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安自无拿着花枝剪,倾斜大约三四十度,在花茎根部比划了一下,果断剪掉。
“有这种颜色的。”小安挑眉,开始科普:“市面上常见的是香水百合,有白色、黄色和粉色,自然界中百合属的橙色啊紫色啊豹纹斑点都有,不过捏——”
安自无话锋一转,“俺这是萱草,别名又叫忘忧草。跟你熟悉的黄花菜是同属的。
“不过也差不多,萱草以前是百合科,后来根据基因亲缘关系分类,百合科下的阿福花亚科翻身农奴把歌唱,成了一个单独的科,连带着把萱草属也带过去了。”
祁令真心实意鼓掌:“弟啊,你研究涉猎颇深啊,俺甚是佩服。”
安自无抱拳谦虚:“一般一般,我只对萱草和栀子了解得多,俺就喜欢这两种。”
祁令长长“哦”一声,福至心灵:“你那天要给我变的魔术,失败的那个,是不是就是萱草?”
安自无剪枝的手一顿,脆弱小心脏里被射入一只无情冰剪,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还是:“……是。”
从水里捞出花泥,比划一下花盆形状,拿小刀切割,安自无凑头跟祁令畅想未来,“姐,我超喜欢这两种花,下次你送我东西,给我来点栀子和萱草的周边吧。”
祁令捞过一块花泥边角料,一戳一个小洞,毫无头绪但先画个饼:“成,我留意着,下次你过生日送你个满汉全席。算了,节假日吧。”
安自无从来不贪心:“好!一言为定!但是姐,不用送那么多,我只要一样。”
这话一说出来,祁令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安自无心仪的东西有具体指向,直接问他又开始打太极不明说。
“这太宽泛了,有具体点的吗?”祁令恨不得锤爆他的脑袋,“还是那句话,我比较喜欢投其所好,最好是给我甩个链接我付款。算了算了,那你给我形容一下你想要的玩意儿吧。”
安自无将六角网团吧团吧,放入花瓶后想了想他那东西,忽地有一瞬间失神。
他目光放空,灰色的花瓶由于视线不聚焦恍然间变了质感,像块冰冷的石头。
透过虚无的目光,安自无仿佛看到长远的未来——让他无限悲伤的未来。
很快,安自无淡笑起来,拿起一只明艳的萱草,插在正中央,斟字酌句开始描述:“嗯……能长时间保存的。”
似是加重语气,安自无重复道:“想要个能保存很久很久的东西,让人一看见,就知道我在这儿,就能想起我的东西。”
祁令一打响指,恍然大悟:“哦!”
“啊?”不会这么快就懂我的意思吧,不会吧不会吧,安自无想。
祁令:“你还想要块定制板砖?写你大名的?”
安自无:“……”
安自无:“我真……”
祁令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笑,俩人头对头笑了好半晌,安自无搓搓脸,“到时候你就知道啦,也不一定,没准那时候我就改变主意了。”
安自无很快完成插画作品,举手叫老师帮忙打包,冲祁令招了招手,手向窗边一指:“姐,你看那树上的鸟窝,小鸟跟小鸡崽一样。”
窗边那女人也在打包,正好遮挡住祁令视线,她错开身子,数了数窝里有三只小崽:“你想养?自习室楼下超市买鸡蛋送小鸡崽。”
安自无听完这话后,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似是确定了什么东西,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
结果话到嘴边堵得水泄不通,化成一道满是无语的叹气:“哎,算了,我不想养。”
祁令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这小子话中有话,于是回赠一个白眼,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以她对安自无的了解,不出一个上午,他就会憋不住话主动倒豆子。
安自无点名要吃砂锅烩面,把花束寄存在插花店,两人上楼,在落地窗旁坐下。
落地窗外有一排抓娃娃机,扫码点完单,祁令百无聊赖地支着头,看一对母子对橱窗里的大眼凸嘴丑青蛙展开艰苦卓绝的奋斗。
青蛙每次从爪子掉落,祁令感同身受地跟着“哎呦”一声。
直到第八次哎哟之后,她听到安自无咬牙切齿的声音:“……哎呦,我真是服了。”
“你行你上啊。”
祁令以为安自无是同道中人,带着笑意的眼神还没落在他身上,下一刻,她脸一垮。
——坏了,安自无这下是冲她来的。
安自无简直忍无可忍,皱皱巴巴的脸上写满无语惆怅一言难尽无可奈何。
愤恨的拳头眼见着就要砸到桌子上收获全场注目礼,祁令轻飘飘地瞄一眼,安自无的拳头即将下落的位置,又轻飘飘地对视上他的眼睛,平淡平静平稳的目光里写满了“弟啊我劝你别太躁动了你要是引起躁动我就能让躁动更躁动”。
呜哇呜哇呜哇——
安自无的脑海里响起警戒信号,拳头紧急拐了个弯,也不知道是太急了还是控制不住,他没砸到沙发上,反而生生让大腿承受全部力道,痛得他生理眼泪瞬间飙出来。
安自无压低声音,欲做出控诉指责状,但包着一汪眼泪,痛得嘴角抽搐,怎么看怎么没气势。
他没大没小地张嘴乱咬人,声音都有些劈了:
“祁令啊哦——!你还说你不是脸盲!”
“没大没小!”祁令不管三七二十一,二话不说先咬回去:“安自无你想造反?!”
嘴炮发射完毕,祁令在脑子里又过一遍安自无的话,没想到他突然发癫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虽然祁令先前否认过,但不知何故,安自无突然翻起旧账,那她还是有必要严肃解释一下滴:“我不是脸盲,我只是针对面孔的记忆力比较差。”
安自无压着声音吱哇乱叫:“那不就是脸盲!”
“怎么会呢?”祁令无辜摊手:“我只要记住那人长相就不会忘,也不会认错人啊,只是在‘记住’之前,需要见他很多遍罢了。”
安自无据理力争:“这就是脸盲啊!”
祁令耸肩,一本正经道:“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有分歧,但既然你提出反对意见,那么你对。
“反正我并不这么认为,我只是记性差罢了。
“就像背书,现代文读两遍就能记住,而文言文需要读**十来遍才能记住,一个道理嘛。”
这简直是强盗逻辑!但好像……确实有些道理。
安自无气若游丝,誓死捍卫自己的结论:“这就是脸盲啊……”
“好吧好吧,我脸盲行了吧。”祁令不耐烦了:“所以你到底要表达什么?”
安自无眼神一瞟,祁令就知道他又打算扭扭捏捏不正面回答。
正欲说些什么要挟一番,谁料这人眼神又是一瞟,张口便要打个哈哈过去,祁令当即竖起食指,悬停在安自无人中处:“少年,且慢。”
安自无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
他那眼神撇得极其不动声色,但却逃不过祁令的法眼——都跟你强调过多少次,老师站在讲台上,能把底下人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不理你不代表没看见,只是不想搭理你。
但就是有人不信邪,继续自以为是地鬼鬼祟祟。
祁令顺着安自无的视线,矫正了一下二人位置差带来的视线偏差,锁定位置——
粉色娃娃机一圈灯管跳跃着五彩斑斓的光,显然由于投币上限触发强力模式。
简而言之,就是投钱太多,幕后老板看不下去,本着“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原则送你个安慰奖以便下次接着割韭菜。
祁令盯着那掌握操作杆的保养得当,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出头,但肯定将近四十岁的女人。
眯眼观察好半晌,除了得出她人菜瘾大的结论外,对这人没半点印象。
视线转到旁边那少年,那少年侧背对着祁令,手臂上挂着他母上的包,另一只手似乎也抱着什么东西。
由于身体遮挡看不见,但并不妨碍祁令对他的侧脸毫无记忆。
直到那个对丑青蛙有深切执念的女人,终于终于把攻克已久的蛙蛙成功送进洞,取出来的那一刻,母子俩手舞足蹈仰天长笑,祁令读出那女人的口型。
“近距离一看,更丑了,哈哈哈……”
祁令:“……”
母子俩拿着丑蛙蛙,美美扬长而去,这时,那少年怀中抱着的东西显现在祁令眼前。
由于祁令背课文的水平拿不出手,在记脸的能力上同样差出一种可歌可泣的境界,但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一方面差劲的记忆力势必会在其他方面有所增益。
她在记忆一些杂七杂八看起来毫无必要的东西——比如说,楼下超市一盒鸡蛋十九块二毛八,买两盒送三只从早叫到晚不得停的小鸡崽;安自无在前天晚上九点十二分二十三秒时一声尖叫两次脚滑三次挣扎最后摔了个狗吃屎——等等时,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祁令一眼看到了那捧郁金香花束,正是插花班窗边的女人的作品,包装纸和安自无寄存的那束如出一辙。
修剪花的方式和有关花的知识,参考: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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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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