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黛紧紧咬住秉曳的肩不放,见没有效果,怒气值直线上升,两手来回拍打秉曳的后背。
秉曳后背全是伤,虽吃痛,但他依旧把山黛抱得很紧很紧,没有出声。
目光坚毅而决然。
他的声音变得悲伤,不因山黛,只怪自己。
“是我不好,如果我当初选择和你解释清楚,如果我当初带你走,你怎会遭受如此多的苦难。”
“阿黛……对不起。”
他低下头,脑袋埋在山黛的颈窝处,尾音不受控制变得颤抖。
恍惚间,一直在挣脱的山黛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
不知是那声“阿黛”让她想起点什么,还是在她体内游走的虫毒重新汇集于毒印处,她愣愣地望着正前方,一眼不眨,四肢僵硬,不再动弹。
没过多久,她闭上眼,昏了过去。
“阿黛,阿黛!”
秉曳发现怀中之人没有动静,后退身子,揽住她的肩,目不转睛打量她。
少年体内充沛的神力明显感知到她的气息变平稳不少。
他抓起山黛的手臂,果见毒印颜色变浓,虫毒已回归本位。
秉曳不言,轻轻横抱起昏迷的山黛,又轻轻将她放于榻上,替她盖好被褥,用神力疗愈她手腕脚腕上的伤。
事过之后,秉曳坐于塌边,牢牢紧握山黛的手,紧紧的,一点儿也不想放开。
他垂下目光,眼眸中充斥着自责和难过。
烛光摇曳,屋内一片寂寥,窗外风声呼呼作响,拍打窗沿。
少年的声音低哑又坚决。
“阿黛,别怕,这一次,我一定护好你。”
*
翌日清晨,山黛于睡梦中醒来,诧然发现,手腕脚腕处被锐刺划出的伤口已被包扎处理,她从榻上下来,走到门口,推开门。
一道刺眼的光照耀下来,山黛不禁撇开眼,缓了些许,这才适应屋外的明亮。
“少夫人,你醒啦。”
正在熬药的天沐欣喜跑来行礼:“太好了,少夫人无恙,我这就去通知少主。”
“哎,等等。”
山黛喊住天沐,“我身上的伤是你帮我处理的?”
天沐回话:“启禀少夫人,不是天沐,是少主。昨夜少主见你似有不适,便去找了你,后来……我今早来这里时,才看见少主从你屋子里出来,莫名有些憔悴,想必是少主昨夜守了你一夜,一整晚都没合眼。”
山黛心里如同有无数的蚂蚁在爬,不知该如何去揣测秉曳居心。
她顿了顿,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敖匀替秉曳换好药以后便退下,山黛来至此处,挡住敖匀欲关上的门。
“少夫人?”
山黛看他,不动声色,“我有话和你家少主说,你先退下吧。”
敖匀看一眼屋内的秉曳,得到他的许可后便离开。
山黛进屋,“你知道我中了齐勐泽的虫毒,昨夜又守了我一夜,你到底想做什么?”
秉曳见山黛朝自己走来,起身回答,目光平静,看她时的眉眼总是异常柔和。
“公主勿要误会,秉曳昨夜只是见公主难受,在你身旁陪着,什么也没做。”
山黛望着他:“虫毒发作,我已然失去清醒,做了什么我也不记得,就没伤着你?”
秉曳笑了,如清风,如明月,胜过人间无数清朗容颜。
“那公主太小看我了,我好歹也是坞岷的少主,不是说伤就能伤的。”
山黛没有去细究自己这句话背后的真正用意其实是想关心他。
她不以为然,淡然开口:“那你出趟门还能让自己伤成那样?坞岷的医师轮番上阵为你试药几天几夜,才帮你捡回一条命。”
秉曳轻抚左肩,那儿是伤得最重的地方,他垂下眼眸,浅浅一笑,并不打算告诉山黛实情。
“的确,是秉曳疏忽了。”
山黛觉得真没劲,她明明在贬低他,可他却不动声色,不生气也不懊恼,一如既往平和地盯着她。
“行,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告辞了。”山黛欲转身离去,忽地想起自己来这里,最该说的话还没有说。
她回眸,上下打量气色好转不少的秉曳,“对了。以后我再毒发的时候,你别跟我待一块儿,我会做出什么来,自己都说不清楚。”
“公主此言差矣。”
秉曳提脚走到她身前,拽起她那长有毒印的手于两人之间,言辞异乎坚定,“毒发之时,公主最应该待的地方,便是秉曳身边。”
他将山黛拽向自己,“纵然天下之大,也绝不会有第二个更好的选择。”
这是山黛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秉曳。
少年有着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眼神忠诚而真挚,睫毛浓密,眸色似点漆,俊逸又清秀的五官无不透露着他深藏许久的情意和挂念。
山黛尝试挣脱,秉曳立即撒手,将她放开。
声音还是像从前那般好听,清润。
“公主勿怪,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待在我身边就好,我不会让你有危险。”
她从方才的恍惚中回神,对他这番话不以为意,目光偶然落在秉曳肩头浸血的纱布上,忽地想起昨夜咬他一事。
她眉头忽皱,着急问道:“昨夜我咬了你有伤的地方?”
秉曳看着她不安的模样,轻轻一笑,出声安抚,“无妨,公主毋须担心,这点小伤并无大碍。”
山黛盯她一眼,说:“依我看,全天下就属你最嘴硬。”
而后便毅然转身离去。
*
“少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天沐见山黛一直在药房里找东西,好奇心驱使她上前询问。
山黛转身,握住天沐的两只手,“你来得正好。天沐,之前我听你说,有一种药粉治疗皮外伤好得特别快,在哪里呢?”
天沐恍然大悟,“少夫人可是要找萤石粉?天沐这就为你去取!”
等待片刻后,山黛从天沐手里取得萤石粉,她转身提裙,就要出去。
天沐喊住她:“少夫人这是要给谁送去?”
山黛回头:“你家少主。”
晚膳过后。
山黛悄咪咪摸进秉曳的屋子。
屋内灯火昏暗,烛光泯灭,她以为秉曳早已歇下了,可实际上并没有。
躺于榻中,秉曳闭眼,一手拉起被褥盖在身上,倒要看看山黛半夜溜进他的屋子究竟想做什么。
山黛轻轻掩门,转身朝看似已熟睡的秉曳走去。
她停在榻边,从怀中取出药瓶,又轻轻地,轻轻地拨开他左肩衣,小心翼翼地撒药上去。
她屏息,每一个举动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假装入睡的秉曳终于明白,鬼鬼祟祟的山黛真正目的只是想为他擦药。
可她若是想关心他,直接说不好?何必如此遮遮掩掩?
山黛低头,将药瓶轻轻塞回袖子里,秉曳睁开左眼瞄她一眼,又立刻把眼睛闭上,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一只手忽地伸向山黛,秉曳将她拉向自己。
“等等——”
山黛猝不及防被迫俯身,趴在秉曳身上,两个人的视线如此。
山黛眨眨眼,懵懂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秉曳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睛。
秉曳轻轻一笑,轻描淡写盯着她,故意讶然:“公主,竟然是你?我还以为有心怀不轨之人闯入我的屋子想做坏事。”
他把拽住山黛的手松开,“如此看来,是我多想了。不过夜已深,公主为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
她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出现,又该如何解释此刻的行径?
山黛急忙起身,整理自己的妆发,慌乱的神情已悄悄暴露她方才的悸动。
这一刻,她耳根发红,心跳骤急。
她支支吾吾半天,解释道:“方才我路过,见你房间灯已熄,顾及你伤势未痊愈,特想着来看看你睡得如何。”
“哦……”
秉曳这一声回答意味深长。
他从榻上坐起,左手放于膝盖上,身躯笔直而刚毅。
“山黛。”
秉曳望着她,“近来,你的心里总是藏着许多事,我知你不愿告诉旁人。但你从大通远嫁而来,这里没有你的亲人,亦无你的朋友,孑然一身,我好多次都在忐忑,忐忑你会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如果你有什么心事,你尽管可以告诉我,我能帮你分担。至于虫毒——”
“我有办法。”
他注视着她那双藏满心事的杏眼,在以前,这双眼睛本是无忧无虑的,可现在却布满哀伤和疼痛。
山黛起身,后退一步,与秉曳保持距离,神色无波澜,声音淡然。
“不必了。多谢少主好意,但我希望你自始至终都能明白,我的事,从来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拂袖转身,回眸盯着他:“况且,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虫毒是你说有办法就有办法的?”
“秉曳少主,我看你有闲情雅致在这儿关心我的事,倒不如好好看护你的坞岷圣地,若哪天我不受控制做出伤害你坞岷一族的事,你后悔都来不及。”
秉曳望着她的身影,不言不怒。
山黛走到房门口后又停下,她顿了顿,说:“若虫毒再发作,你尽管捆住我,甚至把我关起来都行。齐勐泽想要你们坞岷族的什么神石。我不关心这神石是否存在,但如果这里真的有对于你们坞岷很重要的东西。”
她抬起目光注视着他。
少年身躯笔直,为人刚毅果敢,总在小事上处处关心她,山黛只叹,如此好的人,不该把情感和精力倾注在她这样一个行尸走肉身上。
“如果这里有对你们很重要的东西,秉曳,你一定要守护好,不要让齐勐泽得到。”
门被轻轻关上。
秉曳从榻上下来,起身走到窗边,月色朦胧,庭院翠竹暗影斑驳。
借着月光,他目送少女的背影逐渐远去。
过了很久,他仰头凝视当空皓月。
“可是山黛啊,你就是我最想守护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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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过年少(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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