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叔，你说现场发现的尸体是被装进袋子里的?”
“是啊，咳咳。”郭旭韬灭了手中的烟，对陆影说道，“你是想说那个袋子?这个袋子很常见，无论是超市还是厂家都有售卖，基本上人手一个，从这里下手行不通。”
陆影默了一瞬，问道，“袋子上有其他东西吗?”
郭旭韬想了片刻，回道，“除了沾上了绿萍上的一些泥屑，好像没其他的，哦哦，对了!总局痕检科说，那上面沾的泥屑有些比较粘稠，其他就没了，怎么了?”
陆影修长的手搭在腿侧，琢磨着最关键的两个字，市里最近并未下雨，怎么会粘稠。
突然，男人像是想到什么，站起了身沉声道，“这才是关键。”
“根据死者的体型判断，凶手一定是通过运载工具将尸体从第一案发现场移到这个地方。那么这个袋子所沾有的粘稠物，很大的可能是来自这个工具。”陆影指着边上的白板说道。
“我们判断死者头发上沾有油漆，油漆一般会在装修房子时使用，那这些粘稠物是什么呢。”
“水泥残留?”郭旭韬摸了摸下巴，“行凶者有一定的作案工具，况且这个人有点小聪明，他事先选在没有监控地方抛尸，又能丝毫不差的一刀毙命，还拿走了死者的那处，他会在什么地方作案呢。”
“郭局，陆队，查到了，这附近有三处水泥材料厂，这些工厂会在市场上售卖水泥或者其他材料，因为工厂小，价格便宜，顾客多是普通人家或者出租房的装修。”坐在电脑前的叫汪洋，曾靠一张嘴把闹事家属说的心服口服连连来局里送锦旗，被人称为分局第一嘴炮。
“三个水泥厂?那得找到什么时候。”许褚在一旁苦着脸说。
“汪洋，你和我去安行街西侧那里。”陆影像是早有预判，目光从手机上移开，言罢便站起了身。
“是！”
“郭叔，剩下的两处。”陆影没把话说完。
“我带人去。”
汪洋一边开去安行街，一边忍不住问道，“陆队，为什么你会选择去那里的水泥厂?”
陆影垂着眸像是有些困，低声道，“因为如果是我，我不会选择在这里。”
汪洋像是有些听不懂，想问却不敢问，断断续续的在叹气，陆影睁开了眼睛，继声道，“另外两处离抛尸地太近，这个人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以他的作案手法看，一定会选择较远的地方。”
这下汪洋明白了，点了点头，后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会选择这里?”
陆影沉默了片刻，正当汪洋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了，却听到后座传来了声音。
“因为我了解刑侦。”
安行街西侧的道路又宽又长，并排开两辆大卡车都不是问题，但因为这条路直行的尽头是死路，所以很少有人来，更不会有人来打扫。
秋末的风带着凉意，陆影来的时候走的急，忘记穿上放在桌子上的外套，此时已经觉得嗓子有些干哑。
可前些年陆影的身子还没这么差，他大学的时候体能考试一直都是第一，第二名那位身强体壮 ，看起来能打死一头牛，但到了最拿手的体能测试，却次次考不过陆影，陆影身型颀长，有时候衣服穿的宽松，还会觉得这人有些单薄，偏偏皮肤又白，如果忽略那张冷漠的表情，简直就是行走的温文尔雅。
但近些年他的精力一直都花在十二年前的案子上，晚上又睡不好，人的身体向来是不经折腾的，长期以往，陆影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在逐渐变差。
汪洋看着陆影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凑上来关心的问道，“陆队，你要不去车里待着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陆影咳了两声，哑声道，“没事。”
按照那个人的作案能力，这人用的搬运工具一定是体积偏小的，陆影往道路正中央看，心下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道路右侧的树叶会靠近中间一点，而左侧的却整体偏向外沿。
陆影蹲下了身子，只见左侧的树叶遮盖下，有一条几乎看不太出来的轧路线，而顺着这条线过去，发现它就断在了拐角处。
拐角处有块告示牌:
安行水泥厂。
陆影心里一沉，站起了身，强忍突如其来的眩晕对着赶上来的汪洋道，“通知局里，那人就在这处水泥厂。”
汪洋也是顺着陆影走的路线，一路看了过来，此时也明白其中原由，连忙拿出手机就打给郭旭韬。
SUV车内，林靖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操，他们分局什么时候这么强了，杜江，刚刚是谁给你打的电话。”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
杜江：“就分局原先那个接线的，叫什么许褚。”
“那分局有哪些厉害的人物?”林靖追着问。
“分局?不太清楚，就那个郭局郭旭韬干了好多年了，很厉害，是警局的一把手，其他的——这些年压根就没什么大案，我哪知道有什么厉害的人。”杜江语气不善的回林靖，后又想到什么似的。有些惋惜的说，“听局里老人说，之前有个警察叫陆风行，办案能力特别强，连着破了好多案子，市里回回颁奖，还上了沼霖日报。”
杜江叹了口气，“只是后来在办当年那个案子的时候不幸遇害了。”
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林靖也识趣没再开玩笑。
这么巧，也姓陆?季骁磨了磨指腹，他刚刚在局里他便已经叫了人去查水泥厂，只是还没有确定下来具体是哪个，分局就已经打了电话过来说找到了。
季骁坐在后排，神情有些捉摸不透。
秋末起了点小雨，大家也都不在意，开了车门，纷纷走进这家水泥厂。
“警察。”林靖出示了证明，板起了脸，对着一个正坐在地上喝水的工人问道，“你们厂里最近有没有什么人行事作风不太正常或者无故请假辞职的。”
被问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估摸三十来岁，皮肤黝黑，一双眼睛生的很狡黠，看起来有些贼眉鼠脸，“啊，什么?”他指了指自己耳朵，弯腰道，“我耳朵不好使，你说大点声。”
“有没有人行事作风不正常或者无故请假辞职的员工。”林靖放大了声音重复道。
“不正常的。”男人似在思索，眉头紧皱，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拍脑子，“我想起来了!那个叫杜峰的，最近半夜总是起来，一个人傻坐着，问他怎么了也不说。”
闻言，杜江和林靖互相看了一眼。
杜江:“那杜峰现在在哪?”
男人又啊了一声，示意自己听不清，杜江蹙眉，放大了声音。
“在休息室里休息。”年轻男人指了指西边的房间。
一行人正欲离开，就听见季骁淡淡的说了句，“你钱掉了。”
众人都随着这一声看向地面，包括这个年轻男人，只见他笑呵呵的弯腰捡了钱，连说了声谢谢。
去休息室的路上，季骁让几个人去盯着刚刚那个年轻的男人，其实在他弯腰捡钱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不是说耳朵不好使，怎么就刚刚反应这么快。
季骁推开了休息室的门，就看见一个白发男人坐在了木板上，看见他们来，丝毫没有慌张的感觉，只见这个男人抬头看向他们，冷冷的说了句“来的真快。”
林靖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凶手，心里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对了，结果又听到男人说，“人是我杀的。”
众人：“……”
林靖哽了一下，“带走。”
审讯室内。
林靖:“说说吧，怎么杀的。”
杜峰语气平淡，低着头说，“一刀捅死的。”
“为什么杀他?”
“呵，这个该死的狗东西，他就该死，我杀他是在替天行道。”杜峰的语气骤然变化，眼神变得凶狠，好像在说一件令他无比恶心的事，“我和他之前在运货的时候认识，这个人讲话从来不过脑子，喝了酒之后就乱来，有一次他酗酒过度，我和他起了争执，他便拿了边上的玻璃碎片往我手上扎，从那以后，我的这只手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我杀他有错吗，他不该死吗？他这样的人活着就是来害别人!”男人的表情狰狞，眼里的恨意藏不住。
“你不在了，你那个真正断了手的儿子怎么办。”季骁身子往前靠了点，看着杜峰淡淡的说道。
闻言，杜峰的手突然抖了起来，原本充满恨意的突然慌张起来，“和他无关!是我一个人做的，全是我一个人做的，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看好他。”男人的手掩着面，声音变得无力。
“说实话吧，你儿子还被关在隔壁。”林靖冷声道。
“他从小就顽皮，从来不听我们的话，他妈走的早，这些年就我一个人看着他，因为小时候没好好读书，随便找了个专科上了，出来的时候没人要他。”男人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像老了十几岁，“后来他去做了搬运工，和陈永发生了争执，那天晚上我已经躺在床上了，却看见他满手血淋淋的回家，问他只说手摔断了。”
男人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我一问其他人就知道了情况，后来我总看见他在夜里磨刀，无意间发现他手机里在搜怎么杀人，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他妈妈去世后我也没怎么想好好活着，我既然劝不了他，就替他做了。”
男人停住了声音，室里变得十分安静。
“陈永被一刀毙命，正中心脏，谁教你的。”季骁手指敲着桌子，声音低的吓人
“没人教我，我随便捅的。”
这句话显然没有好好回答，什么人随便一捅就能捅到了心脏，这是把他们当傻子呢，杜江在审讯室外暗暗想道。
“你既然已经杀了他，干嘛还拿走了他那地方?”林靖看着眼前年过半百的男人，心道不容易，声音也缓了一点。
“因为我恨他，我恨他伤了我儿子，废了我儿子下半生，有问题吗，我恨他!”杜峰咬着恨字，神情却不如刚才那样激动。
季骁已经彻底没了耐心，站起了身，双手撑在桌子上，厉声问道，“你最好说实话，你以为那个人找上了你，还能放过你儿子?”
杜峰一哆嗦，手不停的捏着自己的衣袖，“我....我....”他心知瞒不下去了，但嘴上还是不肯松口。
这个人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
季骁紧接道，“没有警方的保护，你那个废物儿子走的比你都要早，我耐心有限，再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把你儿子放出去，让你儿子也尝尝一刀毙命的感觉。”
林靖在一旁摸了摸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说!我说!求求你们保护好我儿子，一切都是我的错，我都说!”杜峰的冷汗弄湿了衣服，整个人仿佛一只丧家犬。
“我儿子原先没想杀人，是我想替我儿子报仇，当我在想以什么样的方式解决他的时候，有个人找上了我。”杜峰在说那个人的时候，面上浮现出了几分害怕，“他告诉我他会教我怎么做，但前提是他要得到他需要的东西。”
闻言，在场的都有些恶心，这到底是什么变态，居然要男人的□□。
“你们用什么联系?”
“手机，他加了我的微信。”
季骁看了眼审讯室外的杜江，杜江心领神会，对边上的人道，“去查。”
案情已经交代明白，季骁转身便要离开，就听到男人祈求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保护好他。”
季骁停了半瞬便离开了审讯室，林靖觉得杜峰虽可恨但也是个可怜人，爱子之心能理解但其作法绝不能原谅，便只回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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