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远林间的破庙里,白珝被捆在根木桩上,从被捆住后她周围就鸦雀无声,绑匪不知道跑哪去了,也分不清现在几时。
睡了一路已无困意,无聊在脑海中揣摩她设置的故事走向。
首先,栾熠见到留下的纸条定然心下一慌。
随后,带着一箱金子上山找人。
一脚踹开门,见到奄奄一息的她,容颜大怒,杀伐果决,来个英雄救美。
她再哭个惊天动地,顺势说出以身相许。
完美!
但这好像哪里不太对……
白珝:“……”
反应过来,首先栾熠今日进宫,夜里才回府,那纸条……他夜里才会看见,她要保持这样手臂僵硬的动作待到半夜三更。
其次……她没在“绑匪”留下的纸上写被绑到了哪座山头……
再者,她一时冲动,想到什么是什么,拿万象笔随意潦草一画,画了个破山庙,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至于奄奄一息,她补了个大觉,现在怕是看起来精神饱满。
还有……杀伐果断……他一世行医救人,杀什么果什么断……
完完整整能做到的就是最后一件事,哭天喊地,以身相许。
但……前日塑造的温婉女子形象……全无。
白珝叹了口气,来来回回,想了半天,自己确实是脑子一热。
庙里静的很,白珝后脑勺无聊的一下下撞着木桩,发出点响声陪自己,庙里空旷,一声响能传几来回。
她只觉得自己坐了许久。
一声巨响。
门突然被踹开,砸在地上,一堆尘灰扑她一脸,她不适的咳了几声。
栾熠来了?
脑子里还没来得及做出方才假设的故事发展反应。
绑匪粗矿的声音不耐烦炸起:“咳什么咳!”
另个嘶哑的声音说道:“我们是不是绑错人了?这谁啊?”
又一人道:“不知道,还不是你,带我们翻错了墙。”
白珝心道:没错没错,绑的就是她,只不过开始她画错了地,后来涂掉了。
粗矿声绑匪似乎想不起来,绑白珝来的目的是什么,道:“这太阳都落山了,我们绑她来图什么?”
白珝一大早就被捆走,如今都到黄昏了,他还没来,看来是入宫了不到深夜他是不会来。
嘶哑声绑匪道:“能是什么,绑架不就是索钱。”
另一人道:“她看起来没有钱。”
白珝:“……”
从那日欠了栾熠一大箱金子后,大红衣就被拿走了,只有深泥色麻衫穿,什么首饰都没有,头上簪的还是栾熠看她可怜,给她的他自己那根木簪。
沾了尘灰,现在看起来更是可怜穷苦。
粗矿声又道:“所以我们当时翻过带刺的墙绑她是为了什么?”
那人摇摇头道:“不知道。”
突然白珝听见一道一惊一乍的声音,由远及近,脚步慌乱停在庙中:“快走快走!”
粗矿声道:“你喊什么喊?让你放风……”
这人喘着粗气打断:“你们不知道这是哪吗?”
嘶哑声绑匪:“哪?”
“我刚刚周围走了一圈,阴风四起啊!”
粗矿声绑匪道:“说重点什么意思?”
“鬼都啊!!!”
“嗙!”
粗矿声绑匪后退两步,腿下一软,跌坐在踹倒的门上。
庙里静了片刻,几人连呼吸都不由的放轻。
咔咔两声,屁股下的门裂开。
这两声白珝听了都后背发凉汗毛竖起。
这几个绑匪,把她捆到了什么地方啊!她虽是仙,但从来没和鬼魔打过交道,她也怕啊!
正要开口让绑匪放了她,她不玩了。
嘶哑声绑匪颤着声音问:“鬼,鬼都的鬼什么时候出来?”
冲进来那个人道:“能是什么时候,快跑啊!太阳已经落山了。”
随后这几人大喊大叫给自己壮胆,完全忘了绑在他们身后被蒙着眼睛的白珝,一路拼命朝山底下冲。
白珝喊着,试图盖过他们的声音,让他们注意到她:“不对不对,喂!喂!你们别走啊!别走啊!”
白珝眼前一片黑暗分不清外面还亮着没有,挣扎几番,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被捆住的手,越是想抽出来,那绳子就好似与她作对一般,勒的越紧,手腕被粗绳摩的火烧般疼。
这下真玩脱了,这下她真要哭天喊地,要死要活。
“我不玩了,我不玩了。”
庙门大敞,风刮了进来,白珝浑身发抖,在栾熠府的后院里吹这风觉得无比的轻柔,现在却觉得阴冷刺骨,刮得她浑身连头皮都是凉的。
“栾熠!栾熠!救我…救救我…”
迎面的阴风放肆的卷起庙中的灰,肆无忌惮欺凌无助的白珝。
白珝耳朵一痒,听见外面狂风刮着树叶声,如饿了几天的兽吼,朝庙刮来。
她曲起腿缩作一圈,小声喃喃:“栾熠,栾熠……”
夹在风里的还有怨声,指甲抓刮兵器的刺耳声,他们一遍遍道。
“都死都死!”
“死的好冤。”
“他为什么杀我们,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琼芳亡了,是她的错,她是个祸害。”
那风卷残声又变了。
“他提剑冲进来,一人破一城,可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我要你偿命!要你赔命!”
她仰起头,脑袋抵着木桩,头上的木簪被乱发缠绕,揪住发根扯的生疼。眼角的泪浸湿黑布,顺着脸颊滑下来。
她无比绝望像是案板上的肉等待它的命运,兽的撕咬,害怕的哽咽:“为什么忘了我,为什么忘了我……”
“白珝。”
这道声音如同破开雾霾的阳,坚毅又带轻柔似水的安抚。
栾熠跪在地将她的头埋在自己胸口,替她挡下了那阵狂风。
“别怕。”
取下她眼前的黑布,她始终闭着眼,浑身有些颤抖,似乎怕一睁眼,狂风会如深渊巨口吞噬她的所有。
栾熠俯身将她圈在怀中下手温柔去解她手上的绳,小心翼翼的拉开绳子,揉了揉她泛红的手。
白珝似将溺水之人,寻到块浮木,紧紧的抱住他,将自己埋在他怀中。
她的发已是一团乱遭,栾熠慢慢理她的发,将缠绕的木簪取了出来。
手指做梳,一缕又一缕的重头梳到尾。
白珝缓了多久,栾熠就这么梳了多久,没有多言,没有催促,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白珝回了几分理智,想起自己努力维护的温婉形象,他们现在才刚认识,栾熠性格偏冷,自是不会喜欢这种投怀送抱。
她松开了禁锢他的手。
又不知该怎么解释现在这场面,说她被绑,可绑匪跑了,这怎么说?
把方才在脑子里演绎了半天哭的撕心裂肺,被英雄救美,最后以身相许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她干笑两声:“我说你是我男人他们都被吓跑了你信吗?”
栾熠面色冷峻,白珝吞了口唾沫,现在不是怕他一怒之下杀绑匪,现在是怕他回想起这么多漏洞的一出绑架,容颜大怒,斩她消气,抛尸荒野。
“栾熠,你听我……”
“嗯,我信。”他拍拍她衣上的灰。
“啊,你信?”白珝以为自己听错,可他看起来坚信不疑。
“信。”
栾熠眉眼浅笑,如同那日白珝被玄平吓了一跳,一不小心眼角勾出来的一笔。
“下次再遇到这种时候,你也可以这样说。”他在怀中掏出块干净的帕子,擦去她脸上的尘灰。
白珝脑子没转过来:“啊?什么意思?”
“他们可有伤你?身上有伤吗?”栾熠反问道。
白珝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上灰的裙摆:“没有伤我,他们说我看着比他们还穷。”
栾熠摸摸她的脸,把木簪塞入她的手中:“走吧,该下山了。”抱她起身。
白珝双脚离地:“不,不是,我可以自己走。”
“夜里风大,拿我披风裹着点。”
“噢……好。”
夜里乌云遮月四周暗沉,栾熠抱她走山路,湿滑陡峭难走,白珝缩在他怀中,压根看不见前路,这要是她自己走,能直接滚下去。
栾熠抱她走得慢也稳。
栾熠的披风将她裹的严实,邪风此时就如清风,白珝在他怀中调整了下位置,闻着他身上散发的木香,紧绷的神经此时放松,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
……对话声传进她耳中。
“客官住店吗?”
“是,一间。”
白珝被吵醒,睡眼朦胧听见栾熠笑着问她带钱了吗,她从衣中翻出银两给了出去,转头又睡了。
进屋后,她才醒了过来,揉揉眼,喝了口栾熠递给她的热茶。
栾熠关上窗:“下雨了,我们在山脚下的村中住一夜,明日再赶路。”
白珝喝完后,续满一杯,起身给他拿去:“你渴吗?”
栾熠:“不渴。”他指腹抹了抹她还是有些干的唇。
白珝那魂像只回来一半似得,并没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对。
“早点休息吧。”栾熠扯着分隔两方的白帘。
晚间,留了一盏暗黄灯,风从窗缝间挤进屋,吹得烛光摇摆,白珝抱着被褥翻身侧睡,白帘上栾熠身影忽明忽暗,他睡在榻上,双手枕在脑后。
白珝问道:“你今日进宫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夜里才来。
“我去其他地方办点事,下午找你,屋里凌乱,我很不安,见到绑匪的纸条,四处寻你。”
“你身上没钱吗?”
“出门太急。”
白珝抿唇:“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
屋里静了许久,栾熠才道:“下次,不要再乱跑。”
回应他的是白珝熟睡的轻呼声。
夜里白珝翻身,半梦半醒似有堵墙挡着她,烛光已被吹熄,看不清只能靠感触,墙没那么冰冷,反倒有些炽热,夜里凉,她下意识往那方向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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