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花灯璀璨如白昼。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长龙般的花灯下穿梭,宛如一副流动的画卷,嬉笑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怡红院有人挂上了两只灯笼,姑娘们站在高楼处轻摇团扇,或浅笑,或打闹。微红的灯光照在她们笑靥如花的脸颊上,看上去楚楚动人。
谢琬婉刚踏进怡红院,一股花香混着酒酿的味道迎面而来,客人的言谈欢笑声与丝竹之乐的曲声相掺杂,奢靡无度。
院中央座无虚席,每个人脸上都憋得通红,似乎是在焦急得等待着什么。
谢琬婉随手折了一朵花,放在鼻前嗅了嗅。
幽香淡雅的芳香驱赶了胸口处的恶心。
“来了来了!柳娘子出来了。”
众人惊呼,个个伸长了脖子,迫不及待得需要一睹这位美人的风采。
听闻她本是东凌贵女,自小习得诗书礼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自从东凌被灭国后,她不知怎得被卖到大悟,一下从云端跌倒谷底,成了人人皆可踩踏的烂泥。
明日就是她的初夜,拍卖者多是达官贵人,今晚只是带出来露个脸好涨价罢。
穷人才不在乎她的初夜归谁,只知道从今往后她的身价会一跌再跌,心里迫切得想跟她一亲芳泽,便特意来寻着看个热闹。
一阵拨弦声传来,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舞台中央,柳如玉身姿曼妙,举手投足间的优雅都恰到好处,弹奏琵琶间,那乐声如清泉流淌,清脆悦耳;又在她旋转时,如瀑布急湍,动人心魄。
“看她那浪荡的样子,巴不得卖出一个好价。”前排有一个男子高声道,这番话引得一旁的人哈哈大笑。
谢琬婉不悦得看向那个男子,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是这种货色。
萧锦寒察觉到她的情绪,看着她问道:“想不想让他长点教训?”
谢琬婉一愣,点了点头。
萧锦寒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悄悄塞到她手里。
他的眼神深邃而明亮,带着孩童捉弄人的兴奋感,嘴角抬起一抹不易察觉到微笑。
“试试。”他轻声道。
“你去。”谢琬婉向他眨眼。
开玩笑,他被发现了还有将军的名头撑着,要是她那就不止是被扒层皮这么简单了。
萧锦寒只觉得她的眼睛亮亮的,像小狐狸一般,很招人喜欢。
“好。”想也没想,他爽快答应。
他走到那男子身旁,故作伸腰实际把药瓶里的粉末全洒在人家身上,那男子猛得打了个鼻涕,疑惑得看了眼萧锦寒。
谢琬婉不经为他捏了把汉,但好在男子的注意力全在柳如玉身上,并未纠结其他。
萧锦寒就这么有惊无险得回到她身边。
“完了?”
“完了。”
就这么简单?谢琬婉不信,觉得他在骗人。
昨日在赏花宴上,她听五公主提起他,得知了萧锦寒不少丑事。
受邀前去参加侯府家宴,结果迷路知道花园里头,因为没见过锦鲤,不知道是用来观赏的,挑了个肥的打算回府里烤吃。
刚走到门口就吓得前来找他的管家差点没缓过神来,费了一通口舌才让他把锦鲤放回去,闹了一个笑话。
之后入宫面圣,还没有走到圣上寝宫,路上碰到宋宴臣,被宋宴臣嘲笑了两句土包子,以为萧锦寒是个软柿子不敢在皇宫内对他怎么样。
结果萧锦寒二话不说就揍了他一拳,这事还惊动了圣上。
起初她还以为五公主乱编的,可现在看着他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怕是有几分真。
不一会儿,那男子突然一脸痛苦得捂着肚子,急匆匆得夺门而逃。
谢琬婉兴奋得用手肘碰了碰萧锦寒,兴奋道:“你还真有几下本事。”
她立马上前抢了男子的席位,一手撑着下颚,姿势轻浮,一副花花公子的作派。
柳如玉并非没有听到别人的哄笑声,只是身不由己,她也无能为力。
她转过身,强迫自己面对这一切,却发现台下的人竟然变成了不久前碰到的女扮男装的小娘子!
谢琬婉朝她抛了个媚眼,柳如玉一惊,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琵琶。
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怎么随意进入青楼?
柳如玉压下心里的诧异,硬着头皮弹下去。
一曲毕,等她再看向那位置时,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
萧锦寒抱着谢琬婉飞檐走壁,赶在侍卫醒来前把她带回院子里。
“到了。”他道。
谢琬婉从他怀里下来,打趣道:“萧将军果真武功高强。”
萧锦寒垂眸不语,只是眼底多了一抹笑意。
“早点睡。”他道。
谢琬婉点头,转身碰上了开门一脸焦急的阿愿。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吓死奴婢了。”阿愿抱住她的手臂,两人有说有笑得往屋内走去。
萧锦寒瞧着那背影,鬼使神差得喊了一句:“谢琬婉。”
谢琬婉一愣,回头道:“咋了?”
萧锦寒怔住,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不知道怎么就喊出了她的名字,但把要说的话忘了。他结巴半天,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
“明天见。”
谢琬婉:“?”
“明天见。”
第二天,谢琬婉睡到日上三竿。
刚起床,容嬷嬷便来请她,说是夫人有请。
“三小姐你也忒能睡了,好歹是在自家里头,要是嫁去萧家,那不得落人口舌?”容嬷嬷语重心长道。
阿愿给谢琬婉戴上一个白玉簪,听到这话撇了撇嘴。
出生的时候不养,小的时候不教,现在大了就来管教上了?真把自己当根葱。
“容嬷嬷说的是,听闻容嬷嬷是夫人娘家的陪嫁,是书香门第的身份,懂得确实多。”
谢琬婉看着铜镜,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容嬷嬷。
“哎哟三小姐说笑了!”容嬷嬷笑得合不拢嘴。
谢琬婉说的没错,李氏的娘家相比谢家,逊色不少,算是谢重高攀了。当年给老家下聘时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只娶李氏一人,要是纳妾便不得好死。
李家人原本不喜谢重,哪里信他的鬼话?可耐不住李氏就吃这套,谢重的两三句甜言蜜语,就把她迷得神魂颠倒,非他不嫁。
于是一个高贵门户出来的小姐,为了一个穷酸书生干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丑事,气的李家人要和李氏断绝关系。
后来谢李氏满怀欣喜得嫁给了谢重,可短短不出两年,就纳了小邹氏为妾,也就是谢琬婉和谢言蕴的生母。
那个时候,李氏尚且在坐月子中,这事对她打击太大,估计对谢重已经失望透顶。
谢琬婉本以为自己的生母是被这宅子里面的阴暗斗争害死的,所以心里对任何人都是一些痛恨的。
直到谢言蕴找到她说了实情,她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原来她恨的,从来都不是别人,是自己。
谢琬婉梳理完毕,跟着容嬷嬷到李氏的住处,进了门后发现除了谢重,所有人都在。
“请夫人安。”谢琬婉恭恭敬敬得行礼。
“扑哧。”谢茹玥忍不住笑出声,“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知道来请安啊?”
谢琬婉面色一红,徐重之前将她禁足,刚准许她走动,她就忘了还要请安这件事情。
“啧,什么时候都要出风头。”谢言蕴瞪了谢茹玥一眼。
李氏笑了笑,抬手示意谢琬婉走近些。
“都是虚礼,孩子们有这份心就好。”
李氏握住谢琬婉的手,把自己手腕上的玉镯摘下来给她戴上,笑道:“眼看过几日就是你的婚期,你虽然自小离我们远些,可说到底终究是一家人,我没什么送你的,这对玉镯你收下,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点心意。”
谢琬婉面色一僵,她愿意为李氏是来找她麻烦的,没想到竟是这般…
她疑惑得看向谢言蕴,后者对她微微一笑,似乎是让她放心。
“今日我叫大家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大家或多或少都出分力吧。”李氏让谢琬婉坐在她身旁,拍了拍她的手。
屋内安静了几秒,柳姨娘最先表态。
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币,有些羞涩道:“让三姑娘见笑了,奴家没有好拿得出手的,只有一些银子,姑娘要是不嫌弃,去买件新衣样,添件头面也行。”
柳姨娘把纸币塞到谢琬婉手中,笑道:“只求姑娘日后别忘了我们家玥儿就行。”
谢琬婉心里五味杂陈,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三妹,这个我自己画了几样新样式,让珍品阁做的首饰,也请收下。”谢洇兰让婢女端着首饰上前给谢琬婉过眼。
“哼,本小姐也拿不出什么珍贵的东西,这张单子上写了我最喜欢的东西,等你出嫁给你撑场面。”谢茹玥一副不情愿的把纸递给谢琬婉,实际偷偷拿眼瞅着她的反应。
谢言蕴擦了擦眼泪,两眼通红,摸了摸全身也只掏出一个钱袋,小声说道:“我只有这个。”
谢琬婉握住她的手,眉头紧锁,满眼心疼。
“哟,今怎么人这么齐?”
一道爽朗得男音传来,打断谢琬婉想说的话。
众人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男子一身黑衣,长发高束,剑眉星目,宛如利剑出鞘,嘴唇高高上扬,无不显示他的意气风发。
谢琬婉眯眼,想来这就是未曾谋面的大哥谢云傅了。
“云傅来了?”李氏笑道。
谢云傅向李氏问好,接着走向谢琬婉,道:“想必这就是三妹妹了?幸会幸会。”
谢琬婉不着痕迹得退后几步,并未回答他的话。
“你三妹妹怕生,不得无礼。”李氏道。
谢云傅这才恍然大悟般用手摸着后脑勺,看着她的目光炯炯有神,笑道:“妹妹生得好看,是我冲撞了。”
谢琬婉轻轻得摇了摇头。
待所有人都走了,谢云傅坐在凳子上咬了口苹果,自言自语道:“好看。”
“你这孩子,打仗回来脑子就不灵光了,什么好看?”李氏见惯了他冒冒失失的性格,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娘,三妹妹能不嫁人吗?”谢云傅问道。
刚刚靠近她的时候,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很令人着迷。
“这是什么话?别说你三妹妹了,就是你亲妹妹也有嫁人的一天。”李氏只当他舍不得家里的姊妹。
谢云傅的目光沉了下来,嫁谁不好,偏偏要嫁萧锦寒那个冷血的怪物。
“那花嬷嬷那件事情,你和三妹妹解释了没有?”
李氏一噎,半响叹了口气。
她自然知道花嬷嬷身份不低,也有私心让她教自己的女儿,可没喊谢琬婉来却不是她的主意,而是徐重吩咐的。
罢了,那孩子要怨就怨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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