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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突逢意外

雨,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砸在义庄的瓦檐上,发出令人窒息的密集声响。雨水在破了洞的屋檐下倾落,在泥地上凿出一个个小坑,混着泥土,变成浑浊的泥浆。

风裹挟着潮气卷入,烛火在这潮湿的风中挣扎跳跃,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母亲躺在草席上的脸显得更加灰败,那张曾经温柔含笑的脸,如今僵硬如石。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线香也盖不住的腐朽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是母亲跌落枯井后,身上血的味道。

沈知意跪在潮湿冰冷的泥地上,单薄的麻衣早已被湿气浸透,紧贴在身上。

她指尖拂过娘亲鬓角的一缕白发,触手是僵硬的冰冷。

她喉头堵得发疼,眼睛却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

手上的银簪已握了多时,直到锋利的簪头刺痛了指尖。她定了定神,屏住呼吸,手腕极稳,将簪子尖端小心探入母亲喉中。

烛火跳动,在墙上投下她专注的剪影。簪身慢慢没入咽喉深处,直到感受到细微的阻力,她缓缓旋转银簪,然后拔出。

就着昏黄的烛火,她定神细看,簪身光洁如初,却在尖端处沾染了极少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褐色污迹,似乎是某种干涸的泥土,凑近了细闻,还有一股极淡的腥膻气息。

但没有毒!

“不是毒杀……”沈知意轻声自语,手不自觉握紧了银簪。这个结论却让她陷入了更深的迷惘与痛苦。

她再次检查母亲的双手,却在指甲缝里发现了同样的红褐色泥土颗粒,手腕上还有一圈淡淡的淤青,形状像是被人用力抓握留下的。

“娘……”沈知意低唤一声,再难克制内心的悲怆。她额头抵在冰冷的席沿上,肩膀无声地抽动,涕泪横流。

不是意外!绝不是意外!

记忆如刀,一下下剜着她的心。

昨晚入睡前,母亲还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说明天会去早市,一早给她带她最爱的桂花糕。

可早上醒来,等来的不是桂花糕,是母亲丢失在井边的一只鞋和一具跌落枯井、血肉模糊的尸骨。

“若是女儿晚上睡得警醒些,若是女儿能早点发现……若是女儿验尸的技艺再高超些……”

沈知意痛苦地匐倒在娘亲身旁。

她是仵作之女,仵作这一技艺就来自她的母亲,如今却要用母亲传授的技艺去检验母亲的遗体,何其悲哀!

门外,是哗啦啦的雨声,伴着她悲怆的哭泣。

骤然,靴子粗暴践踏泥水的声音由远及近,随后,砰的一下,有人撞开了义庄的大门。

冷风和更大的雨水气猛地灌入室内,蜡烛摇晃,却□□地不肯熄灭。

沈知意含泪的眸子定睛去看,只见一个身穿管家服的男子站在门口,身旁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健仆。

他迈入室内,一股混杂着霉味、湿气和死亡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管家周福当即皱眉,嫌恶地用帕子捂住口鼻,皱眉拧成了疙瘩,这腌臜的地方!

他掏出丝帕捂住口鼻,仿佛吸入一丝这里的空气都是玷污了他。

目光扫过覆盖席子的尸身,周福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也是这般阴冷潮湿的停尸房,侯爷带着他去城南寻一个人。

那时,沈墨康刚承袭爵位,奉命查一桩官员暴毙案,荣国公却让他来城外寻一名女仵作,声称只有她能断真假,让死人开口说话。

侯爷半信半疑之下,前去寻人,然后在停尸房看见了正在验尸的苏婉娘。

周福至今记得,那女子一身素白麻衣,发间只一支木钗,可当她抬眸,那双眼,清冷如霜。她指尖沾着尸身上沾染的青黑色血迹,却仍从容不迫整理刀具。

她看了眼早已看呆了的侯爷,开口便道出了侯爷的来意。

侯爷惊诧之下,脱口而出求她帮忙,完全忘了初来时的怀疑。

这女子周身的沉静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苏婉娘随后便答应了。

帮忙验尸、寻找凶手,案子也顺利归档,结案告破。

侯爷向来厌恶低贱的女子,可对苏婉娘却破了例,哪怕只是暂时,这种眷宠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侯爷栽进去了。

放着刚承袭的爵位和府中一大摊的事务不管,几乎日日缠着苏婉娘。

周福记得清晰,那日,苏婉娘在验完一具腐尸后,净了手,对着来得勤快的侯爷松了口,说出了“承蒙侯爷不弃”这句话。

侯爷为她置了宅院,不准她再碰尸首。她便日日抚琴,从前那双摆弄尸体的手,如今带着淡淡的苍术气味,琴声更是声如其人,清越如泉。

但侯爷到底是侯爷,怎会为一个外室女一直驻足。

渐渐地,也便来得不怎么勤了。

当时,不知怎么的,侯爷的未婚妻英国公府的小姐,听闻了苏婉娘这个人的存在,非要去宅院找她麻烦,结果却看到苏婉娘在院中解剖刚被人毒死的小雀,当场吓得尖叫出府,失了颜面。

失了颜面的小姐开始专找苏婉娘的不快。

后来侯爷大婚,小姐变成了侯府的女主人,而苏婉娘被逐出宅院。

周福奉命去送银两,却看见苏婉娘跪在雨里,怀中紧紧抱着她的仵作刀具。她没要银子,只是把头往地上磕,求他放过已显怀成型的孩子,不要告诉侯爷,这个孩子的存在。

周福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只吞了银子,瞒下了这件事。

眸光再看向潦草裹着草席的尸身。

“晦气!”周福啐了一口,不知是在骂义庄,还是在骂当年心软的自己,随后看向跪在苏婉娘身前的少女。

少女粗糙的麻衣下,是跟当年婉娘如出一辙的身形,只是那双眼睛,周福心头一跳,倔强、隐忍,竟和侯爷年轻时一模一样。

可长得再像又如何?“沈知意?”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恍若恩赐,“侯爷有令,命你即刻回府认祖归宗!”

沈知意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侯爷?”

周福用帕子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显然不想在这污秽之地多费口舌,更不想对一个外室女解释过多,敷衍道:“你母亲是多年前失宠被逐出府的下人。”他说着,瞥了眼供桌上简陋的木牌,心想,苏婉娘倒是至死都未曾说出孩子生父是谁,若不是侯爷上月整理旧物时翻出了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又拿他来问话,还险些连累了他。

“侯爷仁厚,念及旧情。这才允她生下你,已是天大的恩赐!”他口中的“永安侯爷”,正是当朝显赫的永安侯沈墨康,手握实权,深得圣眷,是一方煊赫的存在。可他这番话,轻飘飘如柳絮般,轻易便揭过了沈知意母女十几年的挣扎与苦楚。

沈知意惶惶然,那个母亲至死都讳莫如深,永不曾提起的父亲,竟是这样一位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永安侯爷!

巨大的身份落差,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更深的茫然和被命运嘲弄的荒谬感。她低头看向母亲僵硬的面容,突然明白了母亲从前眼中总带着的哀伤从何而来。

眼见沈知意愕然地忘了哭泣,周福眼中划过果然如此的不屑,这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怕是在听到“侯府”二字时就吓傻了。他催促道:“走吧!别让侯爷久等。”

“我娘尚未入土……”她声音嘶哑的厉害,“你走吧!”她下意识拒绝,只想守着母亲最后一程。

周福一声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你娘?哼,说到底也曾是侯府的人。虽被逐出,侯府念及旧情,自会安排她的后事,你无需顾虑。”他刻意加重了“念及旧情”和“安排后事”八个字,仿佛这已是侯府天大的恩典,沈知意母女理当感恩戴德。

沈知意本不欲搭理他,但他提到了母亲的后事:“怎么安排?”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管家周福语气淡漠,带着规劝的口吻:“你乖乖听话,侯府自会安排厚葬,全了这点体面。至于她的案子……”他顿了顿,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侯爷早就派人问过了,卷宗早已归档,仵作也已验明,失足落井,板上钉钉的事!”

“失足”两个字像是烧红的烙铁,带着滚烫的恶意和轻蔑,狠狠烫在沈知意心上。沈知意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柔嫩的皮肤里,几乎要掐出血来。

见沈知意没个反应,管家失了耐心:“赶紧!”他朝身后的健仆一挥手。

两个健仆立刻上前,一左一右,铁钳般的手架住沈知意单薄的身子。白色的孝服上立时粘上了雨水和脏污。她像一个没有分量的破布麻袋,被粗暴地拖离了地面,拖离了娘亲身边。沈知意剧烈挣扎起来,但无济于事。

“娘——”她绝望地呼喊。

微弱的烛火里,母亲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在视线里急速倒退,最终隐在义庄的黑暗处,再不得见。

永安侯府。

花厅富丽堂皇,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暖意。

沈知意穿着湿透的麻衣孝服跪在地上,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高居主位的永安侯沈墨康,一身锦衣华服,手里攥着张明黄刺目的帛书,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审视。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威压。

沈知意依言抬头,目光冷静地迎上他。湿发黏在额角,狼狈不堪,唯独那双眼,黑沉沉的,像一口望不到底的枯井。

沈墨康那双眼在她脸上逡巡片刻,嘴角勾出一抹嘲弄的弧度,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可以利用的工具:“倒有几分颜色,可惜了……”他似要说什么,终是没说出来。

沈墨康将手上那张明黄色的圣旨抛在身旁的紫檀小几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来:“圣上听闻我永安侯嫡女沈玉瑶才貌双全,龙颜大悦,特指赐婚荣国公府。这是泼天的荣耀……”顿了顿,他话锋斗转,“但你那嫡姐不争气!”他俯身前倾,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带着浓浓的不甘,清晰无比地扎入沈知意耳中,“她竟敢婚前失贞,此事若传出去,触怒圣颜,侯府顷刻便会有灭顶之灾!”

沈墨康身体重新靠回椅背,眼神却更加冰冷锐利:“圣旨不可违,侯府颜面不可失。这桩御赐的姻缘,不能断。”

他伸手指向沈知意:“你,沈知意,一个仵作贱籍女所生的庶女,能替你嫡出的姐姐穿上这身嫁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造化!”

他怎能如此说母亲?又怎能如此说她?

这是造化吗?穿上不属于她的嫁衣,做一个注定被厌弃的傀儡?

荒谬!屈辱!愤怒!

怒火在胸腔里轰然炸开,烧得沈知意五脏六腑都在灼痛。

沈墨康一声冷笑,如看蝼蚁般的眼神:“你母亲的案子如果想翻案,我劝你乖乖穿上你嫡姐的嫁衣,给我嫁去裴府!”

沈知意猛地抬头,他是什么意思?娘亲的案子果然有猫腻是吗?“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想着便这样问了出来。

“这就看你自己了。”这句话暗示意味十足,就是**裸的威胁。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带着认了命的悲痛与决然。

“呵!”沈墨康看她这副不情愿的表情,不禁冷哼一声:“能嫁给大理寺卿裴昀,圣上面前的红人,真是你母亲坟上冒青烟!”

大理寺卿,那是大理寺最高的官员,国家的刑法机器……一个念头在沈知意心中萌发。

袖中那只紧握的银簪刺破掌心的嫩肉,温热的血顺着指缝蜿蜒流下,一滴、两滴,悄无声息滴落在侯府光洁的青石地面上。

喉头滚动了一下,咽下口中腥甜的铁锈味,沈知意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的簪子,任凭它滑落回袖间。冰凉的簪身贴着皮肤,沾染的血迹黏腻湿冷。

再抬眼时,沈知意已然收拾好心中所有剧烈的情绪,一切都归于一种死寂的平静。那双如深井般的眸子里,倒映着沈墨康威严肃穆的脸。她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雨幕。

“好!”

花厅里静的可怕。

沈墨康露出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浓重的鄙夷。

沈知意垂首,目光落回自己沾着泥污和血渍的双手:“我嫁。”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但我娘的遗物,我要带走!”

沈墨康眉头不耐烦地蹙起:“什么破烂东西?府里还能短了你的嫁妆不成。”

沈知意不再理会他,径直转身,在沈墨康惊怒和仆从们错愕的目光中,一步步拖着湿重的孝衣,离开了侯府。

一路前往生前与母亲一起居住的破落院子,身后还不远不近坠着几个侯府仆从。

走进房间,里面堆满了各种草药和器物,角落的架子上有个暗沉无光的木匣子。

这是外祖父留下的遗物,母亲视若珍宝的仵作刀匣。

沈知意走上前,小心翼翼捧起沉甸甸的木匣,像捧着一块宝玉。她紧紧抱住它,用尽了全身力气,像是落水者抱住唯一的浮木:“母亲的冤案就全靠你了!”她喃喃自语,“你便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唯一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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