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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睿王望着李昭宁泛着些许醉意却如月色般澄净明亮的目光,笑笑,饮下了手中酒。

一轮酒敬完,大家便都热络起来,虽只有五个人,但小小船舱里欢声笑语不断,烛火映照下,每个人脸上都暖意融融。

夜渐渐深了,江上画舫都陆陆续续地灭了灯笼,挂上了【打烊】的牌子,而随着灯火渐渐变得零星,江面也安静下来,只剩几艘较大的游船还亮着灯。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乌云缓缓遮住了月亮,山中传来滚滚雷声,穿柳而过的春风也不似之前温暖,而是带着倒春的寒意呼啸而来——似乎要下雨了。

等在河边假寐做深夜生意的艄公们蓦然惊醒,也只是紧了紧身上的外袍,并未在意。

而河岸上游突然跑过来一个瘦削的身影。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脚上也因长时间的跑动而显得步伐有些迟滞缓慢,却还是拖着双腿使劲向前跑,待跑到有人的光亮处,便焦急地冲着江面大喊:“春潮来了!!!”

岸边离得最近的艄公抱着竹篙挑了挑眉毛:“来了就来了,慌什么?”

那人脸上却是比吹在脸颊上的凉风还要冷的凉意:“上游的堤坝已经被洪水冲垮,两岸房屋无一幸存,快逃命吧!!”

艄公轻嗤一声:“今年是漕渠初启的一年,防洪工事都是新建的,怎会被轻易冲垮?你莫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话音未落,耳畔突然响起呜呜嘶嚎的风声,艄公抬眸向上游一看,竟发现江面竟起了不小的风浪,而最高的浪头正如暗夜青蛇一般向着江面奔涌而来!

艄公大叫一声“不好”,却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巨浪拍翻,脚下小船也骤然在波浪中翻了个面,船头重重地打在艄公面门,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让人沉入翻涌的波涛中,再无任何痕迹。

……

船舱内,一轮飞花令未完,正好轮到李昭宁。

她双手托腮,一副醉意朦胧的模样,却还是撑着脑袋朦朦胧胧地想着诗句,却敏锐地感觉到吹在面颊上的风停了。

她眼中骤然一凉。

不止是风停了,连画舫一直随着水波轻轻缓缓的摇摆也停了,整条船竟好似被骤然拖上岸一般安稳,连杯子里的酒液都不再晃动。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李昭宁站起身走到窗边,支起窗户,探头向外看。

风还在,只是染上些许凉意,天幕上月色隐匿,暗黑群山间乌云滚滚,风雨欲来。

她扭头看了看上游,却猛地发现黑色的大浪如同暗夜鬼魅的巨舌一般飞快地向着画舫卷来。

她几乎来不及反应,就被身后跟过去的裴砚一把拉进怀里,而就在她撞进裴砚胸口的一瞬间,船体猛烈地晃动,脚下踩着的地板霎时间高高地扬了起来,她根本站不稳,两个人身子一歪,竟是急速往下一坠,重重地撞在了已然出现在脚下的船舱壁上。

而就在这倏忽一瞬间,桌子也忽然往下一翻,直直地往李昭宁脑袋砸过来,她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身子猛地一坠,一声重物砸到软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便是杯盘碗盏哗啦啦碎裂的声音。

“你!”李昭宁挣扎着从裴砚怀中爬起来,这才发现船体已然翻了个面,正斜斜地倒翻着往水里沉下去,而李明泽和段月皆被重物砸晕,正一左一右地被睿王护在臂弯中。

“走!”睿王冲着李昭宁大喊,“沉到水面下,从船壁的窗子里钻出去!”

随着睿王的嘶吼,江水迅速漫过李昭宁的脚踝浸没裙摆,而她却忽然发现裴砚环着自己的那只手臂此刻正软软地垂着,而裴砚则紧皱着眉,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的胳膊……”李昭宁几乎不敢说出“脱臼”二字,吞了吞口水,刚想说什么却被裴砚一句话截断,“走吧。”

裴砚拉着她沉入了波涛滚滚的江水中。

李昭宁会水,但也从未经历过这么大的波浪,在冰凉水中几经沉浮,游到岸边时几乎力竭,而大浪一阵阵打过来,几乎又要将她拖入滚滚激流中。

而黑暗中却一直有一只手,将她的手腕牢牢地握住,拉着她缓缓向前走,直到脚下踏上湿润的泥土,踏上冰凉坚硬的铺路石板,才将她放开。

李昭宁站定,回身定定地望着江面滚滚翻涌的波涛和岸边被洪水冲垮的码头,一股寒意自脚心升起,激得她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过了很久,她的目光才落在了已经在她身侧站了很久的裴砚身上。

裴砚那双向来波澜不兴的眸子此刻却泛着粼粼寒光,眼底汹涌澎湃的暗潮并不比江面的波涛势小,那只刚才握着李昭宁手腕的手正紧紧地握成拳,手臂上青筋乍现,月光下竟几乎能清晰地看见筋脉随着心跳的突突跳动。

李昭宁从未见过如此生气的裴砚,似乎下一秒他周身就要散出屡屡黑烟,而他即刻之间就要化身鬼魅恶魔,将那滔天的巨浪尽数踩在脚下。

可是下一瞬,他却屈膝轻轻地跪在了李昭宁身侧。

裴砚一只手虚虚地举过头顶,眸中泛起巨大的悲哀,声音也变得沙哑暗沉:“臣领失察之罪,请陛下责罚。”

长安地处运河中游都有这样大的洪水,那么上游堤坝一定早就被冲垮了,而上游两岸有无数新近迁过去的村民,其新建的房屋和田地皆会在洪水中毁于一旦……

可是按常理来说,运河水道干涸多年,就算是前些日子新因来的两条支流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储水量,更不可能在中游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意外。

但无论如何,漕渠在修成的第一年就决堤,其负责官员都必须背上责任,首当其冲的便是被李昭宁任命为漕渠水利正副使的段月和裴砚。

裴砚跪了许久,却并未听到李昭宁的只言片语,还是忍不住微微地抬头看她。

李昭宁的衣裙和头发此刻正湿漉漉地贴在她身上,可她却像根本感受不到冷似的,身体僵硬,眼睛空茫地望着远处波涛滚滚的江面,双唇微微颤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陛下?”

裴砚轻声唤了一句。

李昭宁却根本听不见裴砚说了什么,她的脑中历历在目的是睿王和民众信任的眼神,是百官津津乐道的百年基业,是无数百姓黎民争相传唱的圣主明君……

滔天的洪水狠狠地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她的盛世,就此毁于一旦……

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落入李昭宁心底却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抱怨和咒骂,自民众和盯着她的官员口中喷涌而出,似岩浆、似暴雨一般将她淹没。

而那如潮水般汹涌的咒骂声中,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脸。

是睿王。

那双盛满包容和爱意的眼眸也在一瞬间变得森冷肃然,如一盆凉水般将她从头浇到脚,叫她遍体生寒、如坠深渊,又似一支巨大的骨钉般牢牢地扎入她的心脏,却连一滴血都渗不出来,只是暗暗地随着心脏的跳动越扎越深,越来越痛……

“对不起……”

李昭宁的声音陌生而缥缈,好似一个行将就木的尸体一般干涸灰败,而眼神也如槁木死灰一般再也没有任何生机。

“昭宁?”

裴砚抬起头看她,她眼底灰暗落在他眼中时,心脏猛地一沉,几乎是立刻上前将人抱在了怀里。

而李昭宁却被这**的触碰惊得浑身一颤,惊恐地伸手推开了他。

那一瞬间笼罩又在下一瞬消散的淡淡柑橘香乍然涌进她的鼻子,顷刻间带回了些许神智,而裴砚那双凝满担忧的眸子这时才真真切切地落在了她眼里。

她眨眨眼,走上前轻轻地拉过裴砚那只软软垂着的胳膊,凝眸看了看,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飞快地向前走。

裴砚也任由她拉着,穿过暗影幢幢的小巷,往大道上走。

而两人一路途经之处,或有惊恐的民众为淹死的亲人抱头痛哭,或有焦急的父母子女为失踪的家人奔走打听,所过之处,无不是哀鸿遍野,哭声阵阵。

那些声音落在李昭宁耳朵里,就算过了很久很久,也似缠身梦魇般萦绕在脑中,经久不散。

*

李昭宁回宫后,立刻召集朝中要员于延英殿商讨救灾一事,好在官员们都闻声而动,诏令下达的时候,多数人已经等在了宫门口了。

不多时,睿王和段月也都赶到了延英殿。

一番讨论,众人很快便确定了救灾方案,便纷纷领命而去,偌大的延英殿也只剩下李昭宁和睿王两个人。

“李明泽……”李昭宁垂着眼睛,缓缓开口。

“他会水,已经回驿馆了,”睿王望向垂着头的李昭宁,“你不放心的话,明日可以去看看他。”

“嗯。”李昭宁的眼睛盯紧地面,目光从一块砖石挪到另一块砖石,却始终不肯抬头。

睿王望了她许久,终究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拱手向她行了个礼,便转身跨过门槛走出了延英殿。

而沉重的雕花木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李昭宁却突然像是虚脱了一般,上半身砰地一声砸在了桌面上,脑袋埋进铺天盖地的奏折里,满鼻满脸都是纸墨香。

而她闹了一整个通宵的脑子也终于因为这浓郁的墨香气渐渐地平静下来。

似乎是鬼使神差又似乎是命中注定,李昭宁从堆成小山的奏折中爬了起来,拿起一只笔,蘸上墨,竟然就在书桌上松松垮垮地铺开的地图上写起字来。

没有章法、没有思路,就连笔画都回到了最初的歪歪扭扭丑陋不堪,如同一个拙劣的渔夫光着脚走过泥泞湿滑的沼泽,可是她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只是一味地写,字迹如洪水般喷涌而出,一泻千里。

而李昭宁那颗被江水冻僵的心脏也渐渐地被这些字迹填满、浸润,字句吐纳之间,风云浮卷,神与物游。①

直到她放下笔,才发现握着笔的手早就因为用力过度而指尖泛白,手心更是浸出了一层厚厚的汗,而额角、后背更是被汗液浸透,如同被一盆水浇透一般**的……

可是她却不再感觉到冷了。

阳光穿过云层透过窗户照在李昭宁肩头,那光亮破天荒地直达她眼底,如同一簇火星般顺着她的血液筋脉蔓延至全身,直令她呼吸急促、指尖颤抖,连心口都微微发烫。

她蓦地看向窗外,一只燕子正停在檐下,正追逐着迎风缓缓翻滚的柳絮,一蹦一跳,生动而鲜活。

李昭宁收回目光,缓缓站了起来,“赖尚宫。”

赖尚宫缓缓从外殿走过来,抬头问:“陛下?”

“替朕更衣,去麟德殿。”

① 出自刘勰《文心雕龙·神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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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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