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荒唐后,云疏从床上收拾好自己杂乱的衣服,慢吞吞地穿上。倒不是她不想快些回到前厅去,实在是身上没什么力气,能坐起来都不容易。
“救命恩人”已经穿戴好了,此刻正站在窗前,将封死的窗户支开了一条缝,让外面微凉的晚风吹进来。
云疏被这风一吹,原本还有些混沌的神思立即清醒。她飞快地将最后一件外袍披在身上,大致检查了一番衣物有无破损。
陆霄动作还算轻柔,并未留下什么痕迹,就连衣服上都没有太多的褶皱。
“多谢陆二公子,”云疏起身,“我先走了。”
这边陆霄还没开口说什么,那边云疏已经从门口飞似地逃走了,连个背影都没留下。
在她身后的陆霄忍不住挑眉:这是......用完就跑?
“吱嘎一声”,门再度被推开,一直等在外面的宗宁探个头进来说:“二公子,人已经走远了。”
男人点点头,一边从地上捡起个东西,一边说:“走,出去说不定还能看一场戏。”
听不懂陆霄在说什么的宗宁迷茫地挠挠头,转身跟着自己主子一起离开。
陆霄不是傻子,像云疏这样的高门贵女居然会在宫宴这种场合被人下药,背后之人肯定位高权重,并且算好了一切。
若云疏没有碰上他,而是被背后算计她的人抓走,只怕她的名声便要毁在今晚了。只是如今就算云疏用陆霄解了药性,那背后之人肯定还留着一手来对付她。
望向月色中云疏离开的方向,陆霄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想看看究竟有没有“好戏”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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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疏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朝前厅宴会走去。双腿还有些发软,但她没时间休息。如今她离席太久,只怕前厅的人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云姑娘。”
一道脆若银铃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云疏心中一惊,脚步慢下来,顿时被人团团围住。
众人中走出一位身着浅绯色云锦宫装的女子,梳成惊鸿髻的头上簪了一只振翅欲翔的金凤,额间坠着一颗色泽莹白的珍珠,衬得女子月色下的容貌艳丽明媚,月光也要逊色三分。
此人正是今日宴会的主角——深受皇帝宠爱的大祈五公主,李清凝。
贵为公主的人眼中带着一抹戏谑,不怀好意地对着云疏上下打量一番,接着朱唇轻启:“云姑娘可是叫本宫一番好找,你不是吃醉了酒药找地方休息吗,正好本宫的屋子里备下了醒酒的汤药,云姑娘不若前去歇歇脚?”
盯着李清凝的双眼,云疏大概知道她为何要对自己动手了——为了她的未婚夫,陆尧。
“多谢殿下好意,”云疏向李清凝行礼,“我身上的酒已经醒了,现在准备去前厅找父亲母亲。”
“急什么?”李清凝轻哼一声,“本宫已经向庄国公说过了,特请你去本宫那里坐坐,云姑娘是要驳本宫的面子吗?”
难怪一路上没有遇到前厅来寻她的人,原来是李清凝为自己找好了借口。只怕那公主的房间才不是什么温暖香甜的地方,里面说不定早已经有她安排好的如狼似虎的男子等着一饱口福。
李清凝既然敢在云疏的饭菜里下药,势必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云疏自己找人把药解了,李清凝也有法子把她绑进自己的房间,再找个人来污她的清白。
如此一来云疏便不能再与博陵王一家结亲,届时只要李清凝去皇上面前撒个娇,这桩婚事最后肯定能落到她头上去。
决计不能让她得逞——云疏的思绪飞快转动,她正在思考对策时,李清凝忽然朝她走近,贴在云疏的耳畔悄声说:“就算你解了药,我也依旧有办法传些东西到外面去。若你今日跟我走,日后庄国公一家荣华富贵少不了,可若是你不识相,就等着在京城身败名裂。”
闻言,云疏后退一步,语气坚定:“公主殿下盛情难却,只是我思念母亲,还是想快些回到母亲身边陪伴。”
言罢,她勾唇冲李清凝轻轻一笑,接着动嘴,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几个字——“我不在乎。”
“你——”
“云姑娘。”
懒散又漫不经心的声音打断李清凝的话,紧接着声音的主人从影影绰绰的园子中走出来,停在众人面前。
“原来你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陆霄双手抱胸,随意地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扬了扬下巴对云疏说:“母妃在前厅找你,想和你说些体己话。过不了多久,云姑娘可就是我的嫂嫂了,母妃还想多和你聊聊家常呢。”
他故意加重了“嫂嫂”两个字,不知道是在刺激李清凝还是在硌应云疏——毕竟两个人不久前才纠缠沉溺一番,做了最亲密的事情。
“陆二公子,你在前厅的时候没有听到吗?”李清凝脸上没了笑意,声音冷漠,“本宫可是对众人都说了,今夜要请云姑娘去我那里休息闲聊。”
“没听到,”陆霄勾起嘴角,颇为遗憾地摇摇头,“我母妃好像也没听到,不然怎么会叫我四处找云姑娘?”
“既然是王妃急召,那我也不好在这里浪费时间,免得劳累王妃久等,”云疏顺着陆霄的话说,“毕竟再过半个月,我就要嫁入王府,可得和未来的婆母好好亲近亲近才是。”
两人一东一西,将李清凝气个半死。可她偏偏不敢招惹陆家的人,咬碎了一口银牙也只能吞进肚子里。
博陵王陆谦手握兵权,守卫大祈边疆二十余年,不惑之年成为大祈开国以来的第二位异姓王。是以李清凝才要趁着云疏还没嫁给陆尧的时候算计她,否则在这样位高权重的家世加持之下,她这辈子都别想成为陆尧的妻。
云疏的父亲庄国公空有地位却无实权,所以李清凝才将主意打到了云疏的头上。但如今陆霄站在这里给云疏撑腰,明摆着就是告诉李清凝,就算云疏还没进陆家的门,已经被视为陆家的人了。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不好多留云姑娘了,”李清凝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希望云姑娘能如愿嫁入陆家,好好享受你未来的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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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花园出来时,云疏一直绷紧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又帮了我一次,”她对陆霄说,“算我欠你两个人情。”
原本走在前面的陆霄闻言,侧身轻笑:“你我之间不需要算的这么清楚,嫂嫂。算作一个人情就行了,只希望嫂嫂不要忘记我们定好的事情就行。”
“不会忘的,”云疏下意识回答,话语顿住片刻才接着说,“别叫我嫂嫂,我还没进门。”
“行——”陆霄拖长尾音,语气中带着点不正经,“都听云姑娘的。”
云疏不再与他多言,深吸了一口气,从陆霄身边擦肩离开,走向前厅。
“公子,”宗宁从黑暗中探出头,“王妃没叫云姑娘去说话呀。”
“啧,”陆霄收回落在云疏背影上的目光,抱着胳膊转头斜睨宗宁一眼,“你个傻子。”
骤然被骂,宗宁摸不着头脑,只能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前厅,”陆霄抬腿,“折腾了这么久,肚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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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到云疏的身影,贴身侍女素弦急急忙忙地跑上来,扶住云疏坐下后低声问:“我的好姑娘,您这是去哪儿了?方才在花园——”
素弦对上自家主子的双眸,只见云疏微不可察地摇摇头,她立即会意,不再言语。
“你不是去公主殿下那里休息了吗?”坐在云疏身侧的是庄国公的妻子安阳郡主,也是云疏的母亲沈兰月。
“原本是要去的,母亲,”云疏低着头,模样十分乖顺,“只是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并未遇见公主殿下,这才回来了。”
“逛一圈要这么长时间?”沈兰月语气冷淡,甚至没有侧头看着云疏,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若不是为了等你,我和你父亲早就准备离开了。你自己瞧瞧,这宴席上还剩几个人?”
“母亲莫怪,是女儿误了时辰。”云疏的头更低了,腰也伏了下去。
沈兰月放下酒杯,终于肯赏给云疏一个眼神:“你倒好,自己在公主府里玩得尽兴了,也不想想你妹妹如今还一个人在府里?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即刻便归家。”
说着,她的目光扫过云疏,刚落下的眉头又蹙起:“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衣服领子开了线也不知道,是要叫别人瞧我们云家的笑话吗?”
被她训斥的云疏立即伸手捂住领口,心中惊慌一瞬,只得将身子伏下去,埋在蒲团上:“是女儿疏忽了,回去自罚闭门思过一日。”
“这还差不多。”沈兰月伸手让侍从胡妈妈扶着她起身,接着命人去请庄国公云靖一同回家。
等她转身向府外走去时,云疏才敢直起身子,由素弦扶着站起来。
“夫人对您也太严苛了,不过是领口的绣花坏了,竟然也要责罚。”素弦一边去瞧云疏的衣服,一边打抱不平。
“没事。”云疏的手落在领口上,轻轻摩挲上面的刺绣。
应当是方才脱衣服时心急了些,居然扯坏了绣花,还好衣服和身上都没有留下什么别的印子。
云疏没有停留太久,免得沈兰月在马车上等久了,回去的路上还要训诫她。她匆匆检查了一遍身上的东西有无遗漏,便准备离开。
素弦跟着一起查看了一番,确信发饰钗环耳饰都没有丢失。但是手在摸向腰间的时候,云疏的心惊了一瞬——那枚祖母送给她的镂花玉佩不见了。
可眼下再没有时间让她返回园子寻找,只能祈祷玉佩不要落在李清凝手里。若真是如此,只怕她要借此发挥,到时云疏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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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您看什么呢?”宗宁顺着陆霄的眼神方向,发现那里的坐席什么也没有。
骨节分明的手端起酒杯送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以后,陆霄才开口说:“在看庄国公一家。”
“庄国公一家已经走了,你不是看着他们离开的吗?”宗宁发出了今晚第无数个疑问。
“是啊,已经走了,只是某只小白兔要彻夜难眠了。”陆霄边说,边伸手摸进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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