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缨显然没料到曲清雪会在这个节骨眼回来,许文景同她说了,小师妹疑似有道侣的事。
现下她不动声色扫过周围,并未看见师弟说的白发男子。
“师姐?”曲清雪的目光从她握紧游龙枪的手收回,“听闻师姐是为我去战各大宗门的,是师妹不好,让师姐奔波多日。”
一路上都能听见小弟子们说,自无尽秘境崩塌陷入乱流后,苏红缨就去找遍了九州所有存有秘境的地方,包括各大宗门的试炼秘境。
毕竟乱流会将人随机传送到其他秘境中。
“平安归来就好。”苏红缨回神,“你的……道侣呢?”
“道侣?”
定是四师兄在乱传了,曲清雪无奈,“我未结道侣。”
肉眼可见的,苏红缨舒了口气,“师妹一路劳累,我送你回屋。”
还没走到一半,一道剑光砰然落地,带着满身是灰的许文景。
“小师妹!”
刚要扑来,一柄长枪将他阻隔在外,“大师姐,好歹同门一场……”
“你若赢了我,便可过去。”
许文景连忙退了几步,很怂地摊手,“我觉得也不是那么急,但接风洗尘这事总要的吧?”
“我去准备酒菜!”
虽说众人皆辟谷,但该有的仪式感还是给足了的。
洁白花瓣落了一地,宁安殿内的梨树似乎比走之前要长高了些。
“小师妹,你不在的时候师兄可是每天都有打扫!保证一切如新。”
许文景端着几坛酒进来,苏红缨睨了他一眼,“确实勤快,来了多少次就撞坏多少次门。”
好在灵术能轻易复原,这才让人看不出端倪。
“这树得百年了吧?”自从零星记忆恢复,曲清雪的眼力也长了不少,可这具身体才二十年,那此处以前住的何人?
许是知晓她的好奇,苏红缨解释道:“据说百年前天渊宗建派,这株梨树就在了。”
所以这座宫殿是绕着这棵梨树建造的,她眸色一沉,“师姐,我想立庙。”
“立庙?”苏红缨看了过来。
“我要供神。”曲清雪知道自家师姐不是喜欢弯弯绕绕的人,索性也直接说明了。
于是当晚,天渊宗后山立起一间阁楼,挂着“亓水仙君庙”的匾,并且要求全部弟子前去点香参拜。
“原来他就是那个消失千载的亓水仙君啊?”
自千年前的九州大旱后,这位仙君的庙宇就消失了,因祂无法再佑百姓。
许文景初听她要在宗里立庙的消息也很惊讶,但也最积极。
这小阁楼并非什么金碧辉煌的殿宇,建起来也就没耗什么灵力。
“嗯。”她上了柱香便从楼中走出。
曾经的亓水仙君庙定是比此处要盛大的,可她完全没有记忆,只记得方少凌的土地庙,修的那叫一个九州自有黄金屋。
“小师妹!”
说曹操曹操到,一袭明黄色立在门外,见到她时,眼睛都要发亮了,小跑着过来。
“阿缨,要不要吃蜜饯,这可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我跟你说……”
“不用。”苏红缨嘴里拒绝,手上却接了过来,方少凌期盼的目光黏在她手心。
“甜。”她吃了一颗,就将余下的塞到曲清雪怀里,“师妹最爱吃了,试试?”
“小师妹快试试!”许文景也凑了过来。
“试试看。”方少凌的神色没有变化,只是将眼里期盼挪了地。
又瞥了一眼大师姐,她这才放下心从油纸包里捻出一块蜜饯。
酸涩的甜意在舌尖纠缠,不过一会,她仿佛感觉呵出的气都是甜的。
“好……咳咳。”
胸腔中仿佛有什么粘稠的东西要涌出,铁锈味在喉中弥漫,纯白的手帕染了个半红。
“莫不是寿数已至?”
“筑基期至少可活百年,你别乱说!”
方少凌与许文景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枪气破空扫出的刃劈折林木。
“再吵就把你们都丢到山下。”苏红缨提枪一扫。
“不必担心,我无碍。”曲清雪感受到苏红缨的手在背上轻拍,“劳烦师姐送我回去了。”
因着这事,接风洗尘便暂告一段落,许文景想等她身体好些再来,便难得没有多说。
“小师妹,若是晚上害怕可以通过这个唤师兄。”
他递来一根妖兽骨笛,被苏红缨拽走时,还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
她笑了一下,“师兄放心。”
“筑基期……”曲清雪垂眸,取出发鬓上的梨花簪,指尖轻触感应到灵力流动。
这恐怕是用来隐瞒天道的,只不过按如今的情形,祂必然知道了。
这种小把戏祂又怎会不知?当年她又扮演什么角色?
必须要寻回记忆,这是她现下唯一的念头。
而与北邱相隔十里的天氓山中,一道不染纤尘的白色身影悄然落下。
曝露在月色下的脸似凉薄纸张,眉眼皆被雪色覆盖,仔细看去,他的指尖在发亮。
山腰不知何时折出一束光,连着他手中的玉简。
不过一息,那束光就消散了。
血红的月悬在黑夜中,摊贩的叫卖声在独雪的识海中震起余波。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新鲜出炉的完整心肝。”
“指串糖葫芦要伐?”
“滚。”独雪瞪了那人一眼,手中玉简失去光芒,缭绕的黑雾引着他向前。
小贩脑袋上的犄角格外显眼,他张开獠牙,却在看见他手中的玉简时连连赔笑,“是是,还望客人莫要怪罪。”
等独雪离开后,才有三两小贩聚在一起。
“什么东西能让你怕上了?那位明显是天上的,吃了可是大补。”
“使不得!”
小贩对着同伴连忙摆手,“你可知他手中拿的是何物?”
“不就是一块玉简吗?”
“那东西可不普通……”他已是金丹期,按理说在这魔域之中也算是中流。
“上边有魔尊的气息。”
丝竹声从天穹的大殿中传出,隐约还能听见女子娇媚唤着谁的名字。
独雪皱紧了眉,作为辈分最小的神君,他当然得听前辈的话。
上神们只说是来天氓送样东西,没想到这一送就进了这么个魔气缭绕的地方。
可若不是这档子事,他恐怕还得封在万里雪域数千载。
他压住眼底晦暗,额头泛出的黑色纹路也渐渐消去。
自九重天一战,他的实力大不如前,每次入定都能看见那抹紫色身影徘徊识海,这是心魔诞生的征兆。
“进来吧。”
随着殿内一声传唤,独雪瞬间回神,踏着三千长阶逐级而上,刚到门外就被一阵黑雾卷入其中。
“钥匙呢?”
青年笑容温和,转瞬就从王椅跃下,走到他面前。
对方打量的目光明晃晃,毫无温度的浅眸映出他错愕的眼神。
“什么钥匙?”
独雪:“他们只让我带了这个。”
玉简浮至半空,寸寸碎裂的灵息散在他肩上。
“这只是进入魔域的通行证。”青年笑了一下,黑雾顺着他口鼻钻入,再从耳尖漫出。
“原来你才是。”
“什么?”
独雪被对方的笑容迷得险些忘了,藏在宽袖下的手跃动着神力,魔族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没什么,我说……”
心口蓦地一顿,独雪低头,惊诧目光停在穿过胸膛的那只手,黑雾舔舐滴落的血,不一会他就又是干干净净的神君了。
“说谢谢你。”
逸散的寒气在殿中漫出,金织红毯挂着一层薄霜。
北邱山的天渊宗内,北极星的位置被浓厚云层遮盖,散着盈盈光芒的冰轮也被蚀去一半。
静室内的清虚子似感应到什么一般,捋着胡须长叹:“该来的还是来了。”
当夜,戒钟长鸣不停,所有弟子睡眼惺忪从褥中钻出,有的直接受弟子令召唤,凭空从床上躺在晨练的武场。
远在宁安殿的曲清雪也被响彻的钟声敲醒。
她深吸着气,只觉得胸口很闷,今夜……无月色。
提着刀走向弟子们集合的武场时,乌泱泱的人站满一片,嘈杂的声音接二连三钻入耳中。
“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不会是妖兽潮吧?”
“…”
“肃静!”二长老从檐上落下,“今日敲响戒钟,共有两件事。”
“各位可知天渊宗为何在北邱建派?”
北邱灵气充沛,加之地势复杂易守难攻,最适合在此立宗。
各位弟子的回答与曲清雪所想无二。
二长老摇头,“你们可知天氓山?”
相隔十里的天氓山完全相反,地势平坦,沿路毫无遮掩,山上灵力匮乏,草木难以生长,光秃秃的。
“天渊宗所在就是为了镇守其中凶兽。”清虚子从暗处走出,桃花酿的气息瞬间洒满整个武场,他喝了一大口才继续道:“天星黯淡,凶兽即现,你们趁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天渊宗弟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对!我们不怕!”
看着这些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清虚子忽然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那会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修士,大宗门看不起他这双灵根,小宗门闯了个遍,未曾想有朝一日会因为一人的到来,最后一跃成为宗门之主。
“就凭你们的修为,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二长老轻哼,矍铄的目光扫过众人。
“不管对方是什么修为,我们都会与宗门共进退。”
“在别人嫌弃我们是杂灵根时,只有掌门肯收留我们,一视同仁传我们术法,教我们做人。”
天渊宗内多数是些其他宗门看不上的杂灵根,又或者曾是街上吃不饱饭的乞儿。
他们没有太高的天赋,或许一生也达不到元婴、渡劫……
可多数人远不到要拼天赋之时,于是毅力就成为了他们最大的优点。
这也是天渊宗能被九州与其他三大只看天赋的宗门作比,成为修士认可的第四大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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