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渊冒出冷汗,迅疾抱回蒋汐。
宋芷微一招制住黄振,他却像发疯般狂暴挣脱,沈沥和云落再出击,这才彻底压制他。
蒋汐心脏跳得更快。
“将你所知赵瑾然的一切说出来,我们便会放你。可如今你在做什么!”
云落愤怒怼,“若你当真爱你的女儿,从一开始,便不该让她落入这政权相争的泥潭!骂别人虚伪,你又能好到哪去!一丘之貉!”
“是,你们高高在上,说什么都是对的!”
黄振怒声嘶吼,喘过气后冷声蔑笑。
“你们出身高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们一介平民想凭一己之力往上爬,难比登天!可若我不往高处走,我、我的女儿、我的家人,都将被别人踩在脚下,都会任人蹂躏毫无还手的余地,我有错吗!我有错吗!”
他怨恨地看着蒋汐,“你,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毁我女儿一生的幸福!那是她这辈子最期待的婚礼!成亲当日,你撒泼无赖要带走新郎,你可知,我女儿那晚对着红烛,守了整整一夜的空房!你可知有多少流言蜚语伤害过她!是你!是你南兮!你是罪魁祸首!你凭什么?!你爹看不起赵瑾然,弃他也便罢了,我女儿何其无辜,凭什么成为你们的牺牲品!啊?啊!啊——”
异常高亢的老者面如蝎虫,五官刹那扭曲,路无渊心紧,侧身挡住蒋汐的视线。
果不其然,黄振连话都没讲完,血脉偾炸,七窍出血,就这么暴毙而亡。
路无渊立刻把蒋汐搂在怀中,蒙住她的眼耳。
无魔山四人都有些吃惊,云落捂住口鼻,探死者之脉,沉声道,“他竟服了毒.......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都能让他有机可乘,可恶。”
路无渊默了默,瞥向尸首,“兴许......那是食物之毒。”
宋芷薇等人看向他,路无渊接着道,“看他皮肤、指尖、唇角和眼球——我曾在侨云涧见过这种制毒法。只需要取少量特定熟食,多种混杂,研制药丸,便可作剧毒之用。”
“黄振指甲里有深色垢印。”
“带下去。”赵烨令下,沈沥照做,随后,无魔山主退出房间,宋芷薇和云落看看蒋汐,没多说,很快也走了。
现场处理干净后,路无渊催内力,让屋内炉火烧得更旺。
鹅毛飞雪又一次洒向大地。
从刚才开始,蒋汐一直静静地靠在他的胸膛,任由他衣间的木质香萦绕身旁。
路无渊没有打扰她,只抚着她的后脑勺,轻声安慰:“没事了。”
蒋汐闭上双眼,声音又怯又低,“还会......死人吗?”
路无渊沉吸一口气,却给不出答案,只能抱她更近、更温柔了些。
桌边粥汤的痕迹还未消散,蒋汐从他怀中起身,“又下雪了吗?”
路无渊心疼地捋她发梢,“嗯。”
“我想看雪。”
路无渊始终注视着她的眼睛,“去山顶,还是山腰,或者——”
“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路无渊温柔地点头,为她披上狐裘,牵紧她的手。
山川覆起素裹银装,他的身躯和温度把来自天地的寒凉都挡在了她的感官以外。
路无渊一臂挥氅,双人落地,洋洋大雪扑面袭来,天地苍茫洁净。
蒋汐躲在他的裘衣里,睫毛沾了点点雪白。
她探出手指,稍微捻落,指尖的冰凉融化,“好干净的雪。”
“逐寿山时,我第一次见你,就是这样的下雪天。”路无渊陪在她身边,也伸出了手,接捧一层雪花。
“是你把我带进屋子的?”
“嗯。”路无渊轻柔地捻走她发丝上的冰凝,“那个时候你已陷入昏迷。地面只有一串脚印,但也被大雪逐渐淹没。”
蒋汐收回指尖,落向腰侧,路无渊倾身,把她的手握在掌心,为她驱寒。
男子的目光虔诚而温柔,雪花落在他肩头,无声无息,就像他对她的爱。
她一直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听不见雪声,看不到雪迹,但那一场又一场的大雪早就覆盖了天地。
“无渊。”
“嗯?”
“你疼吗?”蒋汐反握他的手,眸光微动。
路无渊把头埋到她的发身,声音很淡,“不疼。”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吗?”
“无论什么。”他朝她发丝上深深一吻,“除了这里。”
他把她的手放到自己左胸的位置,“但只要抱着你,它就不会疼。”
蒋汐埋进他怀里,良久才说话。
“你怨恨过吗?怨恨那样的过去,和那些——”
“又在胡思乱想了。”
路无渊抬起手掌,抚着她的脸,“就算你来自另一个世界,那又怎么样?”
蒋汐眸光闪烁,路无渊温柔地看着她。
“很多人信鬼神,以为足够虔诚,就能获得上天眷顾。可当灾难来临,没有一条性命拥有侥幸。生死之事,众生同等。苦难亦同。就算我所承受与你有关、就算这个世界的某些事情与你有关,那又怎么样?你当真能确定,冥冥之中,你的命运就不会被别人书写?”
“如果这里是第一个世界中的世界,你就敢肯定,那第一个世界之外,没有其他的世界?”
“我.......”蒋汐欲言又止。
“我不信命。”路无渊声线认真,一丝不苟地注视着她,“我只信我自己。”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我听到的、我经历过的、我认为的,和我在乎的、我深爱的。”
“活着,感受,选择,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决定任何人,更没有人应该对任何人的生活负责。汐儿,你不欠任何人。不要自责,不要让那些东西困住你。”
酸涩的眼眶攀了泪水,蒋汐落下眉头。
路无渊倾身,靠她更近,右手拇指护在她鼻翼,生怕错过了她随时都会掉下的眼泪。
哪怕,他更希望她永远都不会难受。
“可是,”蒋汐仰起头,不想掉眼泪,“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像个局外人,可我同时又身在其中。”
“那就破局而出。”他温柔地拭她眉角,为她拂去一抹融化的凉意,“像你正在做的那样。用你的聪明才智,勇敢地迎难而上,我相信你。”
蒋汐嘴角一撇,本已绷回去的情绪陡然爬上眼周,热泪顺着他的指缝往下,在骨节处凝成了凉冰,路无渊拥她入怀,“我会永远陪着你。”
蒋汐埋头在他胸前,沉吸一口气后,轻声呢喃,“你喜欢我?”
路无渊温柔地扶起她的脸,把额头抵在她眉上,在这浩渺天地间,以一个男人能给出的最高诚挚和真心,答出了那句看似平常的誓言。
“喜欢。很喜欢。我只喜欢你。”
“可如果不是这张脸,你——”
路无渊用吻堵住了她的嘴。
雪花纷扬,风寒在外,他把她护在怀里,吻她更加动情。直到她的呼吸均匀,心绪平缓,他才小心翼翼地松开她。
“那我就喜欢另一张脸。”
他怜惜地抚着她左颊,“只要是你,我管他皮囊是什么。”
蒋汐抬手握拳,软软地捶在他胸膛,随后抱紧了他。
“这么奇怪的事情,你也信?”
路无渊拥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抚她后脑勺,“你说什么,我信什么。”
“若我骗你呢?”
“那就骗我一辈子。”
蒋汐的眼泪都悄悄留在他衣襟上,余温寸于二人之间,她抽泣半声,扯开嘴角:“可如果,像来时那样,哪一天醒来后,我就不在这里了,怎——”
“不行。”路无渊心紧,声音微颤,生怕她说完就要永远离开。
那是他心中最不可言说的隐秘和忧惧。
他从始至终都很害怕,因为他一直记得她说过的那些话。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曾经的她和他是......一种奇怪的关系。
她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世界,她的某些选择促成了这个世界......
这听起来很荒谬,但那时,她目光里的恐慌和严肃,是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他的心早已经死了千次万次,是她的出现,让他重燃了希望。
他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他不能失去她。
“汐儿,”路无渊眼尾泛红,后怕地拥紧她,“带我一起走,不要离开我,不可以。”
他心跳遽快,喉音哽咽,那份忧惧在她耳畔愈演愈烈,蒋汐贪恋地靠着他,“你抱我这么紧,我能去哪里?”
路无渊闭紧双眼,滑落的泪水凝作冰晶,顷刻落向地面。
他虽是极力克制,却依旧没能忍住心头的急乱,俯身看她之时,他臂膀力道加重,显得有些强势。“我绝不会放你离开。”
雪势飘扬,蒋汐柔了眼神,声音不知是庆幸还是落寞,“可能......我回不去了。”
路无渊心乱如麻,紧紧无声地抱了她很久。
待到飞雪变柳絮,蒋汐眉头一挑,轻掐他的腰。趁路无渊失措的瞬间,她抓起他衣氅上的雪沫,凝作一团,调皮地朝他扔去。
路无渊瞧她侥幸的笑容,没有伸手躲,只是侧了身,那雪球散在他肩头,噗噗洒落,听着她银铃般的笑声,他心中阴霾消去大半,嘴角轻轻上扬。
蒋汐扔完就跑,路无渊俯身用力,卷起一捧松雪,向泼水一般往前方洒。
雪粒一如天女散花,万朵飘落,蒋汐惊羡于那一瞬的美丽。
随后,她抖了抖狐裘,圈着着双臂,捧起雪堆朝他回砸,触肤即融的雪水随着欢呼声入喉。
银簇大地,他们的脚印深深浅浅,打打闹闹的模样就像孩童嬉戏。
这是属于他和她的方寸清娴。
凉风吹过,雪幕暂停。
很久之后,蒋汐跑累了,舒舒服服地后仰倒地,人身在雪印里画出了一个“大”字。
狐裘阻挡冰水,她的脸冻得通红,手脚却是极暖的。
路无渊看着那抹俏丽乖巧的身影,心动地赴到她身边,曲腿落下,可在蒋汐微笑的同时,他心底未解的隐秘又开始祟祟不安。
他呼吸乱了些,颤抖着伸出双臂,生怕他一眨眼,她就要消失不见。
男子一边扶右腰,一边搀左背,动作很快,立马把她整个人都勾到他身前。
蒋汐有些惊讶,但看他忐忑又慌乱的神色,便由着他的动作。
“怎么了?”
路无渊没有答话。
裘衣上的雪花簌簌垂落,那只黏着她温度的帽子从后脑勺滑下,他的右手往上抚,把她的温暖送回来。
随后,他侧了脖子,左手揽她更近,他身披的氅衣顺势垂拢,将她完全包裹。
男子暧昧的呼吸绕在她鼻翼,他眸光中的缱绻和悱恻使她心尖酥麻,这无声的亲密,是最缠绵的撩拨。
在她所有思绪都被他的气息占满之前,路无渊黏了声音,看似恳求,却不容得她有分毫的拒绝:“不许走。”
他温柔地命令道,随后无限贪恋地、朝那饱满的双唇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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