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也正好到了午饭的时间,饭菜才上来时,和清羽本来还在发愁:是否应该为楚淳戈布菜。
虽说他们平时私下相处时没有这些讲究,但如今有曹曲野在场,按理来说,她似乎不应太过随意。
和清羽暗自琢磨着,正欲站到已经上桌的楚淳戈身边意思意思,楚淳戈却抬手将她拉到了他左手边的位置坐下,只道:“何时让你做过这些了,曹大哥不是外人,坐下就是。”
曹曲野净了手正欲落座,听闻此言,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两人。
楚淳戈此举无疑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他:这个小妾于他楚淳戈而言很重要,届时把人借给他,他可得上心点。
不过美人易得,能文能武的美人可是罕见,在这边关苦寒之地,怕是每个从军之人都希望有这么个美人在侧陪伴。
但他了解楚淳戈,他在用人上一向都是非常大胆的,从今天他让这女子同在帐内议事、出面对抗巴尔特鲁、让她就归化十虎国一事发表见解,到自己临时起意想要借人一用,却与对方一拍即合等一系列的事情来看,楚淳戈对此女不单是对房里人的看重,而是打算把人用起来了。
心中种种思绪不过一瞬之事,曹曲野边落座边打趣:“淳戈当真是好福气。”
曹曲野此话一语双关,既指私人的福气,也说公事上的福气,楚淳戈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坦然应道:“这是自然。”
和清羽只当曹曲野是在调侃,她自是不愿别人吃饭她在一旁看着不说,还得伺候人,能坐下吃饭自然是好的,她面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看楚淳戈与曹曲野先后动筷后,专心吃起饭来。
上午毕竟算是干了点体力活,她这会儿的确饿了。
吃完午饭,曹曲野与楚淳戈就十虎国归化一事又商议了一会儿,约定等他平稳好局势,便让和清羽带着巴尔特鲁前去协助后,便告辞离开了。
和清羽暗自猜测楚淳戈下午的安排,却不想他把李多辉喊了过来,她这才想起来,今日还未见过李多辉。
和清羽本想着应该是楚淳戈给李多辉安排了其他事,这会儿把人喊来汇报,却不想李多辉一进门就跪了下来,说道:“属下知错。”
和清羽正吃惊李多辉犯了什么错,就听楚淳戈道:“你所犯何错?”
李多辉满脸羞愧:“属下无视将命,私自带夫人涉险。”
和清羽听到事情和自己有关,下意识的反应是:他们不是立功了么?怎么这会儿又成有错了?
但她立即就反应过来:这是在军中,李多辉接到的命令是护送她离开,结果却被她轻易激将到了敌后,虽说当时他们以为城中当真陷入了死战的局面,抱着决绝的心态,想要助一臂之力,但本质依旧是李多辉定力太差,经不得激。
这次是幸好楚淳戈安排周密,他们的行动算是锦上添花了,但若稍有差池,他们反过来落入敌手,彼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反而会给楚淳戈带来无穷的麻烦。
李多辉的优缺点是显而易见的,热血忠诚,有些小机灵,但少年心性,易被激将利用,这一点她能看的分明,敌人自然也可以,如若真让他带兵打仗,有朝一日怕是会犯下大错!
而她,和清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力气大’这个金手指让她近来有些轻狂了,让她不知不觉间变得自大了许多,这种轻狂自大不仅会使她身陷险境,还会连累他人!
和清羽电光火石间想明白自己的问题所在,也跟着跪了下来,事情起因在她,她自不会在一旁躲避责任:“妾身知错,妾身不该无视将军安排,仗将军之威,胁迫李小将军同妾身涉险。”
李多辉昨晚庆功宴后,没眯一会儿,一大早就被几个亲兵揪着去打扫马厩,打扫马厩算是楚军中人人心知肚明的一种进行自我反省的刑罚。
但说实话,李多辉稀里糊涂打扫了好几个时辰也没想明白他近来犯了什么错,后来是肖云禾实在看不下去,提醒了他一下,他才猛然反应过来,他犯了军中大忌:违反军令!
虽说最终结果也算有所助益,并未酿成什么过错,但这事可大可小,若单从他违反军令来看,挨点军棍都算轻的,不过从将军罚他去马厩自我反省来看,似乎仅是打算提点敲打一番。
但即使将军不欲深究,此事初始虽为夫人提议,但却是错在他定力太差,他不能让夫人几句话就把这过错揽了去,他自身的缺点,他自己也是清楚的,他知道将军是有意培养他的,为免以后犯下大错,他应该尽快成长起来才对,这件事对他而言,就是一次教训。
而且话说回来,即使他想不明白这些,他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也不可能把过错推给一个女子,若他如此行事,那还算什么儿郎?
即使这个女子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娇弱,很是让人佩服,也绝不是他逃避责任的理由,李多辉当即道:“此事与夫人无关,是属下立功心切,请将军责罚!”
和清羽之前逃跑,连累李多辉与肖云禾被罚军棍的事还一直在她心头惦记着,总觉得过意不去,要是这次再连累李多辉受罚,那她可是就更要良心难安了,她对楚淳戈管治手下的手段还是不太了解的,但有上次李多辉二人被罚军棍的例子在前,她想着处罚多半是与此有关,无非是棍多棍少的问题。
但无论什么责罚,她都不能事不关己的眼睁睁看着李多辉受了,她连忙道:“当日之事的确完全是妾身的主意,妾身仗着是将军您的房里人,施压迫使李小将军同去,李小将军一向对您敬重有加,才让妾身有机可乘,请将军明查!”
李多辉自不能让人顶罪,立即开口争辩。
和清羽也铆足了劲儿,说啥也不愿让李多辉再因她连累受罚,俩人一时竟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抢起来,认错态度一个赛一个诚恳,好似俩人争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
但到底李多辉只是个单纯的并不太善于言辞的兵蛋子,哪里比得上和清羽前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磨炼出来的嘴皮,到最后只急得出了一身热汗,见辩不过和清羽,干脆脖子一梗,不管和清羽说什么,他只道:“夫人与此事无关,是属下的错,请将军责罚。”
力求从各当面论证错在自己的和清羽都快被李多辉复读机似的车轱辘话整笑了,她借着说话不着痕迹的观察楚淳戈,却见他四平八稳的在上首坐着,也不言语,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冷眼看着他们二人争辩,目光倒是会随着她与李多辉的发言略有转动,却并不带什么情绪,显得很是高深莫测。
和清羽以前世的管理经验暗自揣摩楚淳戈的心思,按理来说,他们此次虽违背了军令,却也是事出有因,他们是在以为楚淳戈当真是在带人死守城池时,才选择破釜沉舟,带着算得上是舍身取义的心情做出的行动。
虽然结果是楚淳戈早有安排,显得他们多此一举,但他们的行动好歹算是锦上添花,没造成什么过错,再加上他们称得上英勇的选择,虽有违背军令在前,但应该能算得上是功过相抵。
如果她是管理者,面对自己看好的苗子们,因忠心等正面的原因违反自己的指令,擅自做了认为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最后也算帮上了忙,但苗子们显而易见的缺点也再次完全暴露,若想要重用,必须拔掉这些缺点的情况,她肯定会选择恩威并施,既要磨一磨苗子们的心性,也要对他们的英勇与忠心进行鼓励,不知这楚淳戈会作何选择?
和清羽想的出神,一不留神学舌了李多辉:“李小将军与此事无关,是妾身的错,请将军责罚。”
李多辉不由气恼的瞪了和清羽一眼:我嘴皮子比不上你利索就算了,你咋的还学我说话了?
李多辉的情绪太好懂了,几乎是直白的写在脸上,虽然场合不合适,但还是把和清羽逗得发笑:唉,这小孩,赤忱直白的可亲可爱,若是前世她的弟妹们都有如此心性,她到最后也不会觉得她的种种付出不值得,不过前世种种已成定局,多想无益,她还是该先想想眼前的事情怎么解决。
而此时楚淳戈觉得大概是没什么新鲜话好听了,便抬手轻敲了几下桌子。
察言观色的本事向来一流的和清羽自是知道楚淳戈这是准备发话了,而一向没什么眼色的李多辉也难得机灵了一次,没再言语,跪姿异常标准的等着楚淳戈发话。
“李多辉,你忠肝义胆,赤胆忠心,对敌时向来勇猛无敌,是我军中不可多得的良才,然你少年心性,极易意气用事,此乃兵家大忌!”
“本次对敌行动,本将虽未与你详细说明,但明面上的种种布置从未隐瞒于你,你若细心观察分析,便不难发现其中深意,你却未有半分察觉,此乃缺乏谋略。”
“你向来想成为调兵遣将的一方大将,但一朝为将,肩上就要担负起无数将士的身家性命,你若总是如此有勇无谋,日后你要如何对手下的一众将士负责?”
“带兵打仗,最忌一时之勇,虽此次你擅入敌后,并未造成什么过错,还有所助益,但违反军令,洞察力不足是事实,理应重罚,然我军中向来重赏英勇、忠诚之士,故本次可算你功过相抵。”
李多辉跟随楚淳戈多年,本就一向对他崇拜至极,此时听出楚淳戈字里行间的良苦用心,自是感激涕零,他庄重行礼,语气铿锵有力:“属下定不会辜负将军栽培!”
楚淳戈微微点头,又对和清羽道:“王柳如,你虽身为女子,却是巾帼不让须眉,有情有义,亦是有勇有谋,然你太过倚仗你那一身巨力,狂妄之姿渐显,有轻敌,视战场为儿戏之势,你要知道,每一场战争,都是建立在无数人的血肉之上,再勇猛之人,也终有双拳难敌四手之时,你若将你那一身蛮力当做你的底牌,怕是会终受其害。”
“此次战役你虽表现不俗,但你无视本将安排,迫使本将部下违反军令,理应与之共同受罚。但—”楚淳戈话音一转:“忠义之士之心不可寒,英勇之士之行应予以鼓励,本将也算你功过相抵,你可服气?”
楚淳戈果然使的是恩威并施的手段,但和清羽更加看重的是楚淳戈话中的深意,他肯定了她的可用之处,这是进一步把她放到了下属的位置上对待,这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而且他所言也句句在理,她自是信服的。
和清羽将信服的姿态做的足足的,语气诚恳:“将军所言极是,妾身只觉醍醐灌顶,铭感五内!”
“好!”楚淳戈大掌一拍桌案:“你二人均是我军中不可多得的顶梁之才,本将命你们二人,在不耽搁公务的前提下,就此次战役各自做一篇文章,从战前部署至战后安排各抒己见,于三日内交于本将,可有异议?”
和清羽明白这其实是一次考察,考察他们在军事上的总结分析能力,她从前不通军事,对她而言,这不仅是一次现成的学习机会,也是她能否得到楚淳戈进一步的认可与重用的考验,她心中暗喜,朗声道:“妾身领命!”
李多辉自也明白这是将军对他的打磨,若想为将,必然需统领全局,他的弱处也在此,需得尽快提升,将军这是以新鲜出炉的战役为例,让他分析学习,哪有不应之理,当即也道:“属下领命!”
楚淳戈见二人各自领命,便命二人起身,令李多辉退下。
李多辉一退,没了旁人,和清羽顿时满脸喜色的对着楚淳戈大献殷勤,看他有提笔的趋势,就赶紧磨墨,看他瞥一眼茶盏就赶紧抢先一步双手奉上。
楚淳戈不动声色的处理了几件着急的公务,终是忍不住,问道:“怎么如此高兴?”
和清羽笑的真心实意,答的总体上也是心口如一:“妾身这是高兴,妾身本是一个内宅妇人,如今将军却将妾身与李小将军做同一安排,妾身得将军如此看重,岂能不欣喜若狂。”
此时虽只有她与楚淳戈俩人,但因谈论的是公事,和清羽并未自称我,也并未唤楚淳戈楚郎,这是她给自己定的与楚淳戈相处的基调,于公事相处时,必然要将他当做上司对待,公私不分可是职场大忌。
楚淳戈轻笑一声,并未就此事展开谈论,只道:“切莫得意忘形。”
和清羽明白,楚淳戈此时的态度,其实还是有些模棱两可的,以后到底会如何用她,得看她日后的表现,但她对自己有信心,只要楚淳戈有用她的心,给她机会,她就不会再被圈回内宅去。
当然,想要得到楚淳戈的重用,总需要有一个过程,但前世的职场经验,让和清羽清楚的知道,当上司看重你时,适时表现出对上司看重的感恩戴德,及时表忠心、时时表现出一副受教的模样也是非常重要的,她收了笑容,认真道:“妾身谨记将军教诲,定时时反省约束自身,努力上进,争取能早日为将军分忧。”
楚淳戈心中受用,面上却是摇摇头,又重新埋头公务。
楚淳戈不给她安排事情便去做自己的事,和清羽只当这也是入职考验,便察言观色的做着一些打杂的事,既不妨碍楚淳戈办公,却又让他觉得多个人似乎处处顺手了许多,主打一个润物细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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