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阁,上座。
位居高座的人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一身黑色闪耀着细碎的光泽,在暗中若隐若现,叫人看不清在那里到底有没有一个人。
商甲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见到江湖杀手榜第一,愿意帮他接着掉头单子,心中是万分激动,还有一些隐隐的惶恐。
眼前这人的气势实在是太过强盛,连空气中的尘埃好像都能将他绞杀致死,令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门在后面被关上了,或许是风吹的,或许是眼前这个人动用了某种不知名的神秘力量,将他困在其中。
“大大人,我姓贾,单名一个亮,是江南一带的商贾。”
“不必多言。”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座上传下来,明明不大,却异常清晰,好像是意念传来,直接在脑海里面来了个交换。
“大人,您想问什么?传家宝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实在是恨记那个贪官,调戏我的侍妾,还拿我传家宝!”
贾亮说起来就有些气愤,有些微胖的身体摇摇晃晃,半边胡子已经翘了起来。
“若是煞神,你能够帮我除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为百姓也讨回一个公道啊。”
怎么就跟百姓扯上关系了?
澹无诗心中冷笑,这个富饶的商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好听点是百姓,实际上也是为非作歹,强抢良家妇女的恶人。
“我加钱,我加钱。是还嫌不够吗?”甲亮又加上两句,好似生怕澹无诗不同意。
澹无诗:……?你让我开口了吗?连珠炮弹似的一句接着一句,我高冷人设连装都不用装。
贾亮似乎掂量了一下,眉心一凑,“两百两,银子,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就不干了。”
瞧瞧啊,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红缨在此刻恐怕要热泪盈眶地戴上她的狐狸面具美丽地牵上他的手,然后立马飞到衙门去杀了扶统,从此家财万贯,一辈子不愁吃穿。
“三百两吧,三百两,不能再多了。”
澹无诗:“……”
“我现在就去掏钱,把那一半的钱先付了,就当说定金。”
澹无诗:我答应了吗?你就定金!!!
世界上的富人都死光了吗?凭什么认为他这么穷,这么需要钱啊?
不过他也确实是需要。金钱作为必要的利益关系工具,其作用自然不言而喻。关系不仅仅是人情世故,更重要的是,威胁和利益。而利益无非就是金钱。
“你的目的是什么?不是传家宝丢了吗?为什么非要杀人?”
澹无诗问出了关键。
他在套话。平常商人肯定是不会有如此之魄力去杀人,虽然在她面前不曾显露太大端倪,害怕他是正常的,从他的肢体动作以及神态,这是一个正常的商甲该有的姿态。
“大人,这,这。”
果然有问题。
甲亮有些支支吾吾,见座上之人没有什么动作,“我说了不会被灭口吧。”
什么惊天大秘密还灭口?
澹无诗只好说:“灯火阁向来守口如瓶,既然接受委托就不会失手,这点你可以放心。”
“那个传家宝是个大东西。”甲亮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
“不杀了他,死的可就是我。”
“何物。”
“那可是皇帝的东西,江南的护佑之物啊。”
卷轴?
那场宫变据说是有许老皇帝遗留的密信,只是不知真假,不知内容,也不知道如今的下落。
总之是无比重要。
会是这样一样东西吗?怎么会在这个人手上呢?身在京城,又是如何流落会在江南?
澹无诗偏向于不是这样东西,那还有什么是比杀了四品官员还大的祸患让贾亮必须杀掉扶统。
“那是一块石玉。”
石玉?
“外表是栩栩如生的雕刻,也不知道是什么神人之作。”
“雕的是什么?”澹无诗问。
开始他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答案,
是只凤凰,展翅翱翔。
如果不仔细看仔细研究,是不会知道那块石头里面,是一块玉。
那商贾回忆片刻,眼珠往左上方瞟,“凤凰。”
他没有撒谎。那不是前朝皇帝的东西,那是许阑珊的东西。
他亲手送给许阑珊的东西。
用来“告别”的东西。
为什么会流落在江南,为何会在他的手上,他不相信许阑珊会丢下他送的东西,连第一次送给许阑珊那个破破烂烂的热水袋许阑珊都保护的很好,如初,甚至现在都在用着。
不会丢掉这个如此珍贵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拥有的这样东西。”澹无诗有些冷冷的。
气压好像在一瞬间上升,凌厉感压迫而上,
贾亮这次的眼神向右瞟,“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澹无诗哼笑一声。
“记得记得。大概是在几年前。”
几年前,一个非常模糊的数字,可是却足够推测出是什么时候丢的,无非是他送给他一两年,各个帮派势力暗潮汹涌的时候。
可是又如何确定就是那块石玉,而不是伪造出来诈他的。
可是世界上除了他,还有谁会知道呢。又有谁会刚开始就料到如今的局面,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那块石玉的作用,其实非同凡响。那不是关乎江南的命脉,而是许阑珊保命的最后手段。
而扶统偷了许阑珊的东西。
澹无诗沉思片刻,“我接下了。但是报酬——”
贾亮立马接道:“报酬好说,报酬好说。我立马就派人把金子和银子送过来!”
“其实不止只是这个原因,我非常爱我的那个侍妾,我的侍妾也绝对非常爱我,本来已经相约走到最后,白头偕老,可是扶统强迫她!”
似乎是因为有了底气和后台,他颇有想把扶统所有的罪孽和恶行全部数落一遍的架势。
“停。”
声音逐渐小声的下去,贾亮闭了嘴。
“我要的不是金银珠宝,我要你那块玉。我很感兴趣,你接吗?”
夜半,侯府。
两道黑影从有一些矮了的墙上翻越而过,一道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另一个不小心崴了脚。
“哎呦——”
“……闭嘴。”李大人小声呵斥。
“哦。”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叶大人揉了揉脚踝,半步跟在李大人身后。
“等等我。”李大人的脚步慢了下来,刚好能够叶大人的脚步跟上,叶大人比李大人矮了半个头,这个时候尽显得李大人的身子挺拔修长,刚健又有力。
侯府他们不熟,府邸面积与平常的王府差不多,没有方向的话,其实是异常难找的。可惜他们并不用找任何方向,因为处处都是方向,处处都是线索。
夜幕里,风吹过回廊,空空荡荡的,发出幽幽的回响,像是有鬼在他们的耳朵后面吹着气,
“铛——”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一把大斧砍断了人的头颅。
叶大人猛地回头看:我去,不会真的有鬼吧?我去,扶统不会说的是真的吧?
可身后空空如也,半月下来,只有几根杂草依稀立着,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再回过头,原来是角落里一个簸箕,撞上了空心的金属,那个簸箕已经变得黑乎乎的,落上一层灰,旁边的相关用具撒了一地,没有人来打理,被冷冽而剧烈的寒风一吹,接着立便撞上了金属的空心板。
回声不断的响起,敲打着叶大人的耳膜。
“别怕。”李大人罕见地拍了拍他紧紧揪住他衣服的手,本来叶大人以为他在安慰自己,直到李大人把那只手拍下去。
叶大人:……好歹同僚一场,怎么能这么嫌弃他。
有簸箕,那就是厨房。
最容易下毒的地方是哪里?
李大人和叶大人相视一笑。
当然是厨房啊,总不能是一人给一针吧,可是尸体上也没有任何伤口啊。
叶大人:嘿嘿嘿。上!
两个人悄悄摸摸的来到了厨房,厨房已经被清理干净,只剩下一些寒冬里面冻的菜,以及一些姜,多少显得有些寒碜。木头许久没有用,生出一股发霉的臭味来。
叶大人掀开了锅,里面自然是空空如也,倒是有一些吃的没有洗净,应该是没有洗锅,捏了些锅巴在上面,已经被冻干了。
叶大人又把锅合上,检查起一些调料来。
李大人蹲在了角落,细细查探着每一处。
地上有一些细细的白粉,撒了一小部分,李大仁刚粘起来一些放在掌心,凑近鼻子去闻。
“啊——”
李大人猛地一回头,等你的匕首都已经掉出来小半截。
“啊切——”
打喷嚏啊。匕首又默默的缩了回去,原来是闻到了胡椒粉。李大人站起身来,把他拽到了一边,吩咐:“你给我在门口站着,有人来了再喊。”
“哦。”
李大人又重新蹲回去,看着那一小撮白沫。靠近鼻子一闻,有些咸咸的味道。
盐吗?再凑近闻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待在角落里面放的久了,在盐的味道里面还混着一些尘埃味,显得有些苦涩,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原来的盐,有点模棱两可。
他不敢贸然去尝,便摩挲了一下手指尖,将指尖上染上的白粒全部扫了下去,站起身。再环视了一圈之后,并没有别的线索。
其实有一条。
那就是在宫变的那几日里面,其中有一日,是吃完饭之后连锅都没有来得及洗,就身亡了。
投毒到食物里面的可能性很大,而且相应的范围也很大。
“走吧,我们出去其他地方转转。”
来到一块空旷的大厅,往前总是空洞洞的房子木瓦,红色的对联胶已经粘不紧了,萧条无比,飘飘悠悠的挂在上面,像是鬼门关的招红布条。
而空洞洞的里面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叶大人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些害怕,可身边还有一个李大人在,虽然说凶巴巴的还有些嫌弃他,却让他无比的安心。
“这是谁的屋?”
“不知道。”李大人答:“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叶大人:……
“你就不能有一点身为长辈责任担当?先行一步吗?”
“为什么不是你们这群年轻先行奋勇当前?”李大人回问。
“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您作为前辈,当然要引领后辈,为后辈做榜样,后辈才能超越前辈!”叶大人说的义正言辞,胸中有浩然正气。
“我不是你老师。”李大人冷漠道。
“反正您先请,要不我在外面等?”叶大人不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知是什么东西又被寒风吹倒,发出当当当的声响,而这次的声音的方向不是从外面,而就是前面,这个黑洞洞的里面。
还没等叶大人下定决心迈出脚去,李大人已经先行抬脚大步迈进去,身影轻轻的一闪,便与夜幕融为了一体,不见了踪影。
到底是谁让他们穿黑色衣服的呀,这下好了,走丢了人都找不到。
叶大人一步三回头的向里面走去。
事情永远都是怕什么来什么。
而这个入口的里面,是一个四合院的结构。俗话说得好,四合院一个回字形,用好了,就是风生水起,若用不好,生门对着死门,那就是无路可逃,死路一条。
而在这个空荡荡的回字形里面。
他的李大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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