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交谈下来，杜桥大致明白蓬莱那边与神界的通道出了问题，对于这个他道没多意外，前几年在玉公子那有所耳闻。
但，正如柳扶风说的天御宗妄为三宗，能干出让弟子犯险也真是畜生不如的东西。
“天御宗真不是东西，甚至、甚至做出让弟子做傀儡试联盟还在未曾敲定的功法。不过这都不是重点，蓬莱那凭空出现的妖兽吃了不少他们弟子。”
杜桥右眼跳了跳，他皱眉扶额试图盖过这抹不安感，冷静一阵后，他重新抬头看向柳扶风，翠绿色的眼此时如蛇瞳一般发寒。
柳扶风只当他是气愤这种事情，没太关注杜桥的细微小动作，继续开口诉说事情经过：“蓬莱与神界通道联系断了不久，整座岛屿便起了迷雾，联盟目前还没弄懂这具体是个什么玩意。”
杜桥见他终于停下，眨了下眼，面色稍微看起来不那么吓人：“继续你之前的，你说蓬莱出现一只妖兽喜好食人？”
柳扶风没想到说这么多、他抓住的是这点，有些意外，不过能让杜桥感兴趣也是好的，这样说不定能说服他和自己去一趟蓬莱：“是，面貌狰狞、青铜鬓毛、鎏金色毛发，龙角、狮面、虎爪、蛇尾……这是还蓬莱那边驻守修士传来的消息。”
……没错了，是它……
杜桥只是点点头，随后给自己施了几道静心咒，冷静下来后，继续追问：“联盟可有派修士过去？”
“这也正是我要说的，联盟派是派了，但派的一群新兵蛋子，像我们这样的一个都没接到通讯，要不是天御宗被试药的弟子恰好向我求救，我根本就不知道联盟已经让天御宗去了两批元婴以下修士，这根本就是送死！”
见他越说越激动，杜桥在心底叹口气。
柳扶风，善……也容易死……还好他看人眼光不错，找的是他。
如此，杜桥为了这只“妖兽”，也要去蓬莱一趟了。
前世，是它生吞了师姐，这仇必须报……千刀万剐凌迟也不够……
“我会去，但尽量找几个信得过的人阻止联盟继续让弟子去送死，我也会与星云门通讯，帮你……不要硬刚。”
这是杜桥对于柳扶风的提醒，他有前世的记忆，知道这是个什么做法，凶兽出世，必要先吞点活人垫垫肚子，随后再有力气做乱。但他还不清楚它能出现的原因，便只能先尽可能削减伤亡。
虽都是和他没关系的弟子，可他也不愿这么多还有着未来的小辈都朝地狱走去，他也是当师尊的。
柳扶风自然听懂，他不作停留，很快便化作一抹流光不见，杜桥却是坐在原地没什么动作……
良久，他才动动手，掐诀向萧凛传讯，要他帮柳扶风。
又过了会儿，静心咒的失效了，杜桥脑海里有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有罪，前世那时候明明死的因该是你、而不是你师姐，都是为了保护当时你这个修为尽失的废物，她才会落得那么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杜桥眼神暗了暗，整个人似乎失了生机一般，继续听着他脑海里的东西：
【你啊你……想想……师姐那时候该多痛……之后深爱着她的萧凛又该有多痛，如果死的是我该有多好……】
当“我”出来的那一刻，这道声音彻底不见，杜桥低头，石质平台上居然都多了点潮湿……
是啊，他心底其实就是这样想的……他就是无法原谅自己……
时至今日，还能活着……不都是因为该完成的还未完成吗？
“师尊？”叶韫带着点疑惑从后方搂住杜桥的细腰。
这孩子………杜桥懒得挣扎，就这般任他抱着。
叶韫下巴在师尊脑袋上搁了一小会儿后，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于是他轻轻动了动，转到师尊前方，随后又极轻地撩开人额前的碎发。
杜桥也抬头看他，真好，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生命力……他相信就算韫儿没了自己，也能活的很好……
“师尊，谁欺负的你？”叶韫心揪了好久才问出这句。
“告诉你，你帮为师揍回去？”杜桥见他这么问，便也没好好回答。
“师尊，我是认真的。”叶韫抬起自家师尊的下巴，在他眼角的泛红处亲了亲。
杜桥拍开他放在自己脸上的蹄子，反之将他搂在怀里，扣住手腕、脸朝下摁在石桌上，但另一只手却捧着徒弟的脸、没让他真与冰冷的桌面接触。
“你很喜欢逗为师？”
“师尊……你不开心……身为你的徒弟和未来道侣、不该关心你吗？”
杜桥没有想到叶韫已经把他当作道侣，他都不知该悲还是喜，悲、他可能无法回应这颗炽热的心，喜、心爱之人竟如此爱他……
“可韫儿，为师的爱太过沉重，可能压的你喘不过气，我不想你永远都被我索取，换个人爱会好点，你有未来，这些事为师可以替你抹去记忆，纤纤的为师也一并，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叶韫被他这话说的先是心凉了半截，随后这半截便被怒火填满……但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他一如往常那般：“师尊，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沉重又有何关系，我爱的是您的全部，既是你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身体，也是灵魂、性格，你所爱的一切……相信徒儿，好吗？”
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逸阑，相信我。
“……可……对不起，为师做不到……”做不到将自己身上的担子分给这么小的徒弟，做不到将自己的黑暗暴露给他……
叶韫听完这句，再不逆徒的他都想立刻压着杜桥生米煮成熟饭了……他师尊，也太气人了……
可目前打不过，他只能软磨硬泡：“不要说为师了，逸阑，把我们当作平等关系看待好不好？放开我好不好，石桌凉。”
这卑微的话语听的杜桥也是不忍心，便将他放开。
叶韫得了空隙竟直接吻了上去，他一手扣着杜桥的后颈，另一手穿过那道墨发，将人死死按向自己。这个吻带着火气，像是他忍耐太久。
这还是杜桥第一次被叶韫亲的喘不过气，平日里明明都只有自己欺负的份。
分开时，叶韫说出了句极为欠揍的话，至少在杜桥看来是目前为止他说过最过分的一句话，但很管用，让他一瞬间就不想把人放开。
“师尊，你最好永远都这样想，挺好的。那等以后徒儿变得比你强了，我可不会像师尊一样说是为你好然后分开。徒儿一定会拉着师尊夜夜笙歌，让师尊每天哭，让师尊每日在身下梨花带雨地喊我‘夫君’……”
系统都在叶韫说出这句话后，被吓得滋了几声电流…………
“逆徒！”杜桥这次直接用了冰链将人缠住扔到一边：“叶韫，你好大的胆子！”
叶韫从地上爬起来，同时在心里吸了口气，他知道继续刺激下去，师尊指不定会对他干出什么。但这ptsd总得有人帮他走出去不是，前世今生的病根光靠他解不了，可他完全可以当这个缓冲剂，在解之前不让师尊那般痛苦。
“师尊……你既说要放开我，为何又要绑着我。”
……杜桥彻底服气，真是败给他了……他松了链子，却不再抱着将人放开的想法，前世叶韫敢给他下蛊，今生这些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
他可不想在徒弟面前露出叶韫所说的狼狈样子，那还不如让他找根绳子吊死……
叶韫在杜桥变正常后也恢复平静，他起身，飞速在杜桥额头啄了一口后迅速跑走，还不忘交代句：
“师尊，徒儿下场就是半决赛，要和师姐打，就先走了。”
杜桥没追，他擦了擦额头的水渍，千言万语都化作一根羽毛，静静落下。
【你在怕什么？他都这般威胁你，身为师父不该去对他这般发言进行惩戒？……我怎么忘了，我最爱的就是他，怎么舍得伤他】
“闭嘴”
【不要抗拒我，我们就是一体的，你越不接受你的阴暗面，就越是痛苦，像我们的好徒儿说的一样。接受我，我就是你……杜桥，没有东西能完美，你该知道的，你如果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去救他……】
“你说的他是谁？”
【你会想起来的，你都会想起来的，你会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的……这不该由我来告诉你……但相信叶韫，你可以将后背交付于他，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就是你，叶韫也永远是他】
杜桥越来越听不懂了，这说的是什么，这真的是心魔吗？
【我能知道你的想法，你也能知道我的，杜桥……我们都是杜桥……你痛苦的根源就在你不肯面对的过去，你就算接受我，也是你自己。你的性格不会变，你的目标、理想、感情依旧不会变……我只是一段回忆……我能感受到你在试图接纳，可这太慢了，“我”，这太慢了，快点想起来】
我也不想让叶韫痛苦，可我试过，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记起来。
【苦会忆起苦，酸会忆起酸，甜会忆起甜……你不是已经想起甜了吗？你的师尊、大师姐和你的幸福时刻，你的好徒儿哭着接纳你的全部……那你要尝试着去在苦里挖掘。如果再像方才那般，你要趁此去回忆……我得消失了，你现在心情不错。还有，你如果实在不开心就去欺负欺负你的好徒儿，他不会当逆徒的……他真的很乖……】
脑海嗡嗡的，短时间还恢复不过来，杜桥这一把年纪的人听这么一大堆，需要时间消化消化。
但自己这是真能说……短短半柱香，抵得上他一天的话，或许让他只有这么点时间，他也能说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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