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还是奏效了,结果在意料之内,曲庄只是被剥了官位,子孙三代不得入朝。
抄家那日,来的是政刑司的同僚,曲清雪久违地看见曲庄红了眼。
原来的副使升职了,他见到曲庄还是忍不住哭了。
一个男人的哭泣换来了一群男人的嚎啕大哭,最后哭得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
真难看,她想。
可她也哭了,缩在墙角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唇角翻出血红的花,偌大庭院,无一人寻来。
林霁寒找到曲清雪时,便见她蹲在被抄空了的府邸,花草长势正好,沾了零星的红,一如她翘起的唇,鲜艳夺目。
“我原以为,你不会哭。”他三步作两,走到她身侧,弯了腰,递手过去。
她抬头,眼眶的余热还没散去,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曲清雪歪头靠上,稳稳贴在他掌心,“其实我一开始没想哭……呜。”
她吸了吸鼻子,轻声呜咽着,“但是我没想到,哭也会传染。”
其实还有一层原因,她想把曲庄送到沧澜山,结果对方没同意。
“爹爹在新州还有些人脉,你想成事,或许需要这门路。”
这是曲庄离开时对她说的话,连同这句话一并交付的,还有一本名册。
“你知道吗?你哭的样子……”身侧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很丑。”
“出去。”她随手指了个方向,正好对着院子里的龙血树。
下一秒,遍布的寒意吞没她,林霁寒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好。”
略带沙哑的声色从耳畔传来,她耳尖一热,随之而来的风一层层刮在她耳廓,曲清雪熟练地往他怀里拱了拱,“为何不用空间之术?”
呼啸的风声将她的话一并吹散,林霁寒听的真切,却不答话。
直到二人落入万宝斋的庭院,郁郁葱葱的林径与相得益彰的芍药填满了她的眼时,他才启唇:“嗯?你方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垂下眼睫,脸上没什么表情,再抬眼,脸上的灼气吓得她连退两步。
这次与以往都不同,曲清雪没有刻意靠近,反而是对方突然逼近,令她毫无心理准备。
“我脸上有什么吗?”见他还保持着半俯身的动作,她疑惑道。
半响,那抹青衫愈发逼近,她绷直身子,一如身后挺拔的翠松。
脑后猝不及防枕上一片柔软,她偏头一看,原来自己快撞进竹里了,半个身子贴到了竹上。
“阿雪。”他的声也在音垂直逼近,自上而下地压到她脸侧,“本君长的很磕掺?”
“并非……”她刚想低头,下颌就被一只铺满青筋的手捉起。
“会吃人?”他的声音再度拂过她泛红的耳尖。
曲清雪竭力稳住心神,“并非。”
莫名的,他听出了她发颤的尾音,“那为何只肯用余光看我?”
还是被发现了,她的目光从他柔顺乌发旁的蔚蓝色移到他脸上,先是扫过他额间的水纹,再是挺翘的鼻梁,最后落到他勾起的唇。
“啊?”她眨眨眼,用无辜的语气道:“大概是希望,我的余光中都是你吧。”
“巧舌如簧。”他笑了一声,眉峰微挑,在她轻缩的瞳孔中,落了一吻。
在额间,也只是在额间就没了动静。
额头的温热感霎时传遍全身,她忍不住一颤,只是如蝶翼般无声而轻轻的颤动,他的吻就移到了她皱起的眉。
“不说话?”他含糊的声音顺着眉心滑落,“那便是默许了。”
他低沉的笑震得她脸上发痒,直到那弯起的薄唇得寸进尺地往下靠,她才抬手阻隔。
“我……”手背奇异的湿润感令她噎了下,是一种近乎诡异的触感,她好像是……被舔了?
曲清雪偏了点头,眨着无辜的眼看他,“我不太习惯。”
“你想习惯吗?”他低沉的声音随着她的心跳一同起伏,仿佛是在她心间低语。
神真的很会蛊惑人心,她想,怪不得他在人间有一个州的信众。
“哎?人呢?”
随着零碎的脚步声靠近,她刚想推开林霁寒,手就被他紧紧扣住了。
他低垂的眸盛满笑意,一望到底,住着两个小小的她,“姐姐怕被他看见吗?”
炽热的风穿过耳畔,从他唇中溢出的笑紧紧贴着她的耳垂,“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他们。”
“可以明目张胆地……”
剩余的话还未说完,曲清雪就一把推开了他。
她飞速理好被风吹乱的衣襟,甚至抽空瞪了他一眼,“我跟他有正事要谈,你别闹。”
谁知,对方笑得更欢了,半个身子虚倚竹间,叶子的碎影勾起他的唇角,棱角分明的下颌被阳光流畅地描摹,平添一丝暖意。
“我们的婚事也是正事。”他垮下唇,亮晶晶的灰眸突然黯下,说完还偏过头去。
“怎么都站着啊?不是要讨论书院建立的事吗?”
肩膀一沉,曲清雪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被方少凌扯出了竹径。
“咳咳。”她跟着他来到万宝斋的曲水亭,刚坐下就开始捂着嘴咳嗽,血腥气一下蔓延,从白皙的指节灌出。
容婉见状,瞪了方少凌一眼,又迅速抽出帕子覆在她手上,一边轻拍后背,一边替她擦手。
最后发现一方帕子压根止不住,干脆将衣袖铺在她手心,让她咳。
这样曲清雪反而咳不下去了,眨着通红的眼望向容婉身后。
林霁寒的身影轻易罩住二人,容婉只觉眼前一暗,随即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亓水仙君?”她回头,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仿佛要将他看透,“小女见过仙君。”
据他所知,如今的亓水仙君像不敢说与自己一模一样,可谓是毫无关系。
“我母亲最是信您,她曾在沧澜山远远见过您一面。”她边解释,边用余光关注曲清雪的动向,“她描述了您的容貌。”
倒是忘了这茬。他垂眸,唇角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那你呢?可信神?”
容婉犹豫了一阵,见曲清雪不再咳嗽,才松了口气,“本该不信的。”
“但你是她未来的夫君,我可以信你。”
“不用勉强。”他好脾气地说着,笑意却从未到达眼底,只是虚挂在表面,“你母亲是怎么描述我的?”
其实她母亲根本没看见亓水仙君的容貌,那日去沧澜山祈福,二人离得太远。
“仙君面若朗玉,气质卓绝,容貌绝非凡间所有。”容婉看了眼几乎要与背后竹径融为一体的人。
谁人不知,亓水仙君最爱着青衫,耳翠啷当,颈环绿翡,虽只见他耳坠红玉,袖露血珀,可她就是觉得,面前这人定是那沧澜山的仙君。
他看着曲清雪唇角的血迹,没兴致地敷衍道:“嗯,本君知道。”
“我没事了,婉婉。”后者似有所感,懒懒抬眼,目光又从他脸上移到容婉带血的衣袖上,“方才还要多谢你,不如我替你……”
一抹白光闪过,容婉袖口干净如初。
“妻债夫还。”他凭空变出一桌上品灵石,“你们不是要建书院吗?便算我一份吧。”
她曾跟容婉提过,想建立一个书院,主张有教无类,庇天下寒士,让更多人能识文断字。
再说了,不识文何以修仙?莫非仙界那些个有天赋的全是文盲?
接下来几人商议了书院制度、课程、教师聘请等一系列问题,但最首要的是,得到新州州主的首肯。
“这简单啊。”方少凌又拍桌了,震的桌上茶杯哐当响,“你们写份奏书给我,其余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曲清雪心中一紧,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
但这事确实让方少凌办成了。
几日后,新州州主宣布了一件事,长主继位,普天同庆。
沧澜书院建立在即,这是新州的第三大喜事。
还有一大喜事是什么呢?
沧澜山的亓水仙君与新州曲家嫡女结亲一事。
这事一出,惊动了边州各界,亓水仙君庙更是从沧澜山开到了新州各处,信徒们将本就拥挤的新州榨的一滴不剩。
大家都想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模样,连茶馆说书的,都演绎出了一百零八个版本的《仙君爱上俏娇娘》。
每一个版本都十分感人,听的曲清雪缩在角落,很想赶人。
有的说她前世为神,救了亓水仙君一命,仙君一见钟情。
有的说她曾是仙君灵宠,死后轮回,亓水仙君守了她生生世世。
有的说她是仙君浴池旁的灵草,前世被仙君度化,今生衔草结环来报,把自己报到仙君床上去了。
其他的不知道,但最后一条存疑,她现在确实是在某仙君床上。
“昨夜我可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曲清雪一退再退,偌大的雕花大床,她只占据了一个小角。
如今方少凌当了州主,容婉和她都在为书院东奔西走,昨日几人好不容易聚在一块,于是便在万宝斋喝嗨了。
她记得自己还骂了方少凌,因着立院不仅要拿他的自由来换,更要将沧澜山也带进。
大概就是他向亲爱的老父亲撒了个谎,日后定会好好学习朝政,并扬言说书院是仙君赠给她的聘礼之一。
狠话一撂,老父亲若不同意,就是看不起仙君,结果第二天就被赶鸭子上架,押去上朝了。
曲清雪听后直呼真勇,并灌了他两大坛陈酿。
“有说。”眼前的人忽然逼近,半垂着眸,散落的乌发遮住半张脸,叫她看不真切。
难道穿越的事,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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