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宿站在他房门前看了看月色：“不早了，你先休息吧。其他的事明天再说也不迟。”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谢芮推开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熏香味，他看了一眼凌宿离开的方向意味深长。
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这味熏香，除了他无人知晓调制之法。
谢芮手里拿着细长的调香勺把玩着，另一只手托腮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池塘，此时天气算不上多么温和，是以塘中并无什么东西。
谢芮伸出一只手在空气中抓了一下，继而轻声呢喃:“抓到你了。”
月明星稀，夜枭潜在暗处叫了几声，凌宿放下手中的紫毫，吹灭房间亮着的蜡烛，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陷入黑暗中凝眸思考。
黝黑的空间里忽地响起一阵沏茶的流水声，凌宿抬眸往桌边看去，问：“是你让人把东西送来的？”
那人顿了顿饮尽杯中茶水，托腮笑眯眯的望着他，点点头：“我知道你家那位现在在查什么东西，我就小小的帮了一把，把东西送到他眼前不好吗？还省得他被别的东西分走注意力惹你嫉妒。”
凌宿没搭理他，静静地看着窗外，他起身走去窗边站定推开窗户，沐浴着月光，闭着眼散漫道：“这次我就不找你事了，他今夜在这里休息，别让他发现你在这里，不然你怕是死千万次都不足惜。”
一片朦胧的黑暗中凌宿只觉发丝被人轻轻捻起一缕，他侧过脸就看见那东西正用着那张他魂牵梦萦数百年的脸，一双漂亮的凤眼微微笑着，似是漫不经心却偏偏整双眼中都好似只装了他一个人。
“谢芮”轻笑一声：“你又分神了。”
凌宿冷漠地拍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你就这么喜欢他的脸？喜欢到数百年都不愿意寻找新的宿主。”
“谢芮”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他的这句话，他的笑容一点点变大，边大笑着边指着凌宿：“不，是你喜欢这张脸的主人，我喜欢你啊。”
凌宿皱眉，偏头往谢芮的房间瞧了一眼，心想幸亏自己今夜离开的时候布了个空间的小法术，不然就眼前这东西，不及祂靠近，谢芮就能瞬间感觉到不对劲醒了。
那祖宗睡觉本就浅，睡不好脾气还大，好不容易把人拐过来可不得让睡个好觉。
凌宿漫不经心地支着头看着窗外的皎皎月色劝他：“趁我今天心情好，我劝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晃悠。”
幸而祂也只是碰巧路过，所以才进来故意折腾凌宿的，待凌宿说完这话祂就一点点地散了。
谢芮房间。谢芮呼吸平稳，瞧着倒真是睡着了，凌宿轻轻地坐在他床边的地板上，伸手把脉，然后又把谢芮的手轻轻放进被窝，幽暗的房间里只有一阵淡淡的荧蓝不知存在多久。
翌日。谢芮刚醒就看见凌宿，凌宿笑眯眯地看着他：“醒的好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谢芮：“你怎么进来了？有事吗？”
凌宿：“没有，就是闲的。”
谢芮对他的坦诚无言了一会儿，遂下逐客令：“出去。”
凌宿起身：“行，洗漱的东西在桌上，我在正厅等你。”
约莫一刻钟后谢芮手里提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奶娃娃进来，把孩子随手丢在当归的怀里，当归提溜着小孩儿举到自己眼前：“哪来的孩子？”
谢芮随口答：“你主子生的。”
当归：“……！”他目光快速移向一边坐着喝粥的凌宿身上，凌宿微笑看他，“你脑子呢？”
当归：“……”噢，忘了。他主子是个男的，且前二十年寡淡无味的度过，哪来的孩子。
谢芮拿勺子浅尝了一口粥，心情愉悦的端起碗就认真地喝了，凌宿看了看他将一碟灌汤包放在他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待谢芮吃饱喝足了才问：“哪来的孩子？”
谢芮擦了擦嘴，问：“你不觉得他跟我有点像吗？”
凌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小孩儿，其实刚才看见的第一眼他就认出来了。
谢芮招招手示意当归把小孩儿放在椅子上，边推过去一碗粥，说：“见到他的第一天他就一直说着什么取代我的话，然后我把他打停了仔细瞧着倒是有几分像我。”
当归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谢芮，谢芮微笑：“也不是我的。”
当归讪讪地应了一句：“我没那个意思。”说着他心里松了口气，心想幸好幸好，不然自家大人这好不容易情窦初开的老铁树，别刚转角遇见爱就要被摁在摇篮里。
谢芮托腮看了一眼佯装没听见这话的小鬼话却是对着凌宿说的：“你有什么看法吗？”
凌宿看了一眼那小鬼想了想说：“你是想说有人造了一个小时候的你然后要他来代替你？”
谢芮转过眼看着他，点点头：“不过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也是出门才看见他的。现在我们要说的是那位夫人的事，昨天那具尸体你该能察觉出来的。”
他话题转的有点快，凌宿并不理他说的昨天那具尸体的话看着那乖乖吃饭的小孩儿:“今天早上我离开的时候还没看见他，你在哪里看见的他？”
谢芮:“那可能不凑巧，我出门时刚好看见他在翻你家的墙。”
凌宿看着那小孩儿淡淡地看了一眼当归:“回头记得把围墙加高点。”
谢芮眼眸弯了弯，凌宿:“你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就出去走走。”
谢芮点点头，起身经过那小鬼时按住他要下来跟着的身体：“在这里坐着等我回来接你。”
小鬼抬头看看他又看看凌宿，最后只是点点头安安分分地坐着。
谢芮：“去陈家看看吧。”
凌宿默了一会儿问他：“你就不能挑个别的时间去吗？今天就不能跟我一起歇歇？”
谢芮疑惑地看着他问：“你不想知道是谁把那棺材丢你家门口的吗？”
凌宿心想他已经知道了，但是看了看谢芮知道这人今天八成不会再闲着跟自己打发时间了就换来小厮：“你去准备马车。记得在坐垫上多放几张软垫，还有熏香去我书房左边第一排书架的第一个格子里拿出去一盒点好……以后记得在马车里备着。”
小厮领命退下，谢芮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凌宿回身看他：“可还满意？”
谢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倒不至于这么夸张。我那次雪夜去抓你不过是因为太冷所以才那么麻烦。”
凌宿闻言忽地想起来了什么，交代他在这边的花园里四处转转，他有点事要先去办就匆匆离开了。
谢芮盘腿坐在亭子里的软垫上调理内息，不知道是不是凌宿这里风水更好，他觉得昨夜之后，他的内息要更顺畅了，好像也能使用一点小法术了。
谢芮这样想着目光停在不远处树梢上一只叽叽喳喳叫着的鸟儿。
凌宿端着药碗来花园没找见人，坐在亭子里正要用追影术找人抬头就看见那人正坐在梨树的分枝上，手指上还站着一只憨态可掬地鸟儿。
那人微歪着头一只手撑在树枝上另一只手就托着小鸟看着小鸟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叫着，凌宿就坐在亭子里看着他。
似有所觉地，谢芮转头就看见凌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他把手里的小鸟托回巢穴里，一只手支着树干另一只手托着脑袋就看着他弯着一双眼睛笑。
凌宿怔愣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谢芮利落地翻下树走到亭子里，看着那碗黑乎乎的东西时顿了一下，他丝毫不提凌宿再过来时多出来的这碗东西，只道：“马车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凌宿笑眯眯地拉住他，谢芮心中划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小厮：“谢公子。”
谢芮冷着脸点点头掀开帘子坐下对车夫道：“走。”
小厮站在一边正候着，闻言愣了一下，车夫都有点拿不准主意跟小厮面面相觑。小厮觉得这位谢公子可能是生气了，斟酌道：“谢公子，我家大人他说了什么惹得公子这般气恼？”
谢芮掀开马车窗户的帘子，一双眼睛幽幽地看着他重复道：“走。”说完就放下帘子闭眼靠着。
小厮擦了擦汗，以他对主人昨儿那般对这位谢公子的重视来看，若是谢公子不等他也不会有什么脾气。小厮对车夫使了个眼色示意车夫驾车。
车夫赶着车走，速度却并不多快，好像是在刻意等着什么人。
这般明显的慢行，车子里坐着生气的人也不可能感觉不到，却愣是没有开口说一句催促的话。
出了府门拐过弯就看见等着的人正站在路中间，凌宿上车掀帘坐在谢芮侧边的位置，车夫把剩下那个人也接上了心放回肚子里，马车行驶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凌宿翻开糖包拿出一颗糖抵到他嘴边：“别生气了，你身体底子太不好了，那药是给你调理身体的。是我的错，我不该拿捆仙绳绑着你逼你喝，消消气，仙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次？嗯？”
谢芮闭着眼默然片刻，睁眼低头把糖吃了进去。
凌宿看着他别扭的转头看窗外失笑。还是跟小时候一个样，喝个药逼急了还得哄着。
陈府。谢芮两人照旧掐了个法术隐匿行迹直接去了后院。
不过这次的后院不似昨日那般静谧，只因此刻谢春风带着人把后院里里外外都围了，而陈家那些族老今日也全部下狱等待最后的审判。
林淇目光若有似无的多看了两眼他们所在的方向，最后却只是将目光停在陈随的身上：“不过陈公子也是大义凛然，居然真的能将自己家族逼到这般。”
陈随听他挖苦自己面无表情的道:“我不这么做，你会放过他们吗？”
林淇依旧笑眯眯地看他，闻言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答:“不是我放不放过你的家族，而是百姓愿不愿意一笔勾销。”
陈随默了片刻转头看向坐在正厅里的几个女人缓缓:“冤有头债有主，她们到底无辜，若是可以饶过她们，我会遣散她们还她们自由。”
林淇支着头看了看他又看向一边吃着糕点的飞鸢卫总领大人，谢春风笑眯眯地托腮看着他，林淇:“陈公子言重了，此次大案也有陈公子协助，我会向陛下禀明事情缘由酌情处理。”
陈随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庭院中的金甲发呆。
谢芮拉着凌宿:“走吧，我们也该去办我们的事了。”
凌宿跟着他走:“我们，什么事？”
谢芮瞥他一眼道:“装什么，那个陈说你招来的你难道就这么放任他继续游离在这世间？”
凌宿轻笑一声:“左右也不过再游离百年就消散了，仙君，你是不是不忍心了？”
谢芮冷哼一声:“行啊，那就别送了，届时天道降罚与你莫要说我没有提醒过你。”说着他就要松手，凌宿好笑地拉住他，板着他的肩带着人往后院走，“好好好，我错了，还是仙君你目光长远想的周到。那就劳烦仙君您赏脸陪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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