拾桌面办公用品，归顺文件，最后关了电脑，拎起通勤包，准点和小周、小双、王助出了办公室。
小双临走前贼激动对她一笑，仿佛再说好好在老板面前表现。
徒留舒暖在原地石化。
上班第一天加班，她认了，但是偏偏全部门就留她和老板单独加班！
这是什么狗屎运气。
舒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
对着眼前的座机深呼吸三口气，舒暖颤颤巍巍按下内线号码，听筒里传来三声嘟嘟声，很快被接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喂？”
“老板，我是舒暖。” 舒暖尽量稳住声音，照着菜单说的飞快，“今天的菜品有糖醋排骨、清蒸带鱼，还有你爱吃的番茄牛腩......”
舒暖的声音戛然而止。
靠！
她的死嘴在说什么？？
停顿不过三秒，舒暖很快反应过来，装作无事发生，接着说，“素菜有清炒豆苗和杭白菜，请问您要吃哪个？”
“都要。”陈祁时的嗓音听不出任何异常，一如既往的沉稳。
“好的，请稍等。” 挂了电话，舒暖往嘴巴轻拍几下，她不过是看到番茄牛腩，突然想到以前陈祁时挺爱吃这道菜的，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
搞得好像是她在用以前的交情和陈祁时套近乎。
天地良心，她绝对没有。
据陈祁时的反应来看，没给她攀旧情的机会，甚至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舒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也在心里提点自己，在老板面前一定要谨言慎行！
舒暖去了食堂二楼，打包好了陈祁时那份饭菜，折回总裁办，在老板办公室门前先敲了两声，听到“进来”两字，她才转开门把。
陈祁时背对着，站在落地窗前，正在打电话，“最近挺好的，这两天有点忙。”
舒暖看他站姿随意，语调是难得的轻松，估计不是工作电话。
她识趣的没出声，轻手轻脚的把餐盒放在办公桌一角，抬眸看了眼陈祁时。
落日余晖透过玻璃洒在他挺拔身形，渡上金灿灿一层，光芒刺眼。舒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陈祁时与她记忆里的阴郁少年实在难以对应。
陈祁时挂了电话，转过身来，逆光的轮廓逐渐清晰，漆黑瞳仁里还有未散的笑意，和舒暖乍然四目相对。
舒暖一时莫名地恍神。
“舒助理要留下来看我吃饭？” 兴许是方才的电话让陈祁时心情不错，他说这话时带了点调侃的意味。
舒暖：“......”
恍然回神，舒暖维持职业的皮笑肉不笑，“老板，那我先去吃饭了。”
就在舒暖拉开门快要走出去的时候，陈祁时悠闲地补了句，“以后你的那份一起打包。”
舒暖拉门的手一滞，下意识雀跃道：“好的，谢谢老板！”
食堂二楼是精品炒菜，比一楼的普通菜品贵出不少，普通员工每月卡里的饭钱有800，通常是不会去二楼消费的。
但现在老板发话了，她可以薅羊毛了！
-
晚上七点，十五楼大会议室。
舒暖跟在陈祁时身后，到了会议室门前，先他一步推门而入，微微弯腰，比了个“请”的手势。
有些嘈杂的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圆桌边的人纷纷望了过来，见来人是陈祁时，齐刷刷站了起来，一一附和着跟陈祁时打招呼。
陈祁时扬头淡笑，走到首位坐下，“都坐下吧。”
舒暖没见过这仗势，跟着坐在陈祁时右下首，拘谨又有些无措，她以前从来都是从后门进去，找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直到抬头看屏幕时才注意到斜对面的杨兰，对方朝她抿唇笑了笑，不知怎地，像是看到有认识的人，舒暖一下子没那么紧张了，踏实不少。
接下来的会议由杨兰开头，汇报小组的总结计划，然后依次是其他的主管。
舒暖纵然开着录音笔，刚开始也听得无比认真，时不时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过了半个小时，舒暖的思维已经有些散发，对面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内容换汤不换药，和上月邓姐记得**不离十，除了更换了些数据。
再过半个小时，舒暖有了困意，胆子也大了些，空余之时眯着眼偷偷地打量陈祁时。
他居然不见疲惫，全程跟着思路，甚至能在那么冗长的汇报里一语点出问题所在，发表见解。
舒暖有些佩服，领导这活，也不是谁都能干的。
没成想，陈祁时忽然偏眼一扫，和她的视线对上。
舒暖眼皮一烫，被抓了个正着，她装作是偶然的情况，懵懵懂懂移开目光。
看吧，开会开小差千万不要没事去看领导！
否则就会睡意全无，再次全身心投入会议中。
最后是陈祁时总结，好在他说得简洁，三言两语结束了这场两个小时的会议。
和陈祁时回到二十五楼，他直接进了办公室，舒暖也回到工位，打开电脑，准备把会议纪要完善。
邓姐说明天发给她就成，但她不能真的明天才开始做。舒暖一向是个喜欢提前做准备的人，还不如趁着刚开完会，整理思路把报告完善了。
况且她在试用期，不努力表现一下，怎么转正。
舒暖干得投入，连陈祁时出来了都没察觉。直到她的桌面上被扣响两声，舒暖猛抬头，陈祁时就站在她面前。
“老...老板？” 舒暖立马说，“您有什么需要吗？”
陈祁时淡淡说：“下班，明天再做。”
“哦......” 舒暖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应了声。
咦？
嗯？
资本家会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但是陈祁时的话里透着不容置疑，舒暖只好遵从，在陈祁时的注视下，手忙脚乱保存文档。
舒暖余光瞥了瞥，关电脑屏幕的手一滞。
陈祁时为什么还杵在那？他不走吗？
难道......
舒暖故意放慢收拾东西的速度，委婉表达不愿意，“老板，不用等我，您先走吧，我还要去趟卫生间。”
陈祁时轻嗤了声：“要不我送你？”
“啊？” 轮到舒暖震惊了，她那句话纯粹是不想和老板乘坐同一辆电梯下班的客气话而已。
陈祁时将她诧异的表情尽收眼底，有点好笑。舒暖战战兢兢抬眼去看，便见陈祁时竟然再笑，而他的眼神明明白白的传达一个意思：你觉得可能吗？
“我累了，送我回家。” 陈祁时也没和她继续打趣，说完这句转身往外走。
舒暖：......
靠！
能不能一开始就说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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