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德飞升？”
破碎的结界外传来一声冷笑，几乎是瞬间，百姓就见到了提着嗜血长刀，半面紫衣染成深红的曲清雪。
“不过是骗小孩的把戏。”她想到容婉被贬下凡的神情。
释然、欢喜，不带绝望地跳进了轮回业火，神躯燃烧殆尽。
清冷的细长凤眼扫过众人，最后定在几个眼神躲闪的男子身上，“你们，出来。”
许是这半身血色足够有压迫力，他们终敢抬头瞧她，“凭什么？”
“凭我是执法者。”
九重天的执法者根本管不了修仙界，凡人更是听都没听过。
“你是官家人？”他鄙夷的眼神从她脸上扫落，再想往下看，就被一道青色身影挡住，“滚开。”
乱世当道，什么官家都是狗屁。
他的目光停在曲清雪脸上，这可比前晚那个娘们水灵多了，他咽口水的动作明晃晃。
林霁寒笑的温润，一道水色漩涡盘旋角落，快接近时，对方的脑袋已经先一步爬到他脚下。
他看向身侧，心有灵犀般，她侧眸瞥了他一眼，“你背负因果会有天谴。”
他不在乎什么天谴。他垂眸，目光停在她被阳光附下暖色的侧脸，“多谢上善仙君如此替我着想。”
他温和的声音穿透煞气而来，曲清雪唇角笑意愈发明显，“谁还想试试我手中的刀刃是否锋利？我成全他。”
百姓惶惶，纷纷低头，唯有方少凌身前的孩童朝她走来，目光欣喜，“上善仙君？半年前解决九州大雪的那位？”
她点头，目光仍停在几个罪魁祸首身上停留。
“你跟他们说的不一样。”小孩用衣角擦了擦手，削瘦的指小心翼翼点在她衣袖，眼神里丝毫没有害怕之意。
“他们说什么？”曲清雪好奇低头，对上同样生着好奇的小小黑眸。
“说你有三头六臂，青面獠牙，比魔兽还要凶悍，一刀劈走独雪神君。”
她凝住笑，霎时觉得唇角发抽，“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词。”
“确实和传说中相差甚远。”小孩认真点头，抬首望她身后，魔兽静躺庙外，双目呆滞，似乎预料不到自己死的如此利落。
“但有一样，他们说对了。”他说：“一刀出鞘，可斩万千邪祟。”
这个确实对，她一扬下巴，抬手指向角落里的几个男人。
“起来。”
几人面面相觑，不敢答话，也不敢起身，反而挨着身侧妇孺坐。
“你、你想干什么？”他灵光一闪，一把扼住老妇喉咙，“让我们出去，不然就同归于尽！”
下刻，男人眸中的得意永远定格，脑袋骨碌碌落到地面，被她一脚踩下。
“和我同归于尽？”她淡笑道，看向其余两人，“你们就算再练个万载，也不过痴人说梦。”
二人战战兢兢，缩在角落，裤子很快晕出一掬深色，空气中传来的怪味让她眉头一皱，“之前胆不是挺大吗？”
她哼了一声，对方眼神呆滞，喃喃道：“完了，完了，上善仙君……”
看来她的名讳确实响亮过头。
曲清雪朝虚空一点，煞气瞬间侵蚀二人，比泼妇骂街还惊天的喊声突然响起。
“仙君饶命！仙君饶命！”
原来不是哑巴，她退了两步，“帮凶理应同罪。”
“但本仙君今日心善，就罚你们今后再无子孙。”
动了念头的人避之不及，一屋百姓少有人敢与之对视，唯恐扯出陈年祸事，受仙君责罚。
“瞧见了吗？”她拍了拍方少凌的肩，“对付欺软怕硬之人，只靠嘴皮子是没用的。”
“谢谢小师妹……”他声音很轻，几乎虚无的身躯摇摇欲坠。
曲清雪转头对上沈弄满是玩味的眼神，“我出手算不算仙君欠我人情。”
半响，她扭头看向另一侧，“看见了吗？这就是不好好修炼的下场。”
林霁寒眯起眼睛笑的唇角弯弯，“受教了。”
方少凌：“……”
最后还是沈弄晃着羽扇将神力输去，林霁寒也搭了点，免得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仙君这是要离开了吗？”有人问道。
“不然呢？留下来做慈善啊。”方少凌低下头，说话难得硬气，眸光却如往常柔软。
小孩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大人般说了句保重。
庙门外，驳杂的腥气混着日光，庙内带来的寒意瞬间缩短。
“我以为你会带他走。”沈弄慢悠悠跟上他。
“九州这么多人……”方少凌叹气：“若都救，我恐怕早就面见天道了。”
“况且，救的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哟。”沈弄眸中笑意愈发扩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叫吃一堑长一智。”方少凌鼓起嘴，没再搭理他，转而看向前面，“我们要去哪啊？”
总不能这么漫无目的走遍整个九州吧，他垂下眼帘。
“不知道。”她利落翻腕，挽了个漂亮的刀花，赤红色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想去封印之地看看，其他的……”她默了一会，“走哪杀哪。”
方少凌望了一眼天色，漫无目的好像也不错。
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游遍九州吗？
“亓水仙君。”沈弄忽然道：“你这监察使不太称职啊。”
看热闹不嫌事大是这样的，大家本来忘了这茬。
监察使是最容易将自己摘出局的角色，纵使后来，他的离开不算清白。
“不称职又怎会在她身侧数千载？”
曲清雪蓦然回首，瞥见青衫的主人双眸含春，立于光下，饱含万千柔意，就如他的神力一般，水容万物，让她一点也不觉得刺眼。
方少凌听过这事，据说亓水仙君到来之前，上善仙君已经换了好几个监察使，前几任的光景都不太好。
有的刚靠近曲清雪就被煞气折出心魔，一病不起，修养百载。
有的隔天就被没了，上善仙君亲自操刀，可谓品质保证。
九重天谁都可以有私心，谁都可以做那万丈泥沼中杀出一条飞升道的仙君。
唯独她，天道手下最锋利的刀，最是清明之人。
当然，这也是外界传的，在方少凌看来，她永远都是他的小师妹。
几人就这么一路杀去，所到之处，魔兽避让，凡人点香，连向来不理俗世的门派子弟也纷纷效仿。
九州再无一魔。
事后，下界为其建庙却无人知晓，只因天上九重，长明殿中，无可敌手的仙君浑身浴血，腐烂的伤口像要从她身上开出花来。
“吾，没错。”头一回，她忤逆天道。
封印魔域之时，有股熟悉的力量阻止她，虽然成功，可她与这力量的主人相识万载，一下就认出了。
“动用神力干扰凡人命数，你可还有话说？”
熟悉的声音穿透鼓膜，在识海中躁动，天道没有现身，十二位上神齐坐殿上，连独雪神君都来了。
她懒懒掀眼，血色顺着额角染上浅瞳，迷住双眼，“无话可说。”
“身为监察使，你可知错？”
“无错。”
“九炽仙君以为呢？”
“无错。”
殿中沉默半响，众神高高在上，“既然如此，就将亓水与九炽贬入凡间吧。”
无人反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曲清雪忽然听到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幽幽地从头顶传来。
“至于上善仙君……”那声音顿了顿，“去执法殿自行领罚。”
“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如此判刑是为不公。”
方才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突然睁眼，猩红双目扫过众神。
“天道决断怎会不公？”
“上善仙君，莫要再生事端了。”
“如此揭过，你依旧是九重天的仙君。”
从前曲清雪不明白，她执掌因果，手下亡魂众多，为何无人阻止。
现在明白了，这些自认高贵的神，不过是嫌因果脏了手，无人敢碰，便亲自养出一把刀。
“我自请削去仙职，永受轮回之刑。”
九九轮回，受此刑者坠入轮回，用生生世世的痛苦偿还因果。
每一世都不得善终，一点点削去神魂，直到陨落。
“胡闹！”
“断不可如此！”
冷静的神再也无法淡定从容，十几双愤然的目光几欲将她盯穿。
情急之下，一记风刃在眼前逐渐放大，快要贴上脸时，她无知无觉般，兀自勾唇，闭上眼睛。
“便如此吧，上善仙君，去领罚吧。”
刃，散了。
天道声音久久不息，她亲眼看见众神皱着眉头，用几近幽怨的目光看她。
“上善，谨遵天命。”她垂首拜别，红刀“哐当”起身，贴着曲清雪的掌心蹭了又蹭，似在安抚。
“虽然很不想说。”路过沈弄时，他晃着羽扇遮住唇角血痕，“小师妹，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她其实不明白他为什么和方少凌一般喊她师妹，但现在不重要了。
“谢谢。”她的目光停在门边那袭青衫上。
她抬到半空的手忽然落下，“就算我不在，你也要好好修炼。”
林霁寒皱眉，瞥见了她手心的伤。
这是封印魔域时，她用自己做引，借因果之力逼退一众魔兽留下的。
片刻，一股暖意从掌心蔓延，落到空洞的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曲清雪抬眸，眼前的人不知何时凑近，眼角蔫下，两瓣薄唇停在寸外。
“等我。”
她恍惚明白，对方在自己的神魂中种下一株苗，等再次相见，就会破土而出。
“好。”众人所惧的上善仙君轻笑着，抬手在他肩胛落下一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