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能开门。”
朝朝吃力地说完最后一个字,随后身体倏地无力地躺倒在地上。
玄烛站在她身旁,双眸冷漠地睨着虚弱的朝朝,沉默良久才幽幽开口:“何人所为?”
朝朝平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才提起力气回答。
“南星,荣欣兰,还有……”
伤口突然一阵刺痛,她咬牙呜咽一声,然后才从喉咙中硬挤出最后一人的名字:“桑婉。”
对于这三个名字,玄烛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
门外的徐闻又敲了敲门:“玄烛!你在里面做什么呢?快出来啊!难道你被那脏东西缠住了?”
玄烛没理会徐闻的声音,而是又对朝朝问道:“你如何从她们手中逃出的?”
朝朝:“自然是用装死那招,趁她们对我放下戒备之时,用法术遁地逃出来的。”
待她说完,玄烛微微歪头,垂眼看向朝朝用左手捂着的伤口。
朝朝身上共有三处刀伤,都在腹部,鲜血还在向外流着。
“伤口竟然没有愈合。”玄烛的眼底闪过些微光亮,似是有些欢喜,“你这是要死了?”
朝朝有气无力地回道:“死不了,就是……愈合的慢了些。”
听她说死不了,玄烛眼中的那点光亮瞬间暗下去,片刻后冷声又问了句:“你手上有其他线索吗?”
朝朝回给他一个对眼的呆子表情,说道:“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说完,她又对着玄烛咧嘴一笑,一看就是在演装傻充愣。
玄烛缓缓蹲下身,神色阴沉地开口:“你什么意思?”
朝朝:“这两日我把自己得到的线索都分享给你了,可你却没和我说过任何有用的线索。”
玄烛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我没有线索可同你说。”
“天魔大人~别开玩笑啦~”朝朝吐出很不正经的语调,抬起满是血的手,扯着玄烛垂在地面的衣角晃了晃。
她说:“我不傻,天魔大人和我一样急着离开幻境,怎么可能不在桑宅中搜找线索?我也不相信你一条线索都没找到,如果天魔大人现在不拿有用的线索和我做交换,就别想从我这里再听到任何线索了。”
闻言,玄烛恼火地与朝朝对视着。
朝朝毫不畏怕地迎着他视线,只是因腹部的伤口,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
半晌玄烛才幽声开口:“所以,你早就猜到我对你有所隐瞒?”
朝朝点了点头。
玄烛:“为何之前不戳穿此事?”
朝朝:“之前我想着你不说也无妨,我只要能跟紧你,你就不可能甩掉我,不过眼下不一样了,我这伤口愈合得慢,已经影响到我的行动,我若再装傻,搞不好真的会被你丢在这幻境中。”
“你果然狡猾。”玄烛沉声道。
朝朝却一脸不好意思地回道:“别夸我啊,我都害羞了!”
这不是夸奖!!
玄烛咬牙轻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没让自己的表情被朝朝气得分崩离析。
调整好呼吸后,他眼底的冰层更厚了些,说道:“就算你选择闭口不言,如今我所知晓的也比你多,而你负伤无法痊愈,现在的你对我来说,既无用途,也无威胁。”
“那可不一定。”玄烛的话刚落,朝朝便笑眯眯地说道。
玄烛皱起眉头。
朝朝又轻声吐出三个字。
“希恶郎。”
听到这三字,玄烛的眸光一沉,良久才沉沉说道:“你去过佛堂?”
“昨日上午在宅中探查时,我就进去过了。”朝朝用舌尖舔了下发干的唇瓣后,含笑瞥了眼玄烛,“看来天魔大人也进去过了。”
“就算你知道此地的邪祟为何物又如何?”玄烛十分无情地说道:“你知晓的,我亦知晓,我独自破解幻境即可,何必带着你这个麻烦。”
一听到麻烦两个字,朝朝立刻用双手捂住眼睛,嚎啕大哭起来:“天魔大人好绝情啊!怎么能说我是麻烦呢,你忘了我们之前并肩作战的样子了吗?明明我们很有默契的说……”
她毫不收敛地嚎着,震得玄烛耳朵生疼。
玄烛面上略带无语地合上双眼,咬牙说道:“你,闭嘴!”
朝朝这才收起声音,放下双手,笑着看向玄烛,一双眼清明干爽,分明一滴眼泪都没挤出来。
“那本陀罗尼经,不是没有最后一页吗?我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最后一页。”她说道。
玄烛:“在哪里?”
朝朝把头转向另一侧,又不看他了。
“我才不告诉你!天魔大人想知道,就拿你手上的线索和我做交换。”
说完,她还十分悠闲地吹起口哨。
看朝朝那副因拿捏住他而得意的模样,玄烛被气得牙痒痒。
这家伙!!
玄烛用力攥紧拳头,片刻后沉声开口。
“我手上有两张纸条,一张写着桑宅中左手生有六指之人为邪祟假扮,不可信,另一张则提起佛堂中的陀罗尼经,不过佛像睁眼时不可进入佛堂,否则会有危险。”
听他说完,朝朝自言自语道:“那我还挺幸运,去佛堂时,佛像正好闭着眼呢,六指之人……我之前就注意到了有人生有六指,不过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哎,还是大意了……”
她还没念叨完,玄烛突然抬起左手,用力捏住她的脸颊,强行将其视线掰向自己。
“现在,该你说线索了!”他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朝朝被他捏得脸颊生疼,‘诶诶’叫了两声才含糊地说道:“不行!若我现在告诉你,你肯定又会想办法甩掉我!所以我还不能告诉你!”
玄烛:“你莫不是在造谎?其实你根本不知道那最后一页在哪里吧!”
“骗你是小狗!”朝朝也来了脾气,愤愤说道:“我和天魔大人可不一样,我只想跟天魔大人心连心,天魔大人却一直和我玩脑筋!既然如此,我只能用霸王硬上弓的法子,将我们的关系变得牢靠起来!”
“霸王硬上弓?”玄烛的嘴角不受控地抽搐两下,“你可真敢说,好啊,既然你不肯说,那便不用说了,我现在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正说着,门外突然响起诡异的声响。
“咔啦咔啦……咔啦咔啦……”
屋内的二人同时朝门口看去。
门外的徐闻不知是何时变得十分安静,不过他们还能看到映在窗纸上模糊的人影。
“咔啦……咔啦……咔啦咔啦咔啦……”
那声音还在继续,且越来越长,越来越快,莫名让人感到不舒服。
玄烛松开了捏着朝朝的手,朝朝则用右臂撑起上半身,紧张地向玄烛靠近几分:“这是什么怪动静?”
玄烛神情幽幽地看着门上漆黑的人影,半晌才开口。
“他在用指甲刮窗棂。”
听完这话,朝朝面露嫌弃:“手指不疼啊?”
玄烛凉凉道:“已经死了,怕什么疼。”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门外的黑影蓦然多了一道,咔啦咔啦的声响也变成了两个。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黑影出现在窗外,很快他们连成一排。
“出来啊……朝朝,玄烛,出来吧……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无数的人声混杂着咔啦咔啦的声响传入屋内,阴恻恻,冷冰冰,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玄烛皱了皱眉头正要,正要放几道冥火驱赶屋外的东西,朝朝却拉了拉他的衣袖。
她说道:“我们还是把力气留到明日吧,他们进不来这里。
玄烛看向她:“为何?”
朝朝解释道:“我躲进你这间屋子后,他们也是在门外敲门,还说了一些真假难辨的话哄骗我,就和刚才那男的迷惑你开门一样,可这招此前他们已经对我用过一次了,你想想,明知我不可能再上当一次,他们为何还要坚持哄骗我开门,而不是直接闯进来杀了我?”
“因为,若不主动给他们开门,他们便无法进入有人的房间,只能想办法让屋内的人给他们开门。”玄烛接道。
朝朝点头:“所以,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我们不理会,他们便没辙,我猜,这夜半敲门不可开,很有可能也是某张纸条上的禁忌,只是我们还未找到这张纸条。”
玄烛转动泛冷的眼眸看向她:“难道你打算一直躲在屋中,和他们耗着?”
“当然不是!”朝朝连忙解释:“我说了,我知道陀罗尼经的最后一页在哪里,不过这拿到最后一页的法子很特殊,需要我们等。”
玄烛:“等?”
朝朝:“对,就是等,我们现在只能在这屋中等等,如果运气好,明日一早应该就能拿到最后一页了,所以刚才我才叫你把力气留到明日嘛。”
玄烛略微沉默,而后沉声道:“你说的特殊方法,到底是什么?”
“特殊方法呀……”朝朝捂着伤口扭过身子,一点点朝床铺的方向挪去,“天魔大人不用操心这事了,你就安心等着明日破解幻境走人吧。”
玄烛不屑地冷哼一声。
说什么不用他操心,其实就是不愿将线索告诉他,好把主动权掌握在朝朝自己手中。
果然诡计多端。
他瞥了一眼窗户,门外的东西还在制造着噪音。
等他再看向朝朝,那家伙还在卖力地往床铺挪动,但距离床铺还差两步远。
他轻呼出一口气,随后站起身,眸色沉沉地走到朝朝身边,左手一把将其从地上拦腰捞起,夹着她走到床边,又一把将朝朝丢到床上。
对于此举,朝朝没有半点不满,还顺势在床上滚了一圈,停下时把双脚伸到床边,动作麻利地将鞋踢在地上,又扯了个枕头垫在脑袋下平躺好。
“天魔大人,你好人做到底,帮我把鞋摆好吧,鞋头要对着床。”朝朝笑吟吟地求他。
玄烛冷着脸,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知道玄烛不愿帮自己做事,朝朝也不强求,又半撑起身子,费力地伏身将鞋子摆好。
玄烛不动声色地睨了朝朝一眼。
这家伙的麻烦之处,不仅在于不会死,还有一点,那就是她并不笨,反而很聪明。
所以崇明才会将她送进来。
玄烛正要收回视线时,左手忽地被一股温暖紧握住。
他垂眸看去,发现朝朝的右手握住了他的手。
她握得很紧,似是怕被他甩开,掌心的温度紧紧黏着他的肌肤,几乎刺痛了他。
玄烛很讨厌这种感觉。
未等他喝止,已经躺回到床上的朝朝先开口说道:“我的伤口不知多久才能愈合,浅睡一会儿或许能好得快些,夜里恐生旁的事端,我们牵着彼此的手,若有事发生也能尽量不被意外分开,如此我才能安心合上眼。”
玄烛咬牙冷声道:“你该怕的不是旁的事端,而是我!”
“之前我是有些怕你,不过现在却越来越不怕了。”朝朝合上眼,懒散地说道。
听闻此言,玄烛的眉头越皱越紧,问了句:“为何?”
朝朝:“天界的书中所描写的天魔,青面獠牙,目若铜铃,头上没几根头发,把你写得要多吓人有多吓人,可我见到的你却是眉清目秀,英俊非凡,可见那些书未必全都是对的,天魔也未必有书上写的那么可怕。”
玄烛略微沉默,片刻后声音里没了恼意,而是不带任何情绪地问她:“你看的书还写了什么?”
“写你生来便带有毁天灭地,祸乱众生之力,写你凶神恶煞,残暴无情……”说着,朝朝顿了顿,抬起眼帘看向玄烛,“你是不是得罪过写书的人啊?不然那人为何要把不好的词语都往你头上扣?”
玄烛也看向她,许久才轻启唇瓣:“你最好相信写那本书的人。”
朝朝一怔,不解他所言何意。
玄烛缓缓俯身靠近,发尾从肩上滑落轻扫过朝朝的颈侧,留下一点痒意。
他吐出低沉的声音:“我确实有毁天灭地之力,祸乱众生之力,那人所写并非为假,离开十恶境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毁灭六界。”
玄烛的声音越来越冷,到最后声音里只剩下恨意,再无其他。
他的眸子近在眼前,漆黑的眼眸倒映着朝朝呆怔的脸,其中的黑暗压得朝朝有些喘不过气,眼尾那抹凌厉的红则化作毒蛇,湿冷、滑腻地缠绕住她的心头,一点,一点缩紧。
如此恶毒的恨意。
到底为什么?
朝朝怔怔看着他,甚至忘了眨眼,直到眼睛开始发干,她才本能地眨了眨眼。
似乎察觉到她心底的那点恐惧,玄烛的唇角嘲弄地弯了弯。
他正打算直起身子时,朝朝忽然问道:“天魔大人所说的毁天灭地之力,是混沌之力吗?”
玄烛面无表情地偏了偏头,许久才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
“我,才不告诉你。”
朝朝感觉自己的脸被玄烛的话狠狠抽了一下。
玄烛这是拿她之前说过的话报复她呢!
别的不说,天魔气量很小这件事,那本书写的的确没错!!
朝朝气恼地眯起眼盯着玄烛,片刻后她紧合上眼,飞快地说道:“不说就不说,我要睡了!天魔大人不要再和我说话了!”
“先把你的手松开。”玄烛冷声道。
他的话音刚落下,朝朝就发出了巨大的呼噜声。
玄烛的怒火顿时又被她勾了起来。
说睡就睡,什么典灯小仙,这分明是典灯小猪!!
他越想越气,抬起另一只未被朝朝握着的手,想要去掐朝朝的脖子将其弄醒。
指尖贴近朝朝脖颈的瞬间,她突然出声呢喃。
“我不信那些书,我只相信……我自己。”
玄烛的指尖顿了顿。
这到底是梦中吐真言,还是她在装睡,想要以此来迷惑他。
似真似假,难以分辨。
就像从前,太一总是让他分不清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他垂眸看向朝朝的右手。
很温暖。
温暖中还透露着危险。
这温暖就好像在提醒他,他已经被骗过一次了。
这次,不能再被骗了。
*
朝朝醒来时,窗外已经放亮。
她的视线迷迷糊糊地在屋中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端正地坐在她身边,合着双眼的玄烛身上,而她的手依然和玄烛的手紧握在一起。
随后她又急忙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腹部的伤口,虽未痊愈,但伤口已比昨夜小了很多,也不再流血了。
太好了,事情还在她的掌控之下!
昨夜她受伤,发现伤口无法立刻痊愈后,她慌了一阵。
就是这不死之身,无伤之体,才让玄烛感到头疼,让她能与玄烛纠缠不清。
若玄烛知晓此幻境内的东西能给她造成严重的伤害,很有可能会反过来利用这点,让桑家人困住她,那场面可就失控了,所以起初她并不想玄烛知道伤口的事。
可已经受伤的她又必须寻得玄烛的庇护,不然就会直接落进桑家人手中,更难逃离幻境。
两难时,她决定赌一把,找玄烛帮忙,把伤情也袒露给他,再以幻境线索为诱饵,让玄烛不得不护住她。
但这个赌全压在玄烛身上,要看他到底有多狠心,若他足够狠心,很有可能选择不要她手中的线索,直接将她丢给桑家人,再用其他方法强行破境离开。
如果玄烛真那么做了,她就不得不用上这招了。
朝朝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幸好这招并没有用上。
想着,朝朝忍不住偷笑一下。
她赌赢了,玄烛还没有她想得那么狠心,没有把她丢给桑家人。
“现在你可以说线索了?”
玄烛冷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朝朝连忙看向玄烛,也不知他何时睁开的双眼,此刻正冷漠地注视着她。
她笑着坐起身,牵着玄烛的手晃了晃:“不用说,我直接带天魔大人去找。”
看着她灿烂的笑脸,玄烛眼中隐隐露出不解:“你看起来,很开心?”
“是啊,睁开眼就看到天魔大人在我身边,我当然开心。”朝朝说道。
她说完此话,玄烛的眉心皱得更紧了些。
朝朝没注意他的神情,而是探头看了看昨夜在床前摆好的鞋子。
原本对着床的鞋头,现在已经对着门口的方向了。
“我们太幸运了,一次就能成功。“
朝朝自言自语完,急忙松开玄烛的手,穿好鞋子小跑到门口,一把拉开门。
门外,雾气弥漫,日头挂在北边,院子里原本茂密的树也已凋零,只余虬枝,原本十分干净的院子,现已变得破败不堪……
这里,便是另一个桑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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