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独身执行任务。
在能力允许的范围下，顶尖战力极速斩首能极大程度上减少伤亡。
但这却是他第一次看见如此震撼的场面。
刺骨的海风吹过，云雾消散，月下的海浪泛着鲜红的浊色，一眼望不到头，数不清的印影残骸漂浮在海面上，它们早已死去，却还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刹的恐惧。
令人不寒而栗。
无论是印影之间养蛊式的自相残杀，还是又出现了其他没被记录的存在，都将预示着这场影潮不会简单。
李却归乘坐着执行处特调过来的快艇抵达渡轮下方，灵活登上渡轮。
“全都死了”，他蹲下确认，“伤口瞬间被冻结。”
看来对方有与控温有关的能力。
船上的境况比海里好不了多少，不过因为全成了冰渣子，观感稍微比海里那些快泡发的好一些。
露天的甲板上每隔几米就有一只身首异处的印影，下手果断刁钻，没有多余一刀。
李却归眼神微动。
这幅场景倒让他想起了当时在兰街中心区域那条街巷上遇见的黑衣人。
当时也是零碎的印影，满地限制级画面。
“你是过来救我们的吗？”
船舱口的巨大鱼头之后传出了人声，李却归眼神一凌，瞳眸中的红色瞬间浓郁起来。
他绕过断头，踩在血色的冰渣之上，冰霜踩压时发出细碎的嗦嗦声。
李却归动作很谨慎，口中却安抚道：“嗯，别怕，你们安全了。”
挑开遮掩视线的帷幔，看清室内情形后，李却归逐渐收回警惕。
是两名人类。
这样疯狂的杀戮之下，居然还会有幸存者，还是在离危险咫尺之隔的位置。
这是一对母女，看起来面容苍白、惊魂未定，但比起外面甲板上被印影啃食的人，她们实在幸运太多。
“没事了，很快就能回到陆地的”，他摸摸小女孩的脑袋，女孩仰头望着他，眼神懵懂认真，像是好奇他斗篷之下的模样。
执行处的斗篷不仅用来遮掩身形，其上的符文具有一定防御保温能力，在执行任务时十分趁手，所以几乎每场任务都会有它出场。
“你和刚刚的哥哥是一块的吗？”女孩问道。
她摸了摸垂在手边的斗篷，若有所思：“原来超人都喜欢穿黑色衣服。”
李却归注意到小女孩话中的称谓。
“哥哥？”
他看向女孩母亲：“已经有人来过？”
母亲揽住自己的孩子，朝李却归点了点头：“是的，刚刚有人救了我们。”
在她的描述中，一名黑衣人突然出现救了她们，船上怪物也是对方杀掉的。
“他让我们找个地方休息，这里将会由他接手守卫”，她搂紧自己的孩子，“但我不敢出去，所以一直在这里呆着。”
身姿高挑，身手矫健，因为浑身上下都藏在黑色衣服里，显得格外神秘，甚至连性别都不能完全确认，只能暂时以“他”来称谓。
和孩子母亲交流完之后，李却归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黑衣人就是上次兰街的神秘人。
“又见面了……”
不过现在人呢？
李却归问道：“他走了吗？”
既然说要守卫这里，按理来说应该就在附近，但李却归上船这么长时间了，丝毫没有感受到有任何其他人的气息。
“不知道”，母亲摇了摇头，往门外栏杆的方向看，表情中余撼未消，“他跳下去了。”
“他杀完这里的怪物后直接跳进海里，现在也没上来。”
半小时，一小时，还是两小时，在没有电的漆黑海面上，没有人能准确判断时间。
“有时候海里会有奇怪的声音响起，不过很快就会恢复平静”，母亲道。
李却归远远看向海面，红色的海水和浮上来的印影残骸混在一起，稍微联想一下就能想象出波涛海浪中的生死决斗，想来这就是奇怪声音的来源。
“这艘船真的还能开回去吗？”母亲询问。
迄今为止经历过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即使刚刚的黑衣人已经承诺过，但她独自抱着孩子漂浮在海面上的时候，时不时就会怀疑刚刚会不会是她的幻觉。
“当然”，李却归安抚道。
他清楚突遭极端事变时普通人会感到巨大的压力，更别提这里充斥着浓郁的污染，足以逼疯一个成年人。
得到准确答案的母亲似乎稍微安心了点，她环住自己的女儿，倏然不动，陷入了短暂的休憩之中。
身体在支撑不住的时候会及时节能，与其说是休息，倒不如说是昏迷。
得尽快将她们送出去，李却归心道。
小女孩精神出乎意料的不错，李却归朝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在这里安静呆着。
安顿好母女之后，李却归走出船舱，突然听到下方传来一阵激动的争吵声。
还有人活着？
他循着声音走过去，一直顺着楼梯往下走，在楼梯拐角看见了两个扭打作一团的男人。
短布衫的汉子骑在眼镜男身上，一拳捶下去，重重砸在对方眼睛上。
“你这个孬货！我打死你！”
眼镜男被锤的乱叫，脚下乱蹬，终于找到机会爬出来，肿着脸吼道：“你喊什么喊，是她自己跑得慢能怪我吗！”
“那是她命里注定的，你想怪谁！”
汉子被气笑了：“那东西当时离得那么远，你一进来就直接关死门，她就紧跟在你身后啊，你tm良心都喂狗去了？！”
他气的青筋暴起：“在你后面的都该死是吧，狗东西。”
汉子抓住眼镜男的腿，直接凭着蛮力把他拖回来：“反正也回不去了，你就先下去给她赔罪！”
几拳落下，眼镜男脸上已经见血，在死亡的逼迫下，他拼死抓挠汉子，一口咬上汉子手臂，满嘴血地往上爬。
“抱歉，打扰你们了。”
李却归静静站在楼梯口，道：“但现在能安静一点吗？”
“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
过多噪声会引来印影，在这片影潮之上可能会引发难以预料的麻烦。
扭打一团的两人终于发现有个大活人站在这里。
眼镜男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求生速度，脱离了短布衫汉子的桎梏，爬到了台阶下。
他激动道：“你是来救人的是吧！”
“你先救我出去，我资产百万，我比他们值钱多了”，眼镜男指着汉子的手都在抖，“这个泥腿子刚刚想杀人啊，你快制止他，把他捆起来扔船底。”
“这是你们俩的事，我不会插手”，李却归没有搭理眼镜男的请求，“不过先生，现在你必须保持安静了。”
他看向似乎陷入应激反应的眼镜男，又朝汉子看了一眼，对方心领神会。
“请安静些”，李却归最后说一遍。
汉子沉默着用抹布堵住了眼镜男的嘴，像拎鸡仔一样把他丢回墙角，汉子回看李却归一眼，然后就守在了眼镜男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船上终于没有其他杂音了。
感知的范围已经扩展到极限，李却归屏住呼吸，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虽然声音止住了，但很不幸的是，刚刚的吵闹似乎已经惊动了某种存在。
幽深海面之下，一道极速的水流划动声响起，声音逐渐清晰，巨大的阴影逼近水面，带来不可言喻的巨物恐惧。
“吼啊——”海底巨兽的怒吼如同雷霆般撕裂了平静的海面，巨大的触手盘缠住游轮，巨浪翻滚，将整只轮船往深海里拖。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如同利箭般从水中冲出，直冲向未知全貌的深海主宰。
银光乍现，一条紧跟着褚白的触手被砍断，她重新落回船舷，像羽毛般轻盈。
真的是他。
李却归稳住身形，眼神追随着破水而出的神秘人。
褚白脚下轻点，然后以一种不科学的姿势冲向章鱼怪。
没空注意船上人都是什么表情，褚白现在只关心眼前这只五彩斑斓的八脚大章鱼。
加班强度有点超出预料，其实褚白也没有想到王负这家伙居然能这么倒霉。
年轻就是好啊，躲在章鱼肚子里睡大觉。
在将这一片的污秽几近斩杀完的时候，褚白还是没能找到王负，要不是时间对不上，她甚至怀疑这家伙漂到了别的海域。
不过在她一番肆意妄为之下，这片海域里最难缠的章鱼怪被惊醒了，顺带着也让褚白感知到了王负的气息。
怪不得找了那么久没找到，原来在章鱼肚子里，王负这小子挑什么都要最好的，被吃也得选个最厉害的。
褚白右手握于身前，起手反拔，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银亮的长刃在手中一寸寸成型，没有一丝停滞，反射着皎洁月光的冰刃挥斩，直接斩落缠在游轮上的巨大触手。
轮船回正，扭曲着的触手断肢掉进海里，海浪顿时迸溅。
被血液浸染的海水具有腐蚀性，不过对于一些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李却归看了一眼灵活依旧的黑衣人，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这边。
他短暂撑起结界，将被污染的海水挡住，避免海水倒灌，腐蚀船上的幸存者。
“真是讨厌”，褚白低声道。
她看向巨大章鱼刚被斩断的断口，上面的血肉不断蠕动，肉芽探出延伸，没一会儿就重塑出一条新的触手。
“最烦再生系的”，她抽空看了一眼轮船上的情况，发现上面有执行处的人。
在众人面前一闪而过的红色结界引起了她的注意，褚白收刀，落回船上，看向这个莫名眼熟的执行处人员。
好像之前见过。
她看了一会，发现这就是之前拦过她的那人。
每个银纹斗篷的纹路在细节处都会稍微有所不同，以褚白的眼力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真是冤家路窄，呸，天赐良机。
“合作？”她问道。
刚刚这人一闪而逝的能力似乎威力不错，正巧对付这只打不死的章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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