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宋程也第一次听到这首诗的时候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想李白不愧是李白,寥寥几笔就把他这辈子刨析得明明白白。
宋程也刚出生的时候还不叫宋程也,那时候他有个很老土的名字叫宋承业,他爸对他期望不小,他家却三瓜两枣的,也不知道是要承谁的业。
宋承业三岁的时候,隔壁搬来一户人家,宋妈妈带他过去拜访的时候,那户人家的小姑娘恬静的睡在妈妈的怀里,宋承业擤着鼻涕捧着脸,没出息地蹲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那家人姓戴。戴妈妈温柔的告诉宋妈妈自家姑娘名又程。
“又”没什么深意,表示强调;“程”则是对女儿积极向上、前程似锦的美好寄托。
宋妈妈听了脸都红了,他家儿子那封建又老土的名字是怎么都说不出口,所以在戴妈妈问她的时候就含糊其辞的称自家儿子叫程也,“程”是一个“程”,“也”是最常见的那个“也”。
于是在宋承业三岁那年,在他妈对他爸以“以后开家长会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家儿子是她姥爷”“皇帝都没了你老程家还乘哪门子的业”和“我话都说出口了”等等循序渐进的威逼利诱下,他大男子主义的爸屈服在他那更强势的妈的淫威下,宋程也代替了宋承业。
宋程也认为,从因为他妈折服于戴妈妈那富有诗意的取名方式,硬给他凑了一个文化人的名后,他的名字就像是个紧箍咒一样,他就像是戴上金箍的猴,区别是齐天大圣的金箍最后取下了,他的金锢则注定一辈子如影随形,而戴又程就是那个唐僧。
宋程也比戴又程大两个月,活得却像戴又程窝囊的小跟班。戴又程让他往东,甭说西了,南北他都不敢多迈一步;戴又程让他上刀山,退一步就得下火海,他是不上也得上;戴又程有抄写作业,都不用等她眼神示意,宋程也就能心领神会的自觉帮她解决。
戴又程做什么,宋程也也得跟上。宋程也觉得妈妈真是个智者,发音一样的字那么多,偏偏挑中这么一个能形象又具象的描绘自己宿命的“也”;而戴又程,他认为她名字中的“程”取得那叫一个地道,生动形象的描绘了名字主人正直善良有礼貌的道德品性——才怪嘞!
自从戴又程在五年级的公开课上公然骂班主任是个头上没毛的蠢老头儿,把班主任气得脸都歪了之后,她的性格就如脱缰的野马般一路狂奔,让宋程也直呼只有传统神兽草泥马才能降得住她。
上了初中后,戴又程的日常消遣活动就从嘲笑宋程也那时还没发育的身高变成疯狂谈恋爱。
有传闻说,戴又程一天能换三个男朋友、喜欢破坏他人关系、以甩人为乐;宋程也作为戴又程的竹马,深知这些传闻虽然夸张了些但不无道理,因为戴又程每隔个三五天就会带着她的新男朋友在宋程也面前转悠一圈儿,并且劈腿脚踏两条船对于她来说是家常便饭,等她甩了对方后,她的某些个偏激男友在打听到宋程也是她竹马,还会痛骂宋程也跟戴又程是一丘之貉。
有传闻说,戴又程在后街组织了一个□□,名字叫“女王亲卫队”,戴又程作为女王经常率领亲卫队找隔壁高校打架。那会儿他俩没被分在一个班,唯二的交集一个是上体育课;但是男女生分开上他俩也没怎么有过交流。再一个就是共同教两个班的英语老师;在学校戴又程只有在找宋程也要英语作业的时候才会主动找他说话。所以宋程也也从来没听戴又程提起女王亲卫队的事儿。但他有一次在后街买零食,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看见了戴又程像头母狮子一样,把一个比她身量要高上几寸的男生摔翻在地。
在撞见戴又程打架后,宋程也纠结了几天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戴妈妈。他倒不是担心戴又程,毕竟戴又程十岁就破格考取了跆拳道黑带,作为小学时经常被拿来练手的他,深知戴又程的实力;但他害怕那些被戴又程打得颜面扫地的男生会伺机报复或者报警告校长什么的导致戴又程被开除。
对此,在纠结过后,宋程也决定先找戴又程谈谈。
他在放学后,蹲在回家的必经之路,把戴又程从她新换的男朋友身边拉开,打发走了她的新男友,在戴又程即将爆发前语句精炼的直说重点:“别再打架了。”
戴又程只是手臂交叠在胸前,好笑的看着他:“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了?”
“你要是被开除,我可帮不了你。”
“你别告诉我妈就是帮大忙了。”戴又程甩开他。
之后宋程也在巷子里又撞见过几次戴又程打架,其中有一次还和戴又程对上了目光,不过他俩都不约而同的把头转了过去;在家长们带着孩子一起聚餐时问他俩在学校都干些什么,也都闭口不谈这件事,默契的就像小时候给教室打扫卫生,戴又程刚拿上拖把,宋程也就接过去一样。
到了初三,有关戴又程的谣言传得越来越凶,程度严重到校长亲自找戴又程进行了谈话。据说那段谈话长达半个世纪之久,期间办公室传来了校长的斥责声,戴又程的顶撞声和什么东西撞到门上摔碎了的声音,等戴又程出来后,她就加入了校武术队。
戴又程加入武术队后不久,她的几个小姐妹也跟着加入了进去,没过多久,她就成了新队长。同学之间只开玩笑的称呼这是一只招安了的“女王亲卫队”。
然而很快,戴又程就作为队长带领武术队获得了市赛的冠军,在初三大家还在为中考焦虑的时候,这只被招安的女王亲卫队作为体育特长生被学校高中部提前录取了,于是以此为界,她们渐渐退出了初中部八卦的中心。
宋程也对中考看得很乐观,那会儿上高中不难,上好高中难;宋程也深知自己偏科,成绩只能马马虎虎的上个普通高中。然而早早就确定高中的戴又程闲了下来,每天放学后压着宋程也在书桌前做数理化,叫宋程也苦不堪言。
不过多亏了戴又程的督学,宋程也才能最后考上本校高中部。
上了高中,粗俗点儿讲,戴又程消停了很多,她不再像初中一样不停地找男朋友,这让宋程也不由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不用因为给戴又程擦屁股而被她的前男友们骂;当然,她和她的女王亲卫队还是会偶尔出去干架,但次数骤减。
高二时一个男生和戴又程告白,被宋程也不小心搅黄了。真的是不小心,宋程也在戴又程面前称。
当时戴又程没有发作,准确的说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就走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除了收发作业和两个人见到家长等一些必要的交流,戴又程就没再理过宋程也,让宋程也过了一段可以称之为无暴力的美好时光。
高考结束后,发生了一些事,在戴又程的威胁下,宋程也成为了他的男朋友。
戴又程很高,身材堪比模特,她的皮肤是很健康的白,眼睛像黑葡萄一样亮。任何一个男生拥有戴又程这样聪明漂亮的女朋友都会觉得是自己赚了。然而宋程也不在这群男生里面,他扪心自问,自认为自己不喜欢戴又程,甚至有些讨厌她,但偏偏自己最倒霉。
戴妈妈和宋妈妈对两家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在一起喜闻乐见。
“又程那样受欢迎的女孩能看上你,你可要好好珍惜。”宋妈妈眼里的戴又程优秀又漂亮,这样好的姑娘能看上自家儿子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
宋程也只能有苦说不出。
午夜梦回时,宋程也常常会想起小时候那个拽着自己衣袖,细声细气的叫他程也哥哥的戴又程,让他不禁怀疑那些年某个人的可爱究竟是记忆中真实存在的还是自己在做梦。
就这样吵吵闹闹的,两个人又升上了同一所大学。不过值得宋程也庆祝的是,戴又程去了化学系,自己在法律专业,上课的教学楼不一样,宿舍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见面次数能够不再像以前一样频繁了。
于是,开学第一天,带着对校园生活的美好期待,宋程也拖着自己精简的行李,婉拒了父母的送行,路过了校园里纷纷扰扰的传单,来到了自己的宿舍。
“是你啊。”这个温声细语的人名叫贺乔,是高二向戴又程告白,被宋程也搅黄了的那枚幸运蛋。
“怎么是你?”这个两条眉毛竖起来,眼睛圆溜溜的瞪着宋程也的人叫孟景轩,初中时曾和戴又程在一起两天,被甩后在教室门口对戴又程深情歌唱,接过被戴又程拨了一壶凉水,恼羞成怒连堵了三天宋程也放学并骂他和戴又程狼狈为奸,以被戴又程胖揍了一顿收场。宋程也曾在被堵的时候腹诽过这人白搭他那起的文邹邹的名字。
“你们都认识吗?”第三个说话的人让宋程也在心里暗骂这个世界真小。此人不认识宋程也,宋程也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他见过这家伙拉着戴又程的手教她滑冰。
“我高中同学。”贺乔率先开口。
“我前女友奸夫。”孟景轩气哼哼的回答。宋程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在气什么,本想开口反驳自己不是什么“奸夫”,但一想自己现在确实是戴又程男朋友,就保持了沉默。
“呃……我叫宋程也。”宋程也想自己有必要和那个唯一不知道自己名字,正困惑的盯着自己的第三人做个自我介绍,“程序的‘程’,最常见的‘也’。”
“我叫吴司衡,司法的‘司’,平衡的‘衡’。”吴司衡走上前与宋程也握手,“你好。”
“还有两个人没来吗?”宋程也看空了个下铺的位置,把背包放了上去。
“那两位在你来之前走了,他们嫌宿舍条件太差,出去租房住了。”贺乔笑眯眯的说。
宋程也在原地石化了。
吴司衡以为他在看自己,耸耸肩说道:“别看我,我就只比你早来一会儿,我也没见到他们。”
宋程也沉默的打开行李,内心咆哮着,两只手却稳稳当当地收拾行李。他忍不住想到戴又程,不知道这个坏女孩会不会也遇到一帮老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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