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容熙进了门就见肖氏独自坐在禅椅上看书,“母亲,您找我何事。”
肖氏拿书指了指让她坐在了另一个椅子上,“今日,你去见殿下了?”
许容嫣愣了一下回道,“是,今日恰巧也来了此处。”
“恰好?你跟殿下感情好我都知道。”
许容嫣闻言脸颊升起红晕,却见肖氏忧心忡忡跟她讲,“我一直想跟你说些什么但一直没找到机会,索性就今日吧。”
“容嫣,你自小便谨慎知礼,眼看着过了年便要入宫了,以前我总是觉着害怕,你这样懂事的孩子该怎么在宫里生存呢,后来我又觉着难受,我们家总归是脱不开这些纷争了,你若是...你若是...”肖氏说着哽咽了起来,许容嫣忙来到肖氏近前安抚母亲。
“你若是能像容熙一样该多好,我总觉得对你不起,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现在却要进那吃人的窝子里去。”肖氏越说越是悲伤。
许容嫣也被说得眼泛泪光,轻轻伏上母亲腿侧,“母亲,您别这么说,您对我的好我知道,容熙妹妹有她的好,我有我的好,您别老想这些,没什么对不对得起的。”
“你是个好孩子,看着你和殿下和和睦睦的我才能安心点。”
“就是啊母亲,殿下和我一起长大,皇后娘娘又疼我,京城里哪家的姑娘不羡慕我,快别难过了。”
肖氏闻言倒擦了眼泪正色起来,拉起许容嫣的手,“容嫣啊,现下你与殿下感情和睦倒也好说,多顺着他些总没错,你是个有成算的,定要保全自己,往后不成了还有许府撑着呢,你记住没有。”
肖氏早已将许容嫣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段时日宫里的赏赐越往府里来她心里便越惶恐不安。
太子殿下刚入朝理政那几年,任贤革新,事必躬亲,在朝中声望极好,许多朝臣都渐渐向太子靠拢,但在一年多以前,皇上封姜贵妃所出的大皇子为怀王,并将诸多重要事务交给怀王殿下来办,有些大臣觉察,出圣上意味也渐渐向怀王殿下靠拢,朝中隐隐已形成太子与怀王两股势力。
皇后娘娘不得圣上喜欢,后宫大多由姜贵妃把持,这姜贵妃家境不显,一路靠着圣上宠爱到了这般地位,手段不俗也跋扈非常,肖氏的惶恐正是来自于这姜贵妃,太后娘娘薨逝后,皇后娘娘在后宫恐是自身难保,她担心许容嫣吃亏。
许容嫣心中知晓肖氏难受的症结所在,仰头看着肖氏道,“母亲放心吧,我到时是住在东宫的,不与后宫娘娘们多打搅,就是她麻烦找上门来,女儿也不是等着任人宰割的。”许容嫣说到最后眼睛里迸射出凌厉的光芒。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和责任,既然不能改变就要想办法怎样从中达到最好的结果,她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肖氏知道容嫣心性比之常人要聪慧冷静,听她这样说也能稍微慰藉一点,赶紧拉起许容嫣,“看看,都怪我,本来是你哥哥高中的大好日子,咱娘俩还哭上了,我们去把还愿灯放了吧。”
许容嫣看母亲不难过了,也整理好情绪,母女二人一起去还愿,还顺带给许容熙求了个平安符。
第二日一早,许容熙便跟着母亲和姐姐一起回了府。
肖氏直接让人送她回了自己院子,自己也和许容嫣跟了过去。
等到了许容熙的秋朗院,苏子已安排好了一应事务,就等着许容熙回来,方大夫也已侯在了院中。
等许容熙安顿在外间的塌上,方大夫便上前查看她的脚,仔细按揉了一阵说道,“是没什么大事,过会我再给你些药油,让白果每天上药时务必反复揉搓,直至药物全部吸收,应是不到十日就能下地走动了。”诊完便告辞回她隔壁小间了。
许容嫣听到没事嘱咐几句便也先回去了,昨日在寺庙里没休息好。
剩下肖氏还在仔细得吩咐白果该怎么照顾人,正说着老夫人来看许容熙了,进门就是一通询问,“安安,疼不疼啊?怎么受的伤?祖母那里有上好的药给拿来....”
许容熙废了许久的功夫才将老夫人那关过去,还劝走了母亲,只说自己想休息了。
过了一会儿,大哥也来看望,还未进门就传来他清润含笑的声音,“听说容熙为了给我祈福摔伤了脚啊。”
许容熙有些惊讶,“大哥哥今日怎么在家?”
许淙高中后便要整日出去跟那些学子聚会,还有官员宴请、吏部考核等等事宜。
“朝廷任命文书下来了,我明日就要上衙了,今日在家休息一日,谁承想就赶上你受伤。”
许容熙不好意思的低头讪笑,“出门贪玩,所以就...”
“你这贪玩一回就摊上这样的事,罢了,看我给你带什么了?”说着就从大袖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她,“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许容熙打开发现竟是一盒面脂,“哥哥怎么给我买这东西?”
“我听同年的学子们都说最近这香云楼的面脂颇受京中女眷追捧,便给你和你大姐姐各带了一盒。”
许容熙自是高兴,大哥哥总不忘着给她带东西,“谢谢大哥哥,我喜欢极了。”
“喜欢就收好,我先回去了。”
“好嘞,谢谢大哥哥,也祝大哥哥拜官上任啦!”
许淙听罢笑着摇了摇头就绕去屏风后出去了。
等人都走后,许容熙让白果扶自己躺下小憩一会儿,也真是累了,眯了两刻钟才醒。
左也无事干,便由白果扶着靠在塌上看起了话本子,她本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都是四妹妹塞给她的,还说这些都是经过她鉴定后的“极品”。
不一会,苏子端着碟子点心进来了,“小姐,小厨房新研究出的糕点,尝尝合不合胃口。”
许容熙放下书,由苏子伺候着咬了一口,“加了百合?不错,就是怎么有一股药味?”说着将苏子手上剩下的接过来继续吃着。
苏子回道:“应该是加了茯苓,对小姐身体有好处的。”
许容熙赞同得点点头,“你们也都尝尝吧。”
白果在刚刚苏子拿着进来就馋了,听见小姐的话就要上前来拿,手刚伸出去就被苏子狠狠拍了一下,白果手一抖缩了回去。
“苏子,你干嘛?”
“你这厮整日没心没肺的,跟小姐出去一回还能叫小姐受了伤,这会儿还一副混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苏子是这秋朗院的掌事大丫鬟,行事稳重气势也足,但是他们二人都是在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的,关系也好,平日里白果出些无伤大雅的小岔子,还能跟她顶两句,现下自己没理也就不言语了。
许容熙倒是突然想起一桩事,“对了苏子,母亲罚了白果半月月俸,过了吴嬷嬷那里,怕是不好拿回来,你把我这月月例到时补给她。”
苏子听罢,斜眼瞅着白果恶狠狠道,“我看就让她长长记性才好,省得一天只顾着玩。”
白果听到这话又不乐意了,“我怎么就只顾着玩了,小姐受伤我也不想的呀。”
“这么说,夫人罚你你还觉得不服气了。”
“我没有......你一天竟会拿话绕我。”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许容熙赶紧安抚苏子,当起了和事佬,“好了好了,这事真不能怪白果,是我要拉着她出门的,苏子你也消消气,我这不没事嘛。”
“哼!”苏子对着白果又是不满的哼声,白果也同样还回去。
许容熙眼看着两人又要争论起来,忙说自己怎么头晕得慌,白果和苏子果然不再争辩,连声问着需不需要让方大夫再给看看,许容熙只应是没休息好,便将他俩都赶出去,说自己要安静看会书。
等到屋里清净了,才又重新拿起刚才那话本子看起来,看着看着竟还被其中情节吸引了进去,是鲜衣怒马少年郎与闺阁女子的故事,只是看到书里写的“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不知怎的不由自主想起昨天碰见的那位公子,想着想着出了神。
“小姐,小姐”白果喊她才回了神。
原来是方大夫来送药了。
“姑娘,药油给你调好了,第一次我来给你揉。你看好了,之后每天就这么给你家小姐揉。”后半句显然是对白果说的,方大夫面容严肃沉静,挽起许容熙的裤脚就开始动作,白果在一旁紧紧盯着学。
“方大夫,你今年怎么回来得稍早些。”许容熙想起这一茬子来,往年方大夫回乡祭祀起码要去十日之久,今年适才五日便回来了。
方大夫面色一顿,手上动作倒是没停,“出了一点事情。”
许容熙关心道,“什么事情啊,有什么难处吗?”
方大夫这时也已上好了药,此时一边净手一边跟许容熙说,“姑娘,我可能过两日还要回去一趟,这回估计要回一月时间。”方大夫露出为难的表情。
“怎的要这么久,是出什么大事了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方大夫。”
方夏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用很微弱的声音说,“我这次要回融州,前段时间融洲大雨,我师傅的墓好似出了问题。”
“哦...哦...那你赶紧收拾收拾去吧,母亲那边我去跟她说。”许容熙听到听到方大夫提她师傅也反应了一会儿,接着又赶紧知会白果,“白果,从我那里给方大夫拿点银子。”白果领了话急忙进去里间找许容熙放钱的盒子。
又对着方夏说,“方大夫,这不是小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看能用上就用。”
方夏一向镇静沉着的面上浮起一丝无奈的笑,“姑娘,我待会儿自会去找夫人说,需要钱我会找夫人帮忙的,你不用操心。”
“那也好,也好,母亲定是比我周全的,那你快收拾东西吧,别耽搁了。”
方夏颔首应下,转身出了房门。
许容熙看着方大夫的背影也陷入了沉思,她一直觉着方大夫是一个很神秘的人。自方大夫入府这几年,她们二人相处的也算甚为融洽,方大夫还会教她简单的岐黄之术,但是她从未见方大夫真正展颜过,她的眉间一直有一团浓雾,摸不到,但也散不去。
她只听母亲说过,劭昌二十五年,融州水灾,各郡发起了瘟疫,父亲当年本是奉命去融州监察修坝事宜,后来也因为瘟疫被困在融州。方大夫和她师傅此前恰好游历到此,她师傅医者仁心,期间与当地郎中一起治病救人,后来瘟疫退了,她师傅却死于这场瘟疫。
彼时的方夏举目无亲,许舒敬佩她师傅的为人,也信任他们师徒二人的医术,便邀请方大夫来许府做府医,许容熙的病正需大夫日夜在旁,以防不测,方大夫是女医,更是方便些。
方夏起初并不想掺和进权贵人家的府宅,许舒一再保证她只需负责自己女儿的医治,还承诺帮方夏的师傅修缮坟茔,起立功德碑,方夏这才答应来了许府,转眼已经四年多了。
别的关于方大夫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之前她也曾好奇问过方大夫是哪里人士,除了师傅还有别的亲人吗,方大夫都避而不谈。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方夏就从大夫人那儿回来了,跟许容熙说,“姑娘,我把你近日要喝的药配出来,再给你写几张方子,不够了再去拿便是。”
许容熙应是,就让方大夫在她外间的桌子上写就行。
许容熙看着方大夫沉静认真的眉眼,开口说道,“方姐姐,你回来之后能教我一些简单的医术吗?”许容熙这几年跟方夏几乎日日在一处,已经摸清了她的脾性,虽然依旧看着清冷孤高,但与许容熙已是越来越亲厚了。所以平日有事相求,她嘴就格外甜些。
方夏自是欣然应允,她一向是乐得将自己保命的本事教给他人的,更何况这几年的相处让她很喜欢这个许府的三小姐,许府也确实和气融融,没有什么腌臜事,这几年方夏难得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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