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黄不知底里,兴冲冲捧着一盘炸玉兰片过来,“娘娘,奴婢按您的做法弄了少许,您可要先尝尝?”
此等村物登不得大雅之堂,王璇并未劳动御膳房,只让仆婢在暖阁支了架风炉,底下置炭,上头热锅热灶,虽火力稍显欠缺,做几个快炒尽够用了。
但花瓣水分太足,得裹面粉油炸,藤黄不知该搁多少,便按面糊浓稀调了数份,每样都炸着试试——到底内务府出来的人,做事分外周到。
可她再想不到皇帝悄没声儿地过来,赶紧蹲下,又高高将两手举起,生怕盘子摔了。
萧煜看看玉兰片,又看看王璇,“你是为这些才被扎伤的?”
王璇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搞半天,原是他自作多情。萧煜微哂,有点说不定道不明的恼火,可再看小姑娘怯生生的模样,那股子无名火便尽消了。
无论如何,她记得给他送花,这便是诚意。
王璇将手放到背后,踌躇要不要现在去洗,手指头被人吮过,总感觉黏糊糊的,可她不能叫皇帝以为她嫌弃他呀!
等人走了再说罢。
王璇殷勤捧起那盘玉兰片,“陛下先尝。”
萧煜当然不拒绝,这可是她千辛万苦弄来的收获,咬一口,脆生生的,“味道太淡。”
王璇忙道,“我让她们拿盐。”
萧煜却已松手,剩下的留她自己享用,“和面时加点蜂蜜,会更有滋味些。”
王璇一拍脑袋,她怎么没想到呢?不愧是老饕。
她奉承道:“您对美食颇有见地。”
萧煜神色平淡,“不过摸爬滚打出来罢了,这玉兰也非稀罕物。”
意思他小时候仿佛也这么干过似的。王璇微微讶异,他这样金尊玉贵之人,童年也过得不如意么?再难也不至于爬树摘花罢。
不,也许只是图新鲜。男孩子本就淘气。
王璇不便发表意见,讪讪请他入座,又让赭石倒酒来——她得象征性地“惩罚”青雁几日,就不必出现在御前了。
酒当然是普通甜酒,玫瑰花瓣才刚放进去,远没到泡出滋味的时候。
这回的气氛比上次融洽多了,许是被李睦忠告过,萧煜觉得自己还是该和气些,整日死板板地谁见了都害怕——照王璇看,这位陛下笑起来似乎比不笑更可怕。
奇怪的是,王璇倒不怎么怕他了。她是个直觉很准的人,陛下进门时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分明是对她的关切。
不过吮血还是太亲近了些,有点超脱她心理防线,看他自然而然捉起她的手,难道宫里的人都不讲究循序渐进吗?
也对,他是皇帝,当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般看来,侍寝也是迟早的事,不知阿玉那头准备得怎么样了,她还等他教教她哩。
王璇胡思乱想,一顿饭吃得了无滋味。
萧煜道:“怎么朕回回过来你都只顾埋头扒饭,是御膳房做得不合你口味?”
王璇怕他迁怒那些人,忙说自己胃口很好,是早上吃得太饱了。
萧煜便强行夹了一条鱼两只虾到她碗里,“看你弱不禁风模样,再不多吃些,只怕要飘到天上去了。”
王璇囧了个囧,原来皇上也是会打趣人的。
说不定投喂自己便是他老人家乐趣所在,她不能不承这份情。
皇帝午膳后照例要小憩一番,王璇本该趁势请他歇下,可舌尖滚烫,那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萧煜见她面红过耳,觉得甚是好玩。但他知道分寸,玩笑过了头,这人就该生气了,稍稍逗弄一番后,便欣然离去。
藤黄一边收拾碗盏,一边哀怨地瞥了眼主子,娘娘太不会看眼色了,方才那样好的气氛,就该做成鱼水之欢才是,怎么把人给放走了?这样下去,几时才能真正承宠。
殊不知王璇也有自己的考量,第一次是最重要的,她既害怕疼楚,也不想在御前失态坏了印象,总得准备万全才行。
——这就得看阿玉本事了。
她忽然想起,对于她要承宠这件事,阿玉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
理亲王回府之后百般辗转,他知道自己不该将一句无心之言放耳里,但,那可是皇帝新纳的淑妃,枕边风向来最厉害,谁能保证皇帝没把她当喉舌?
思量再三,还是披衣起身,命侍从取来纸笔。
隔天,皇帝案前新得了一封奏折。
“理亲王自请离京就藩?”李睦失声惊道。
他知道自己不应偷看,架不住人都有好奇,理亲王的字又是出了名的好,据说在外头,一幅墨宝售价可值百金呢——皇帝的字更好,可惜无人知道。
好端端怎么想起这茬来呢?打从先帝驾崩那年,几个忠心耿耿的老臣提了一嘴,后被杨家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便再无人敢置喙。
眼看着理亲王年将弱冠,大伙儿却都见怪不怪了,破例就破例吧,谁叫杨家只手遮天呢。
可谁也想不到,这封奏折会出自理亲王本人之手。
李睦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他这是以退为进,逼着您来挽留呢!”
缘由么,自然是淑妃娘娘那句无心之语,要不怎说做贼心虚呢,人家只是随口一问,他倒较真了。
李睦关切道:“陛下待如何?”
自然不可能真个应承,理亲王有一百种法子留在京中,杨太后只消稍稍装个病,他便可顺理成章侍疾,反倒皇帝恐被世人指责不孝。
萧煜眉心满是戾色,他知道,自己应主动将奏折驳回,甚至出言安抚,以此落个兄友弟恭、母慈子孝的好名声,但,凭什么叫那些人如此得意?
他并非懵懂稚童,也过了任人鱼肉的年纪,是时候将那些失去的权柄收回来了。
萧煜屈起二指轻扣桌案,想到一个绝妙的玩笑,“先放着吧,无须理会。”
李睦心领神会,上前将奏疏收起,皇帝的意思是留中不发,现在该其他人着急了。
理亲王苦等多日,依旧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愈发心慌气短,难道皇兄真想将他撵走?
如此看来,他上书主动请辞反倒十分不智。
悔之晚矣,理亲王只能硬着头皮收拾行囊,又借口来慈宁宫话别,“儿年岁渐长,实不该长留京中,须早早前往封地,也好叫皇兄心安。”
杨太后眉立,“这是哪个蠢人说的浑话,谁想赶你走?”
理亲王无法,只得将上书一事说了。
杨太后哑然,傻孩子,这不是着人家的道么?万一皇帝真个批准,到时候想留还留不住。这会儿将奏折留中不发,只怕背地却在跟朝臣商议哩。
听说起因是淑妃挑拨,杨太后更为不解,“她一个乡野村姑,狗肉上不得席面,你跟她较什么真?”
理亲王苦笑,他哪知道人家是村姑,通身的气派跟神仙妃子一样,被她瞟上两眼,整个人都被看透似的。
他反倒有点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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