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帷幔仿佛一道天然屏障,隔绝了阳光的到访,也将曲清雪困在床上。
她醒过两次,只是不太分得清白天黑夜。
身旁是空的,除了被褥传来的丝绸触感,存不下一丝温度。
可昨夜的怀抱分明真实,他的热气扑在颈间,像尾虾一样严丝合缝地贴着她。
“小姐?还未醒吗?”
敲门声响起,丫鬟急促的声音传来,“传圣旨的公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小姐可别赖床了。”
圣旨?
是了,州主昨日将她赐给了方少凌。
“去打盆水来。”曲清雪挣扎着,先是从蜷成一团的被子中探出头,而后利落地滚了两圈,将自己从被褥中解救出来。
她顾不上穿鞋,披了件外衣跑到妆镜前,看见颈上并没落下痕迹,才放下心来。
昨夜她给了他一掌,这事曲清雪记得异常清楚,颈上的温热触感太真实了。
但窗台透出的光实在晃眼,她又觉得模糊了。
“我的小姐啊,小心着凉了去。”丫鬟见她赤脚坐在凳上,急忙去寻了双与紫色广袖裙相配的鞋。
“麻烦了。”曲清雪反应过来时,鞋已经跑到她脚上了。
“应、应该的。”丫鬟受宠若惊,又开始替她穿衣梳发。
穿戴整齐走到正厅时,宣旨的太监等了有一会,曲清雪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不悦,反而能看见几分喜色。
“不用跪了。”
见她要下跪接旨,太监急忙半蹲下身,先一步扶起她。
太监悠悠开口,站着宣完旨意后,发现手上的圣旨迟迟没被接去,才低头看她,“曲小姐?”
曲小姐耳边一震,此刻满脑子只有——什么?
她要嫁的人不是方少凌?亓水仙君又是谁?
但太监也不敢催,心中只道她是高兴坏了。
亓水仙君是谁?那可是沧澜山的主人啊。
修为高深不说,在百姓口中也是声望极高,新州亦有十几座庙宇。
人们拜亓水仙君,意在求雨,望来年五谷丰登。
正因有了亓水仙君,新州才久未有旱。
等太监都快笑僵了,才听到那声:“民女,接旨。”
“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太监丢下一句话,连银子也没收,就急匆匆赶回去复命了。
“也不知是福是祸。”身后的曲庄叹道。
“不管结果如何,女儿都永远记得,女儿有一个家,在新州,爹爹还是政刑司的司长。”
曲清雪对这亓水仙君也算有些记忆,但她想不通为何这仙君会来求娶自己。
听见这个称号,她下意识想到林霁寒额上的印记。
得去一趟万宝斋了。
“小姐,沈少主的请帖来了。”护卫匆匆走入,目光一下锁在她身上。
渲染了金色莲纹的请帖置于她掌心,“下去吧。”她朝护卫颔首示意。
请帖约了她在绘云茶楼相见。
曲清雪朝东边看了一眼,云层叠荡,日头高悬,只能辨出是个晴日。
“来人,备车。”
西边街市多是茶馆酒楼,来往的多是行人小贩。
因此,绘云茶楼外停着的那辆八角长莲车显得格格不入,风捎起青色卷帘,隐约荡起帘边挂着的莲纹玉,发出悦耳的脆响。
“钱袋,我的钱袋!”
集市更热闹了,小贼掂了掂钱袋,正想缓下步子喘口气,经过这辆八角长莲车时,反而跑的更快了。
有了珠玉在前,众人对曲府的瑞鹤八珍撵也不足为奇了。
曲清雪从撵上跃下,理了理衣襟,慢悠悠地走进茶楼。
还未等她开口询问掌柜,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就从楼上踏下,“姑娘这边请。”
书童福身一拜,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弄安坐茶桌前,靠着窗,刚好能看见街外的熙熙攘攘。
“师兄这地选的不错。”曲清雪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定在他身后长势喜人的富贵竹上。
“可是有秘境核心的线索?”
这次太安逸了,在这种地方闲下来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她端正姿态,不像在林霁寒身边时,总喜欢找点什么靠着。
“没有。”沈弄动了动新折扇,边缘泛着银光,展开则是空白的。
“或许与你此次赐婚有关。”见她目光停在扇面,他又道:“任何东西都不该随意写上标签。”
意识到他是在解释,她慢条斯理地将茶杯烫好,又熟练地将壶里的茶过了两遍,“我不认为与赐婚有关系。”
放在现实中,远在沧澜的仙君怎么可能看上一个远在平凡的筑基修士。
沈弄将收起的扇放在窗边敲了敲,“那就只剩一个了。”
“新州大考。”曲清雪抿了一口茶,弯起的眉眼映着明媚的光。
二人想到一个点去了,她又顺口提了容婉,决定找个时机去副院那探探。
“择日不如撞日?”沈弄放下茶杯,目光也从窗外收回。
能让沈弄说出这句话,这副院的外衣肯定是被扒光了的。
估计就剩底裤了。
“晚上见。”曲清雪起身前还碰了碰沈弄的杯,饮尽那杯只被她抿了几口的茶。
她不爱喝。沈弄玩味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又大刺刺地靠了好一会窗,直到看见瑞鹤撵朝东飞去,才将目光收回。
东街
上一秒空荡荡的尾街突然多了一座瑞鹤撵,万宝斋上挂了打烊的牌子,曲清雪站了一会才去敲门。
“咚咚”
“咚咚”
敲门声和胸腔里的心跳声莫名达成了一种默契。
又这么敲了两下,秉持着事不过三的原则,曲清雪准备飞上阁楼外沿。
毕竟她现在是有灵力的,实在不行就让抬撵的护卫替她上去看。
“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护卫绕着万宝斋的外沿看了一圈,其实刚到的时候,他便知道里面没人了。
修士五感敏锐,是可以凭气看人的。
其实曲清雪来时便看见了,手腕上的红镯散出一阵虚无的白色灵力,往万宝斋涌去,这是那柄刻了“弑”字的刀在吸收对方的欲。
她观察过,这把刀是个挑食的,不是什么凡欲都能入口的,这也是她敲门的理由。
“回曲府。”她指尖轻点,落入瑞鹤撵中,懒懒地抻了下腰,没有再看万宝斋。
——今夜的风格外凉,让明目张胆坐在人家屋顶上的两人都不由打了个寒颤。
“快要入秋了,小师妹怎还穿的如此单薄?莫不是曲家连嫡女的衣服都苛待?”沈弄看了她一眼。
紫色玲珑广袖裙,外披只是两件长得碍脚的薄纱,绣了几朵白玉兰,用金线勾的,穿在她身上刚好,不落俗套。
“连人都瘦了几分,不如来师兄府上小住些时日?保准给你养的白白胖胖。”
正盯着张知礼动向的曲清雪默了片刻,“不太好吧?”
“嗯?”他没反应过来,耳边又落下一声,“我有婚约了。”
“婚约?”沈弄寻了个好位置靠上,折扇一下一下拍在膝盖上,“确实是个不好解决的。”
等了半响,张知礼也没从书房出来,她无聊,顺嘴问了句:“那晚他为何出现在宴席?”
沈弄想了一会,一会摇头,一会还是摇头,“你猜?”
有病。曲清雪没再看他,继续盯着张知礼的书房去了。
这种事还需要猜吗?不是交易就是被威胁,她只是想听点响的,对猜猜乐并不敢兴趣。
“出来了。”沈弄刚说完,张知礼就从书房出来了。
“师兄,师妹可是陪你吹了好一会冷风。”说着,她就捂着胸口低咳两声,抬起头时眼眶泛红,倒吸着气,肩胛也跟着颤动,好似一碰就会碎掉的模样。
沈弄那会不懂她的意思,一边起身一边道:“是被威胁了,我虽乐得脱离此间环境,奈何师兄惦记着小师妹你,只好由着他了。”
骗鬼还差不多,一个敢只身挡在万千妖兽面前的人,居然说会怕死。
曲清雪眼中的泪瞬间散了,起身拍了拍坐过的白色外披,“那师妹可要多谢师兄惦记了。”
转眼,绿色灵火就腐蚀掉了她刚拍过的外衣,沈弄一低头,又见自家师妹泪汪汪看他,“师兄……我好像被烫着了。”
“这回是真的。”她指了指被烧穿的衣洞。
不过就是起了个寸大的洞,他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哄人这种活就应该丢给许文景。
实在不行,就把那个烂脾气的仙君喊来。
张知礼的书房很整齐,曲清雪没有翻动,只是看着博古架上排列整齐的古董花瓶。
她一个个翻去,又小心翼翼地挪回原位,沈弄则在书案上摸索着,“好像没有机关。”
在翻完博古架的花瓶后,她才有心思看向别处,“这里也没有。”
张知礼书房中有密室,这是沈弄的人查出来的,不是机关便只能是钥匙。
月光落在窗下的袖珍上,另一边的富贵竹颜色苍翠,这盆袖珍的叶尾却焦黄一片。
紫色灵力顺着月华进入土壤,土里没有东西,还没挖开半尺就到底了。
她将土原封不动地填了回去,抬起盆栽一脸,钥匙被张知礼用灵力粘在盆底。
钥匙篆刻了符文,相当于阵法的开关,她引灵至其间,感应到了密室的门。
“老爷,晚宴快开始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门前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曲清雪与沈弄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将钥匙按着原来的方向粘了回去。
“吱呀”
门开了,张知礼点了灯,看了一圈周围,迅速朝袖珍走去,拿起了盆底的钥匙。
他手中还拿着一本册子,“文审院那群老家伙还不是妥协了?”
“早知如此,搞这么麻烦干嘛?又得回来改一次。”
张知礼的呢喃声随着密室开启一并消失,曲清雪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跟了进去,她手中夹着一道符,这是师姐塞在她储物玉镯里的隐形咒。
文审院负责新州大考的出卷,审卷则由政刑司、户礼司一同批阅。
她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卷子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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