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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之际，一辆沂城的马车向京城驶去。
车内，一位书生模样的白衣男子，瘫倒在车厢里，似乎是晕倒过去，虽有呼吸，但一点动静都没有。
等他醒过来时，他像是被浇了盆冷水般，满脸惊恐地哆嗦不止——
我这么是在哪？这也不是我的马车啊！
他努力从脑海里调取这几日的记忆，可还是对眼前情状毫无头绪。他努力用手臂将上半身撑起，靠在边上的座位上，然后试图掀开帘子看看外边的情况。
可就在他掀开帘子的瞬间，他却径直与车窗外的护卫对视上了——
“少爷，你醒啦？”这位护卫身着淡雅的青绿色衣裳，看上去与孔贞有几分相似，都是偏秀气书生挂的，但是身材要比瘦弱的孔贞壮实不少。
“阿真，你怎么来了？还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福来客栈吗？”
他咧开嘴，兴奋地看向一脸惊喜的孔贞：“听闻你路上遭劫，老爷不放心，就让我们一块来接你入京了。”
“那你可知道季瑛去哪了？自从遭劫，我与她就彻底走散了。”
阿真轻声安抚道：
“少爷放心，老爷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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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约定，季瑛将在中午来接孔贞。而现在孔贞却突然失踪，只给唐栀和林敦钰留下了个神秘标记，甚至还与当年老嬷嬷给唐栀留下的如出一辙。
这一切，竟越发神秘了。
晦暗未明的前方，似乎是一层又一层的迷雾。
唐栀满脸憔悴，深深叹气道：
“看来现在，我们只能先去放榜那里找找孔贞了。若是找不到，或许只能从调查那个卦象开始了。不知过会要如何和季瑛交代呢。”
“季瑛？你是说，我们在沂门楼撞到的那个女侠，就是孔贞的护卫，什么武功盖世的季瑛？”
“是啊，阿钰你不是知道吗？”他疑惑地看着林敦钰，林敦钰也报以疑惑的神情。
“姐夫，我不知道啊，你没和我说啊，急急忙忙拉着我跑回来了。”
顿时，唐栀恍然大悟：
“啊，对了，昨夜一下就被孔贞嘴里的关于西南地区的秘密钩住了魂，忘记将此事清楚告知于你们了。”
随即，他将昨天与季瑛的会面以及她的疑点与猜测都通通说与林敦钰听。
林敦钰听罢，眯着眼睛，故作深沉地说道：
“此人不简单。莫非，孔贞失踪一事就是她干的？”
“不乏这个可能。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去看榜。”
*
榜前。
名单虽刚张贴不久，但这里已经成了人山人海，估计连沂城最热闹的酒楼都没此处这般人声鼎沸。考生与考生家长们争先恐后地挤着，拼了命地踮起脚去看榜上的名字——
毕竟只有前三名能获取到进京资格，他们想不着急都难。更何况，自从圣上允许商人子女参与科考，考生人数是越发之多，竞争也越发激烈。见一个个考生都由笑容满面变为垂头丧气，然后默不作声地挤出人群，唐栀的心里是越发忐忑了。
此刻，他的手心已因紧张出了层薄汗，不知是因自己朋友的安危担忧，还是为自己莫测的前途忧惧，又或是二者兼得。
“姐夫，你等着，让我去看。”
林敦钰仗着体型优势，给拥挤的人群造成一股巨大的压迫力，最终成功走到了能看清的地方。
他在心里默读道：
“甲等第一，孔贞；甲等第二，林敦钰；甲等第三，唐栀。”
太好了！
他兴高采烈地从人群中出去，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唐栀。可就在此时，不知道哪来的一位小公子，突然在人群中大肆叫嚣道：
“大家瞧，前两位都是正经学堂出来的学子，而那探花郎，无名无姓，不知是何许人等，竟也能拿这入京会试之资格？”
那些知晓自己落榜的学子们也连连附和道：“对啊，不知道此人是哪冒出来的。”
这时，又有一个男声闯入：
“此人姓唐，莫不是那渭城唐氏茶业的公子？”
边上人感慨道：“居然是出身于一点底蕴都没有的商贾之家......”
“圣上都允许商人子女科考了，你这人思想怎能如此落后！”一人反驳道。
“什么唐氏茶业，唐家不久前被抄家了，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吗？”
一个粗犷的声音愤怒地喊道：“出自罪人之家竟还有脸面来科考？老子考了三年还没中，他娘的，凭什么这种人也能参加科考？”
“对啊，这种罪人的后代就算当上了大官，肯定也是坑害百姓的！而且商人最是奸诈了！”
此时一个微弱的声音说道：“其实也不尽然吧，我是渭城的，我记得当时圣上宽赦了唐家......”
一个人叫嚷道：“你懂什么？难道你是唐家养的狗？”
另一个人连忙火上加油道：“哦——我懂了，意思就是这位唐家的小公子有圣上作为靠山嘛，难怪没上过正经学堂也能入京了。”
“这世道真是荒谬！”
“哎，人心不古啊......”
众人中，有的愤慨激昂，有的愁容满面，有的旁观者清，但只作座上观。
唐栀虽还没等到林敦钰回来，但单听人群中的声响也知道结果了。他无奈叹气，现下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林敦钰听着周边人的无稽之谈，顿时怒火中烧：
“你们都他娘的放屁，就算不是他，也不会轮到你们这些蠢材！！！”
沸腾的人群顿时安静了。
那位带头的小公子为壮声势还搬来了凳子。他踩在凳子上，与林敦钰隔着七八人的距离，满脸鄙夷地瞟向林敦钰，不屑地说道：
“哟，这位肥头大耳的少爷又是哪位？莫非就是唐家公子？看来你家确实富裕嘛。”
林敦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大喊道：
“呸，乖孙，小爷我是你祖宗。”
唐栀见眼下情状越发恶劣，赶忙钻入人群中，将准备大展拳脚的林敦钰扯出战场。
“阿钰，走了走了，别和这些人纠葛了，眼下先看看能不能找到孔贞吧。”
林敦钰脚上虽跟着唐栀走了，可双眼仍旧死死瞪着那位口出狂言的小公子。
那位小公子不依不饶地说道：“哟，刚才还不是很嚣张嘛？怎么现在就要走了？”
正当林敦钰准备破口大骂时，唐栀按住了他的肩。林敦钰扭头，疑惑地看向他。
这时，唐栀突然对着不远处那位的得意洋洋的小公子郑重地行了一个礼，温声道：
“劳公子费心，小弟与在下将即刻赴京，旅途操劳，我们先行告退。”
小公子彻底哑口无言，气呼呼地跳下了木板凳，还不小心踩到了旁边人的脚。恰巧这旁边人也不是个好惹的，大声叫嚷道：
“你个小畜生，长眼睛没啊！”
见他拿起板凳就想逃之夭夭，此人一把钳住了他的衣角：“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要么道歉，要么让我踩回你一脚。”
这欺软怕硬的小公子见面前的彪形大汉实在不是自己惹得起的，连忙道歉，哀求他放过自己。
那大汉也不多计较，恶狠狠地放话道：“他娘的，本来今日落榜心情就烦躁，别再让我看到你！”
这榜前的众人失了主心骨，总算是消停了。
林敦钰见恶人有恶报，喜滋滋地说道：
“姐夫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以柔克刚，妙哉妙哉！”
随即，他又用胳膊肘定了下唐栀，好奇地问道：“姐夫，你是咋学会这招的？”
唐栀浅笑道：
“突发奇想的。”
其实，这并不源自于他的突发奇想，而是源自他的深刻体会。
他无比清楚，无论是谁，面对改变不了的结果，无论有再多的怒火与不甘，都不过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因为他曾经就是那不堪一击的纸老虎。
“行吧——对了，姐夫，你有没有找到孔兄？”
“刚刚等待时，我到处看了一圈，还是没有孔兄的身影。现在，我们要赶紧回去和季瑛会面了。”
*
唐栀与林敦钰二人草草用完午膳后（其实是在路边买了几个鸡蛋饼吃），唐栀就在福来客栈门口等待，而林敦钰则因对季瑛有种天然的畏惧，找了个借口，先行回房收拾行囊了。
其实，唐栀自见季瑛的第一面起，心里就对她有几分警惕；发现孔贞失踪后，他不由得怀疑起她今日赴约的可能性。她若真是不来赴约，反倒是应了他们心中的猜想——
例如，季瑛就是那位带走孔贞的幕后凶手。
然而，事情的走向总是那么出乎意料——正午时分，季瑛分毫不差地出现在客栈门口。
二人打上照面的瞬间，唐栀开门见山地说道：
“孔兄失踪了。”
季瑛怀中抱着佩剑，饶有兴趣地看着唐栀：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栀听到此话不由得提高了警惕，浅笑道：
“照这么说，你知道昨夜孔兄失踪了？”
季瑛嗤笑一声，冷冷说道：
“你的小聪明可以点到为止了。”
突然，唐栀认真地看向她：
“唐某深知自己并没有资格与您讲条件，但我不为别的，我只想知道，孔兄是否安全？”
“算你有些自知之明。”随即，她利落地转过身离开。
她背对着唐栀，刚走出没两步，又突然刹住了。
“他很安全。”她依旧背着身，有些严厉地提醒道，“另外，我劝你不要妄图打探太多。等某天意外坠入深渊，可没人能拉你一把。”
唐栀听后，心中油然升起一阵感激之情。虽不知此人是敌是友，但此刻，至少知道了她并没有伤害孔贞的意思。
他诚挚地作揖道：
“唐某谢过女侠。”
快进京了！
进京近了，离接林梨还会远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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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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