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阁。
“老大,你为什么不接那千两黄金,让我们白白损失那么一大笔钱?这不是败家吗,你要一块石头做什么呀?”红缨捂着胸口,欲哭无泪。
“所以他答应了吗?”红缨问。
那天红缨在外面偷听,听了一半就被鲁人钾招呼走了,可是这个成为他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宁愿挨打,也要来问清楚。
“你猜。”澹无诗摩挲着棋子,像棋盘上落下一子,刚好将对面白棋围成一个回字,四面堵死,没有一口气,手起棋落,躺在黑色瓷碗里面的,是那颗刚刚被吃掉的白棋。
澹无诗默默的看向远方的局势,有一对黑棋与白棋相贴而行,隔了三个子的空隙,谁也不好先手。
“你别答应他,我求你了。”红缨朝天,拜了三拜,回头可怜巴巴的望着澹无诗。
“没有。那千两黄金还是你的。”
“耶!”红缨握拳,给空中来了个肘击。
“那我怎么没见到金子影子?”红缨疑惑道。“不是说提前给的吗?”
澹无诗:“……”嗯,这个……当然是给许阑珊拿去救济了。
“库房,已经放过去了。”
“哦,这样啊。”红缨心里面虽然还有疑惑,她日日守在这灯火阁里面,倒是也不曾出去。“那我去看看!”红缨兴高采烈地就推门想往仓库走。
完了。澹无诗脑子转的飞快。
忽然想起红缨原本的财产被他偷偷的拿走去给许阑珊造礼物了。这丫头怎么就那么较真爱财呢?
本来想用红缨自己原本的财产来充一充数,现在好了,完了。
“站住,回来。”红缨刚转过角的脚丫子一顿,半偏过头,“咋了,老大?”
澹无诗揉了揉眉心,“有个事要你去办,现在。”
有什么能比见到金子还要着急吗?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红缨还是任劳任怨,认命般的有走进屋。
“啥事。”
“左府分支有一户女儿,左晨倒是与她不是很熟,幼年丧母,我要你代替她。”
“代替她干什么?”
“出嫁。”澹无诗道。
红缨:?我又触碰到他的逆鳞了吗,现在已经要把我卖了的地步了吗?
“嫁进宫里面。”
澹无诗补充道。
红缨大脑宕机了。啥?你说嫁到哪里?嫁到宫里面?宫里面除了能嫁给许阑珊,还有谁吗?
“老老老老大,你冷静点。是我教给你的撩人方法不好用吗?老大,你再坚持一下,肯定能打动皇上的,老大,你冷静点啊。”
“我很冷静。”澹无诗嘴角抽了抽,“不过你教的方法真的很蠢。”
红缨:果然是被拒了吧。
“你嫁到宫里面去就可以跟小桃相聚了,不是吗?我让你过去,又不是结婚,而是有事要办,你要是真嫁了,我会帮你买好墓碑让鲁人钾给你烧纸钱的。”
红缨:……
算了,小桃难道不比千两黄金重要吗?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善好的机会啊,不要白不要!
“那我是将她本人放走呢,还是?”红缨问。
“随你。”
“明白了。”合上门的最后,红缨露出了一个嗜血的微笑,随意的从走廊暗盒里面抽出碎刀,拿在指尖转起来。
左晨……红缨随意将绸缎的带子在指尖婉转,刀锋出鞘的声音响起,正中靶心,从酒客里面要抢妇人钱财的酒鬼头发丝上飞过,连带着气流将整个人的身体都后退了几步。
“何人!!!”那酒鬼气呼呼的晕头转向的找人。
“你姑奶奶我!”
屋内。
澹无诗继续下着棋子。棋盘上的计谋实在是太难捉摸,光是留了三个子的空隙,就有无数种走法。铤而走险的,针锋相向的,也有全盘在握的。
不知该走哪一步,不知敌方会走哪一步。
贾亮和他对话的时候,他问,“我要那块玉,你接吗?”
贾亮犹豫了。
澹无诗不急不慢的敲着桌子,发出催命般的响声。
他在等。等贾亮的答案。
对面凝重了半晌,像是在思考什么生死攸关的问题,最后竟然笑逐颜开,手掌一拍,
“哎呦,你瞧我。见色忘钱的,千两黄金哪有那块石玉重要啊?钱没了,可以再挣,但是那传家宝没了,我又如何向祖宗交代?我又如何对皇上交代?大人,你说不是。”
可澹无诗知道,他回答出了正确答案。
这是在试探他.。看他是否真的懂石玉的意义。是否真正的知道石玉这一样东西是很贵重的存在。
如果把石玉拱手让人,单单是为了杀人而去杀人,这是不合理的。
可是就算给出了正确答案,可是贾亮犹豫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呢?
想通了又怎么样,他回答的太慢了。根本不像是一个人正常能做出的反应时间,这又不是生死难题,澹无诗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而至于石玉,迟早是他的。
“大人,鄙人已经求到这个份上,就别再为难我了。”
澹无诗笑了。
贾亮出了一身的冷汗,背部绷得很紧,剪得像一根弦,脆脆弱弱的,马上就要断掉一样。
在空气里面无声的对弈,那是思维的漏洞,幸好他在回答的时候终于想通了其中绕的弯子,不然恐怕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一具尸首了,总之蒙混过去了就好,凭杀手榜第一,难道看不出来他的破绽吗?
贾亮只能无比虔诚的祈祷,这只是一次无心也无意的询问。
只见上座的人盏了杯茶,喝了一口,杯子放下与桌子碰撞的叮当响。
“合作愉快。”澹无诗笑着说。
不过至于扶统什么时候死,他可没有说过,也不曾约束。
现在要去干什么呢?澹无诗站起身,随手披了一件大衣,带上了面具,下了楼,鬼魅般消失在街道里。
衙门,叶儒居然是偷偷摸摸的进去的,活像一个小贼,有点弯腰驼背,还拿布遮着脸,若不是穿着朝服,就该被门口的将士给拦下了。
“叶大人为何戴着罩子?”扶统见到他,也是微微的诧异。
“最近不是瘟疫严重,我也有些受寒了,不好传染给大家。”说罢,叶儒装模作样的咳嗽起来。
“叶大人,还是好好休息,以身体为主。怎么不见李大人?”扶统道。
“李大人生病了,今天由我独自来查案宗。扶统大人,我有一个问题想知道。”
扶统微微前倾,“叶大人,但说无妨。”
“衙门可查出了侯府的凶器是什么?我们当然知道是毒发,这点,不用再说。”叶儒打断扶统刚要开口的话。
“我要知道的是,具体是什么毒?功效又是什么?在何处发现?又是下到了哪里?是否会有什么附加的反应?”叶儒严肃道。
“我不是说了吗,”扶统今日显得有些云淡风轻,好像不把叶儒放在眼里,毕竟在他的眼中,叶儒不过是一个小毛孩子,根本不能担大事,来查也不过就是混混水,他有什么好怕的呢?
“况且卷轴上也写了,你不是看到了吗?”
其实扶统是有一些吃惊的,因为这话并不像是他能问出来的问题,像是知道了什么。不过他好像又笃定叶儒不会知道任何细节。
“你撒谎。”
一把剑夺鞘而出,直直的比在了扶统的肩膀。
“真正的卷轴在哪里?难道你不比我们更清楚吗?还有20多年前的卷轴呢。”旁边的侍卫一连串的拔剑而出,围在了二人身边。
“你言重了。”扶统绷紧了脸,那一瞬间,心跳的飞快,死亡的气息就在脖颈边。
真有胆识啊,只不过太莽撞了。扶统想。
“你是奉命来查这个案子的,又不是20多年前的,你凭什么碰呢?再说,20年前的案子被加了禁令,就算是我,也不能碰啊。大家都是为皇上办事,我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呢?你这样,倒是像在挑衅公职人员,可是要入牢的呀。”扶统捉住剑柄的头,用指腹将剑身往旁边推了推,示意叶儒拿远一点。
“你撒谎!”刚被指尖推开一些的剑锋又回来了,这一次竟然直接挨出了血丝。
“放肆!”扶统终于动怒。“在衙门闹事,你还有王法吗?!”
叶儒红了眼眶,平常温和的脸上,在此刻竟然显得凶悍。“难道你就有王法了吗?!”
“把他抓起来!现在!”扶统喝向旁边的士兵。
“我看谁敢!”叶儒再走近了一步,留下包围着的官兵,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做何动作。
“你的卷轴根本就是前后矛盾,连边都没办法编成这个漏洞百出的模样,你倒好,拿它来糊弄皇帝,你糊弄谁呢?再者说,我还没听说过哪个卷轴是被下了令,说不准查看,就算连皇帝本人来了也不行吗?!”
这次叶儒是真的动怒了,手在轻微的发抖,一声声的语调高昂,像是在为无数的魂灵鸣冤屈,在为世间的黑暗道不公。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
“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凭什么不可以就案重查?凭什么就认定了那个人一定是凶手?”
“难道20年前,凶手还有别人吗?!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扶统突然停住嘴。
最合适的人选?什么叫最合适的人选。难道20多年前,凶手并没有被抓?而是一个替罪羊!?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扶统有些羞恼。
“你把剑放下!”
“你把20多年前的卷轴给我。”叶儒知道,真正的卷轴他极有可能拿不到,就算拿到了,说不定也是伪造的。可是20多年前的东西做不了假,上面有时间的印记。
“好。”扶统简直怒极反笑。
“给你就给你,你把剑放下,不然我如何去拿?”扶统答应下来,又朝四周喝道:“都退下。”
拿着剑的官兵纷纷从包围圈里面四散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叶儒也放下剑,等着扶统取完卷轴回来,他倒要看看皇印怎么造假。
过了一会,扶统真的回来了。手上多了两份卷轴,布满了尘埃,而其中一页的书封上面滴了一滴油墨,看的人有一些发牢骚。叶儒都皱着眉,20年前的大案子,怎么会如此草率?
扶统把卷轴摊开,没字的那一面朝着叶儒,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叶儒莫名其妙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将它四周围成了一个圈,有些动弹不得,他的剑收回了剑鞘,而手指藏在了衣袖里,捏着什么东西。
“看到了?”扶统缓缓展开,半边的印章已经初见端倪,和皇宫里的很像。叶儒刚想再凑近些,上手摸了过去。
开始下一秒,一柄剑刺穿了他的左肩膀,而后方正是旁边的一个将士,叶儒看着眼前的扶统,而扶统的眼睛里面,倒映着是他后方的那个士兵的脸。
叶儒笑起来。
在下一剑刺穿他的腰腹的时候,衣袖里的一纸文书被抽出,
叶儒高声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史监察四品,扶统,接旨!”
他感觉到腹部的力量被松开,一把剑歪歪斜斜的挂在了他的身上,从血肉里面生出的摩擦力缓缓往下掉,耳朵里有些嗡嗡作响,后方是一个士兵,颤抖着跪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而自己的前面,四品官员扶统,也是咚的一声跪下了。
视线有点模糊,嘴角溢出了一些鲜血,可是叶儒站的笔直,
“20年前的案卷重启,重新勘察二十年前的卷宗,不得懈怠,协助叶儒和李骥,将凶手尽快捉拿归案。”
钦此。叶儒在心里面默默念完这两个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而手上高举着皇帝给他的诏书,被面前的人接了过去。
怎么办。叶儒其实没有想过局面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明明只是想过来完成皇上给他的事情,仅此而已。
寒风怎么如此冷冽,突然就吹过来了。撕开了他所有外皮的华丽包装,直捣骨髓。
一队人马忽然闯了进来,把扶统死死的按在了地上,夺了他身上的剑柄,也收了他身上的官牌。
叶儒朝扶统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他的腹部在汩汩不断的流血,染红了一片朝服。肩膀的骨头已经被刺穿,无力的耷拉在地上,所有的力气被尽数抽走,冷冰冰的,而他的眼睛前蒙上了一层雾。
终于,意识朦胧之际,有一双温暖的手,好像把它托起来了。但他没有听见任何一句话,也没有听见任何的呼喊。
只是有一滴眼泪滴在了他的脸上,温热的,还有一些潮湿。
叶儒的手指尽力蜷缩,揪住了那人的手指。
是李骥,他怎么来了?
……
叶儒没有力气在思考,而李骥的到来,像是一个保护的罩子,把叶儒千疮百孔的灵魂保护了起来,隔断最后一根与世俗连接起来的线。
先被切断的那一瞬间,一时的丝线随一门之隔外的凛冬尘埃一般,飘摇散在天地之间。
叶儒闭上了眼睛。
而在那一瞬间,又一滴眼泪砸进来,砸在了叶儒长长的睫毛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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