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发现自己的眼泪没有得到回应。
转头往后望去,他抱胸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故意对她的哭泣熟视无睹。
施弥抹掉眼泪,幽幽地目光凝着他。
他转身往林间走去,施弥叫住他:“你要去哪?”
他脚步不停,冷声:“与你无关。”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夜色里。
施弥望着四周漆黑的一片,没有一个人影,咬牙恨恨。
踉跄起身,才迈开一步。下一瞬,整个人跌进沙石里,手掌的擦伤让她吃痛地皱起眉心。
趴在青烟剑上,剑循着随深离去的方向飞去。
他走得不算快,青烟剑很快发现他,鬼鬼祟祟跟在后头。
施弥探着头看他这拔几棵草,那拔几棵草,攥着一大把草来到一条溪旁。
溪水叮铃咚隆的作响,他专心地做手头的事,将野草团成一团,挑拣石块,在草上按压研磨,月光撒在他脸上投下隽秀的倒影。
动作重复而冗杂,施弥看得有些昏昏欲睡,也真的渐渐睡去。
当她醒来时,月已悬到高空,
溪旁再无随深的身影,她揉着惺忪的眼,嘀咕:“人呢?”
一回头,却见他一脸冷漠地站在身后,带着满身的水汽,发尾还滴着水珠。
他蹲下身,一字一顿:“不要跟着我。”
说完,便起身走开。
施弥很着急,但腿一点都不利索,费了好大劲才从剑上下来,身子虚虚地倚在树干上,徐徐地喘息。
望着已然没了人影的密林,她的眼逐渐阴沉。
不过观他对此地如此熟悉的样子,施弥猜他的住所就在附近。
等休息好了,她就在周遭龟速地找,竟真的让她找到了。
修长身影正倚在洞口的石壁上,他应是为了等头上的发丝干透。
不同于蝉鸣的细微动静使其抬头,周遭杂草丛生,落拓的环境却难掩他的矜贵,连月光都独爱他。
施弥没想到他转身就走,急到扯住他的衣衫。下一瞬望着手里的碎布傻眼,她可没使劲啊!
她想和他解释,抬眼就见到满背的伤疤,有新有旧,长短相间的深色长痕贯穿其中,她怔愣在当场。
他没有回头直接走进山洞。
她正要跟着进去,他却反身挡在门外,眼中是强烈的抵触,“我说了不准跟着我。”声音在酷夏冷到发寒。
随深后退了一步,仰头望着他,善解人意道:“随深哥哥,你不想我进去,那我就不进去。”
她脸上挤出讨好的笑。
随深没有再理她,转身往山洞内走,声音逐渐远去。
施弥伸长脖子也没看到他的身影,心想这个山洞很幽深。
她既放下话了,就真不踏入一步。
在洞口处坐下,听着不绝于耳的蝉声,她抱着剑也渐渐睡着了。
天未大亮,随深便从山洞内走出来。
走到洞口,他停住脚步,她缩成一团,小小地倚在石壁上,剑柄抵在脸上印出形状,她却浑然不觉睡得酣甜。
看着她的睡颜,他的眼神晦涩复杂。
叹息一声,他俯下身,将剑从她手里抽出,放在一旁。
在他走后,沉睡中的人却睁开了眼,幽幽的目光看向他离去的方向。
施弥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被晃眼的阳光照得张开手去遮挡,透过指缝看见一双弧度漂亮的眼眸,只是漂亮眼眸里铺满冷淡。
她收回手,哑声:“随深哥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他放下手里的干柴,自顾往外走了,没有理她。
不过多久,他举着两根木棍走来,棍上穿着清洗干净的鱼,熟练的生起火后,他举着木棍开始烤鱼。
他的动作很细致,适时的翻转,恰好的火候,烤出的鱼两面金黄,色泽很好。
看着他沉静的脸,施弥想他已经习惯进食了么?
熄了火,随深慢条斯理吃起手里的鱼,施弥观着他的脸色,一点都让人看不出好吃与否,只是烤制而成的肉香味扑鼻,混淆了她的感官。
她咽了咽口水,轻声:“我也想吃。”
她整整一日都未进食了。
随深停下动作,望向她,眼神询问。
她连连点头,他沉默了下,将手上的木棍递给她,施弥兴冲冲地拿过来,咬了一大口,随着牙齿的咀嚼,脸开始垮下来。
她疑惑地看着手里的鱼,又看向随深手里的鱼,艰难地咽下这口后,再也不愿尝第二口。
她盯着随深手里的鱼,想着会不会那条更好吃些?
他把好东西留给自己了。
“随深哥哥,我们换一条。”
她举着手里咬了一口的鱼,笑得灿烂。
随深点了点头,爽快和她交换。
施弥换了之后,学聪明了,和他一样,捻一小块鱼肉放进口中慢条斯理地吃。下一瞬,表情僵持在脸上,震惊地看着手里的鱼。
这次她憋不住了,扭头把嘴里的鱼肉吐掉,真难吃,又腥又干。
她将鱼连同木棍丢进燃尽的灰烬堆里,恼怒:“难吃!”
随深缓缓开口:“不加调料就是这般滋味。”他还在接着咀嚼,脸色平静。
施弥抱住了他,脸依在他肩上,随深的动作一滞,听到她带着颤抖的声音:“随深哥哥,对不起,我当时就是想捉弄一下你,我不知道你会这样……”
他的脸色变得晦暗。
手中是她万分嫌弃的鱼,他怎会尝不出好赖,只是不硬着头皮吃,他的身体会承受不住消耗的能量,会乏力,严重些则会昏倒,凡人的身体总是脆弱些。
她伏在他肩上小声的啜泣,声音传进他的耳中,他低敛的眼眸平静如水。
等耳旁再没了动静,他侧脸探去,她哭到在他肩上睡着了,脸上犹带未干的泪痕。
这段时日不见,她的脸好似长开了些,黛眉悠长。
他发现胶着在她脸上的视线有些久了,猛地转过头去,眼神黯然地落在杂草上。
施弥醒来时,观望了所处的环境,昏暗幽寂,随处可见的石壁。
她敛下眉,这是在山洞里。
她扶着石壁往外走,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头顶的夜空开得绚烂,繁星点点,微风送来更迭的蝉鸣。
她伸长脖子往树林中望,等了好久才等来一道身影。
他携着水汽从绿林间走来,湿发散于脑后,深邃的眉目在水的润泽下愈发清晰夺目,像是林中精魅的化身。
施弥看得有些入神,回过神来他已走穿过她。
她叫住他,扬起一抹乖巧的笑:“随深哥哥,湿着发睡觉会头疼的,还是在外边吹吹风吧?”
随深凝着她,轻应了声。
坐下后,她又开始了:“随深哥哥,这样干等着有些慢,我用灵力给你烘干吧?”
他拒绝:“无碍。”
可她的手已触到发尾,听到这话,动作不带停留的,“我会很小心的。”她用灵力笨拙地烘干湿发,顾不上脸上被溅到的水珠。
等头发有八分干时,她的手酸到抬不起来,伺候人的活真不轻松。
“多谢。”他客气的道谢。
施弥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他远去的背影,带着疏离。
次日一早,施弥招呼不打便从山洞离开了,一点她的痕迹都没留下,好像这个人的出现只是来自他的幻觉,随深站在山洞口想到,她总是这样。
施弥这次不再大摇大摆地在大道上走,树大招风太引人注意,再引来一张定身符就玩完了。于是专挑小道过,也不再想猎杀些大妖充门面,专挑些落单的低阶精怪下手,以量取胜,取完内丹后便用洗尘诀清理一遍气味,避免麻烦。
晚上就睡在隐蔽的洞穴里,吃些野果充饥,就这样孤身一人捱到了最后一日。
她带着妖丹从幻阵中出来时,木菲几人脸上的惊愕掩都掩不住,她迎上木菲的视线缓缓露出一抹笑,笑容古怪。
木菲吓得脸色一白,立即扭过头去。
施弥冷冷收回眼,将手里的袋子给到记录员手上,观察起四周,相比起一开始,此时的人数已经少了一大半。
她看到了谢盈,谢盈也看到她朝这边走过来。
一过来就激动道:“听说没,有人上交了整整数百颗妖丹!”
“这么多?”
她苦着脸:“就是啊,我连她的零头都没到。”
施弥的目光开始游移,最终停在一众弟子包围的少女脸上,努嘴:“是她么?”
谢盈抬眼望过去,又转回来,有气无力:“是她,在幻境里一通乱杀,名声彻底打响。”
施弥皱眉:“我怎么此前没见过她?”
谢盈凑近轻声说道:“她唤相宁,来头还挺大的,而且她不与我们一道修习。”
“为何?”
“她是敏雅师叔的女儿,由眉霜长老亲自教导呢。”
“咦?为何是由眉霜长老教导?”
“咳咳,”她的声音骤然压了下去,“听说敏雅师叔二十年多年前便失踪了,几年后白云林凭空出现一个襁褓中的女婴和一封书信,这女婴便是相宁。”
施弥脸色变得凝重,将视线扫向那少女,周围满是弟子的各项恭维,她不见得意也不谦卑,面色淡然,毫无浮躁之气。
最后结果很快便出来,施弥的成绩位于中位,顺利进到下一关卡,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谢盈却由衷为她高兴:“施弥,你太厉害了,可以进到下一关哎!”
施弥却低着脸色,兴致缺缺。
“怎么了?”
她凝着谢盈,小声:“第一名是相宁。”
谢盈恍然道:“原来你是为这烦恼,不过我觉得能进第二关就代表很好了,你看我连第二关的边都没摸到,况且眉霜长老多严厉啊,她从小定受了不少训练。”
施弥点了点头,不再做声。
趁着夜色,她出了山门往山下赶。
客栈里,她黑着脸趴在八仙桌上,对面的人正攒着劲逼问她结果。
“怎么样?”
“是不是轻而易举拿下第一名?”
“我的醒神散是不是效果显著?”
见她始终提不起兴趣的脸,张宜枫皱眉:“不会吧?你不会连下一关都进不去吧?”
少女耷拉着眼,有气无力道:“我离第一名还差好些呢。”
“哈?那第二关如何通过?”
往年夺得第一关卡的第一名,在第二关卡的登问天路中可得到指引,算是一个奖励。她本来是想得到这份指引,如今希望没落。
她情绪低落:“这不是关键。你听过我们宗门的敏雅师叔么?”
他尝试回想,却没在脑中搜寻到这个人,“不曾,那关键点是什么?”
施弥将脸撑在手上,视线凝于一点:“一同参与宗门大比的还有我那师叔的女儿,修为高深,今日的第一名是她。”
“你呢?”
“我?”说到这,施弥想到木菲,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黑沉,冷声:“有人对我用了定身符,害我险些失了通关机会。”
张宜枫和她同仇敌忾,“手这么脏,必须给她一个教训!”
她哼了声。
“对了,你是如何脱身?”
说到此,施弥脸色一变,打个马虎眼就过去了。
“所以,你是怕她威胁到你的位置?”
她垂着眼,点了点头。
张宜枫喊道:“阿坤。”
外头有人进来,阿坤站在他面前。
“你去查探下她师叔的女儿是什么情况。”
“是,少主。”他转身出了房门。
他安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她师叔女儿,师伯儿子的,通通不在话下。”他还是这么嘚瑟。
施弥没眼看他,心情却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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