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拉顺着克洛伊的回答继续提问,就像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师那样充满着耐心的自问自答:“为什么永昼之城之前用来没有被发现过?”
“因为这里存在的【侵蚀】,是【梦】与【幻觉】的权柄,被这种魔力庇护笼罩之下的玩具屋,没有灾厄公主的钥匙又怎么打的开呢?”
“那现在我们为什么能进来了?”
克洛伊站在一旁和艾德拉一唱一和的说:“因为【侵蚀】的本体被人带走了——永昼之城的消息是一年前传出来的——也就是说最起码一年前,它就已经被人拿走了。”
格雷从他们两奇妙的态度中品出了一丝不对劲:“你们两解释的这么详细……该不会把我当傻瓜了吧?”
“怎么可能呢。”克洛伊和艾德拉异口同声的回答。
看着格雷学自己翻白眼的模样,克洛伊马上开始转移话题:“所以艾德拉先生,可以坦白您究竟知道多少东西了吗,隐瞒可不是增进队友信任的好行为。”
“克洛伊小姐,实在是我知道的也很有限度啊,告诉我永昼之城的那个人的原话是这样的:希望你在得知关于永昼之城【阿克米】相关消息的三个圆月之后,前往索布涅里辛的第三号营地,到那时你会知道和谁一起出发。”
“然后我就遇见了你……你们两个。”
“你似乎不像是能容易听人差遣的人啊。”克洛伊从他手里扯出那簇备受蹂躏的金色长发,连着辫子一起扔到背后不让他分心继续做小动作。
“如果您知道是谁吩咐的话,相信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会愿意被她差遣的。”艾德拉被逼着直视克洛伊的双眼,他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神色。
格雷嘴快的问:“谁啊。”
“伊芙利特。”
克洛伊呵的一声扭过头去,好吧,好吧——她就知道。只要牵扯上【真知】所有人都会像突然失去大脑一样,愿意听从【真知】的预言,哪怕手握【真知】做出预言的是一只狗,恐怕前赴后继愿意汪汪叫的都大有人在。
艾德拉接着说:“在你们出发的第一个日落,你们就能见到带你们前往永昼之城的鲛尾鳉,而后又一个日落,你就能到达心愿之泉的面前。”
格雷难以置信的看着艾德拉:“伊芙利特殿下已经去世7年了,7年前你才多大?20还是21?为了它这句话你居然愿意等七年。”仿佛在说自己原以为艾德拉是一个垃圾,没想到他居然是一个愿意信守承诺等待七年,真正善良的、正直的好人。
克洛伊则保持着怀疑的态度:“7年前你认识能前圣女殿下?就算伊芙利特殿下再平易近人,应该也不会把重要的事情交给你这种无名小卒吧?”
“对于拥有【真知】的人而言,也许随口说过的一句话就是很多人毕生不可得解的谜题啦——说不定正是因为寂寂无名的我——看上去和伊芙利特毫不相关,才能活过教廷【六月反叛】之后一次又一次的大清洗呢?”
格雷则关心艾德拉拿到这么明确的指引,自己可是只有一条,去接索布涅里辛附近的任务,然后往北方逃跑这一条——难道让自己就是等着被克洛伊捡吗?
这样想想还有些羡慕:“和那群绞尽脑汁的猜谜的倒霉蛋们比起来,你可真是拿着答案做题。”
他一摊手:“您可是因为手持答案的我才能这么快的站在这里呀。”
克洛伊的眉心从得知艾德拉的消息来自于前任圣女殿下的时候,就开始紧紧的纠缠在一起,一旦事情和【真知】产生联系,那令克洛伊有一种在王国首都足以并行六架马车的宽阔街道上裸奔的感觉。
但是同时她又有一些庆幸,【侵蚀】已经被某个不知名的人带走——好像那就证明了某个预言是错误的一般。
克洛伊决定把这些如同苍蝇般,讨厌的、令人烦恼的问题先抛在脑后,眼前的问题比较重要:“所以她让你来永昼之城做什么?总不能让你来观光灾厄公主的玩具有多么奢靡宏伟的吧?”
“也许……”
艾德拉迟疑的说着,他的左手用力的掐住右手的手腕,好像那样就能够阻止那连艾德拉自己都不明白含义的颤抖。
在特定的位置布下棋子,命运自会将其推向**。
“也许,我从现在起——才要知道。”他最后说道。
艾德拉抬头望向面前的喷泉,在交谈间三人已经沿着城中的主干道,到达了喷泉所在的位置,这座城市的中心点,也是最高处。
中央三层的喷泉像是把正常的喷泉录影然后倒放一般,汇聚着从整座城市逆流而来的水,而在它的正上方就是那条最大的鲛尾鳉。城市中的四条水道连接着喷泉所在的水池,在金砖砌成的水池边缘雕刻着浪花的浮雕。
而在喷泉的中心点,被众多飞鸟雕塑围绕着的地方,其中最上方一只鸟的口中缺失了原本应该衔着的物品——那应该就是被带走的【侵蚀】。
格雷绕着这座喷泉快速跑了一圈,小跑着回到克洛伊的身边:“看着就是一座普通的喷泉。”
“就算是没有失去【侵蚀】的永昼之城,应该也实现不了你的心愿,它能带来的只有虚假的幻觉。只是永昼之城还存在,说不定【侵蚀】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散去——你可别乱碰东西。”克洛伊叮嘱了一句。
另一边艾德拉早就摆出笑脸:“女士优先。”
“你的女士优先用的可真是地方,”克洛伊说着上前一步,趴在大约小腿高的池子边缘,望着这翻涌着的宛如液体黄金的池水,卷起袖口先用指尖小心翼翼的碰了碰。
等待了一会儿仍旧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之后,这才将手掌放下去。水流从指缝间流淌过的温柔触感包裹着克洛伊,说不定在底部还能摸到硬币,克洛伊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微笑了起来。
“这水应该没什么问题,”格雷蹲下来凑到克洛伊身旁,盯着她露出一截的白皙小臂说道:“不然我在下面摸的时候早就中招了。”
我倒是忘了你小子手到底有多快……
克洛伊在心里嘀咕着,索性将胳膊探了下去想顺便摸摸池底,发觉这比自己想象中深很多。平常的许愿池不过小臂深浅,但是这一下居然没有摸到底,她又将衣服往上卷了卷,整个胳膊几乎消失在金色的池水里。
还是没有摸到底。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克洛伊看见艾德拉沿着许愿池逛出去一段距离,格雷又蹲在自己身边,于是询问格雷道:“反正靠许愿之泉是没有办法治愈你了。”
格雷侧过脑袋盯着克洛伊的眼睛,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第一次看清他深灰色的虹膜里有一圈因为魔力回路侵蚀破损而导致的血红色细圈。克洛伊一时心软,略带迟疑的慢吞吞说道,似乎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这个话。
“其实……”
就在克洛伊吞吞吐吐说话的时候,格雷就已经把手伸下去了。他想顺着池边的金砖看看能不能摸到底,结果刚接触到水面,惊讶的表情尚且凝固在他的脸上,就直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格雷!”克洛伊眼疾手快的捞住晕过去的格雷,连忙从背后拖着胳膊下穿过,拖着他远离许愿池,急促的大声喊道:“艾德拉!别逛了!快过来看看!”
“格雷?格雷!”
面对怎么喊都没反应的格雷,克洛伊有点崩溃:“这死孩子手怎么这么快!”
艾德拉快步走到格雷另一边蹲下,检查了他颈侧的脉搏,确认正常之后才开玩笑的说道:“不然您狠狠扇他两下?面对不听话的孩子有时候就是要——”
克洛伊马上怒瞪艾德拉。
“好吧,克洛伊小姐。我看见之前格雷摸了池水才出事的?”艾德拉站起身,微微眯起眼睛,遮住了那一瞬间闪过的所有思绪,而后弯腰向克洛伊致意,“这种时候只有一个方法最快——那就是我也接触一下许愿池。”
克洛伊:?
“你给我等一下!”
克洛伊话音未落就直面了艾德拉落水的场景——甚至比格雷做的更过分,他直接跳进了水里。
那一刻,克洛伊觉得自己骂完了半辈子的脏话。她深吸一口气,感到额角的神经在突突直跳,觉得自己这条小命迟早交代在这两人身上,回头看跳进水里的艾德拉连影子都没了。
随便吧。她自暴自弃的想着,不然现在永昼之城直接发洪水把我们三个淹死在这里吧。
克洛伊浑身疲惫的打算站起身打捞艾德拉——再一次,鬼知道这三天自己到底捞了多少次人。也许回国马上就能得到国王接见授予一个什么最佳救生员的荣誉勋章。
正在这时,她突然感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腕。格雷正眨着眼睛盯着自己,但又好像不是在看自己的模样,像是在幻觉里还没醒。
那边跳下去这边就醒了,克洛伊还不知道这泉水原来还是单人间?
看着格雷还晕乎的模样,克洛伊决定还是先把水里泡着的艾德拉救上来再说。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跳进许愿池,好在跳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水池有一人多高一点。
克洛伊闭紧了嘴巴,她可不想考虑这一池看着就很诡异的喷泉水被自己喝下去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至少不是深不见底,克洛伊苦中作乐的想,更好的消息是当你全身就浸泡在水里的时候,这水又恢复成透明的模样,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的艾德拉。
克洛伊把**的艾德拉好不容易捞上来,格雷还过来帮忙抬了艾德拉的脚,他看上去很想说些什么,但是看见克洛伊快要气的喷火的眼睛之后,一种奇妙的动物直觉让他选择乖乖闭嘴。
天大的问题都可以等克洛伊对着这个还晕着的倒霉蛋发完火之后再说。
挪到一处可以靠着的墙壁边之后,克洛伊活动一下手腕,还扭了扭脖颈,使足了力气狠狠打了艾德拉一耳光!
几乎瞬间艾德拉的侧脸上就浮现了清晰的五道指印,而格雷——格雷默默的向后挪了一小步。
艾德拉睁开失神的眼睛,濡湿的金色头发贴在脸侧,这一刻他的眼神冷漠且陌生的让克洛伊产生了莫名的恐惧,但是很快,艾德拉一挑眉,恢复了惯常漫不经心的笑容。
“你跳下去干嘛。”
“这里可是【侵蚀】放置的地方,看格雷的模样,那水池里被人编织了一个幻境,万一是伊芙利特留下的线索呢。”
克洛伊不怎么相信的哦?了一声,抱着双臂问到:“那你看见了什么?”
艾德拉装模做样的思索一番:“看见了伊芙利特,这乍然看见一个去世的人,不知道应该说怀念和还是说惊讶呢?”
“快把我拉起来,”艾德拉对着克洛伊伸出手,“我衣服都湿透了,我得去换一件,不然又要生病了。”
“至于幻觉里有什么,问问格雷吧。”艾德拉握着克洛伊的手没有松开,将她拉近自己,贴在耳边轻声说道:“反正我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轻易相信,对吗?”
对此克洛伊的回答则是掸了掸自己的衣领,瞬间落了一地的小冰珠,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然干透。被提到名字的格雷已经盘腿坐在一旁,叼着吐司准备迎接新一日的早餐。
艾德拉提着衬衣,另一只手扶着墙。仿佛走不稳一般踉跄着却还是家教良好的挺直着脊背。两人望着他随便找了一间屋子打算换衣服的背影,同时叹气。
克洛伊的目光落在艾德拉空荡荡的右手上,刚刚捞他上来的时候,总觉得他手里有东西,难道是我的错觉?
还有……克洛伊握紧了刚才拉住艾德拉的手,刚刚艾德拉的体温冰凉的可怕,也是因为池水的缘故吗?
此刻房间内的艾德拉刚关上门就痛的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好像被无数的细冰刀切过一般,脸上被克洛伊打过的地方泛着灼烧感,那点疼痛与之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他连嘴唇痛的发白,刚刚在外面强撑着正常的表现已经用尽他所有的意志力,为了尽快离开克洛伊,连编点谎话引导格雷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先由他说了。
艾德拉不停地深呼吸去缓和这种疼痛,努力压榨着最后一点思考空间,希望他没有看见太明确的东西,不然等会儿应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随着他努力像撑起身体的动作,一块怀表从他的怀中落下,旋转着划出一段距离,最后不知道磕到地砖的哪一处凸起,表盖被弹开。
银色镂空雕着七芒星的表盖,表面被一道严重的裂痕穿透了,上半部呈现出深蓝色的星空和银边天体标志,下半部则是水晶的,原本应该透出下层机械表芯。但是现在里面不知道被塞了什么东西,只能看见一片珍珠一样的白色。
是艾德拉在醒来的一瞬间用艺人间流传着的小把戏藏起来的东西。
“你会愿意为了我,心甘情愿的咽下所有的苦痛,哪怕是名为死亡的美酒——对吗?”
他一边因为疼痛有些抽搐着,甚至是狼狈的爬过去将怀表握在手中——珍惜的,轻轻的阖上,一边咳嗽着发出带着笑意的声音:“唉,太无情了。”
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上去就像要哭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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