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弄目光偏移,看了屋内一眼淡淡道:“师妹是在练习阵术?”
“嗯,戒钟鸣响不同往常,当勤加修炼才是。”曲清雪没什么表情,看向一脸担心的许文景,“我会留下与天渊宗共存亡,做逃兵非我所愿。”
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许文景怔了一瞬,“但是小师妹……”
“此事无需再议。”她目光坚定,若不是余光瞥见沈弄脸上的促狭,曲清雪会以为自己演的很好。
“小师妹心有大义,这是好事。”沈弄迎上她的目光,起身屋内方向走了两步,“师兄想喝师妹上次泡的雨花茶,现下可还有?”
“自然。”她轻笑一声,他的身影就这么顿在屋前,没有继续的意思,也没打算离开。
雨花茶是原主惯用的泡茶方法,用新鲜花露浸泡过的茶叶烹煮,倒入三两调味用的灵植,味道香醇回味甘甜。
但曲清雪明白,沈弄这是在点她呢。
这花露用灵器储存,一般放在内室的博古架上。
刚取下灵器和茶叶,一道人影蓦地与脚下影子相融,将她纳入领地。
腰身也被人用力环住,“我就这么不可告人吗?”
温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处处透着委屈与幽怨。
“知道金屋藏娇吗?”她头也不抬,“像亓水仙君这般的就更该藏了。”
肩窝被他的下巴不轻不重地戳着,“原来我是你藏的娇啊。”
他拖长了语调,原本温润的声音真拖出了几分“娇”的意味。
听出他作弄的心思,曲清雪拾好雨花茶的茶叶,朝他挑眉,“不乐意?”然后腾出手迅速勾住他脖子,将人压得弯了腰,跟个山大王似的。
“那阿雪可要早些回来。”他配合地贴近她的脸。
她偏头恰好见他眼尾泛红,压下的唇角带了丝楚楚可怜的感觉,像极了深宫中祈求君王欢爱的妃嫔。
“一定。”演得真了,她甚至凑去吻了他的唇角,而后趁他微怔之际用了灵术瞬至院内。
却也恰好没看见那位可怜“妃嫔”渐深的灰眸翻,覆着欲来的风雨。
“师妹?”
热水早已浇透瓷杯的每一个角落,可她却恍不在神地继续烫杯,于是沈弄玩味的声音就直勾勾地飘进了曲清雪耳中。
“嗯?”她又准备去烫茶壶,结果一抹灵力闪过,许文景直接用了术法。
“直接用灵术就好啦!”他甚至摆出一副求夸奖的嘴脸,眼睛里仿佛闪着星星,于她而言太过亮眼。
待茶泡好,弥漫着甜气的雾自杯中散出,许文景一饮而尽,双瞳倏地放大,立即转过脸去。
沈弄不用猜也知道,他定是拧过脸去吐舌散气了,“若人人都如你这般心急,是茶是酒有何区别?”
“还是有的……”许文景龇着牙说话,含糊不清的,“酒醉人,茶不会。”
沈弄垂眸,“你又不喝酒。”
许文景怔了一下,“你不是喝吗?”
沈弄挑眉,“我醉过?”
许文景沉默半响,缓缓转头,“要不今晚给师妹接风洗尘吧?我将师父藏的好酒都搬来。”
沈弄:“师妹觉得呢?”
闻言,曲清雪将看向屋门的余光收回,抿了一口茶,“就我们三?”
“对,就咱几个。”许文景一拍桌就做了决定,脑子却好似没跟上手速,愣了一下又道:“方家那位大少爷要叫吗?”
据说幸澜入了轮回后,方少凌因身体久缠煞气而病入膏肓,是赶到的苏红缨以纯阳灵力将其逼出,然后他便跟着她一道回来了。
“都是熟人。”沈弄正了身形,指尖摩挲着杯口,“对吧,师妹?”
“我也带个熟人,不介意吧?”
许文景忽然想到什么,还未开口便被她捷足先登,“不介意就好。”
“自然。”沈弄跟在她的话后头,起身拍了许文景的肩,闲庭信步出了院门。
许文景张张嘴,喉结急促滚了一番,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就匆忙朝沈弄离开的方向而去了。
曲清雪看笑了,等下次听到不想听的也直接禁言就好。
真到了夜幕降临,最先来的反而是许文景口中的“方大少爷”。
“我师姐呢?”她意外抬眼,发现偌大的院子真无一丝苏红缨的气息。
“啊?”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眼神呆了下,“还不许我来看你了?”
“看来他们还没告诉你今晚的事。”曲清雪眯起眼,手撑在石桌上捋了一下遮眼的碎发,“会喝酒吗?”
方少凌思考了一会,“能喝。”
那就是不会喝。
她垂眸,轻笑道:“那算了,你以茶代酒吧。”
“算什么算?不能就这么算了!”
也不知是哪个字挑起了他的情绪,腾地站起时还被凳子绊了下,脸也肉见可见地红了。
曲清雪低头捣鼓着茶具,摆整齐了又弄乱,如此反复数次,终于等来了抱着酒坛的许文景。
他脚步一顿,“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人。”
她抬眸,看见方少凌一头雾水地眨眨眼,“你找我?”说着,他用手指了指自己。
“还不许别人邀你喝酒了?”沈弄的声音不知从哪飘来,曲清雪循声看去,发现对方正悠然坐在梨树上摇扇。
好熟悉的话,方少凌疑惑挠头,“这也算是心有灵犀吧?”
四溢的酒香钻入鼻中,她回头,瞥见一袭青衫从屋内缓缓而出,径直朝自己走来。
“你、你怎么会在小师妹的……”
话到一半消了音,许文景怒气冲冲瞪向数上的人,唇瓣张合不知说着什么。
尽是些不入流的话,沈弄看明白了。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他走到许文景面前,眯起眼笑了笑,拿下腰间铜葫芦就开始往里引酒。
曲清雪藏在袖中的手动了一下,又听耳边人道:“封起来不好吗?”
她挑眉,“你还不许人家说话了?”
“是你?”许文景耳尖一动,慌忙跳开,站到沈弄身后,“我不就撞了你一剑吗?别这么小气啊。”
“况且我现在也不计较你和、和小师妹的事了。”
语气听起来还是很不甘,仿佛在说“小师妹为什么会看上你?”
“你的用词不够严谨。”林霁寒站在曲清雪身后,指尖缠着她的乌发,“应是你学艺不精,我出手阻拦免生事端才对。”
许文景默了,又开了一坛,直接用灵力引酒渡到嘴里,不过片刻就空了坛。
他抓着酒坛倒扣在桌上,朝林霁寒扬了扬下巴,挑衅气氛十足。
曲清雪本以为他会如那日般轻瞥一眼说句“幼稚”,没想到更多的封泥被二人开启。
等她喝完一杯,大坛小坛已经空了一堆,许文景在地上四仰八叉,指着月亮骂:“我跟你说,小师妹可是我、我看着长大的,亲如兄妹,若你敢对她不好,我就亲自阉了你……”
“然后让二长老剥了你的皮将你制成傀儡……”
扒皮抽筋禁锢灵魂,他说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仿佛今夜就要实施一般,摇摇晃晃其实朝林霁寒挪了两步,又躺下了。
后者整个脑袋埋在曲清雪肩窝,微醺的热气洒在她颈侧,“我先回去……暖床,嗯?”
“好啊。”她腾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毛茸茸的手感好得让人忍不住揉一把。
肩上忽然一轻,他迈着不甚稳当的步伐朝屋内走去,每一步都会往左侧一下,然后再自觉往右偏回去。
直到林霁寒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线里,她才回头看向蹲在地上用手指戳着许文景脑袋的明黄身影。
方少凌满脸惊讶,“我还没开始呢,他们就先喝趴了?”
“习惯就好。”
她顺着声音回头,沈弄不知何时又跑到了树上,倚着枝干轻捻花瓣,时不时饮一口葫芦中的酒。
“一醉解千愁,你不打算试试吗?”他又道。
也不知是对谁说的,她看见方少凌顿了一下,“算了吧,我也觉得她说的对。”
想起他一反常态地没有跟苏红缨在天渊宗同框出现,曲清雪隐约猜到了什么。
她低头摩挲杯沿,试探道:“师姐她……打算解除婚约?”
“她说无心情爱,注定要负我。”方少凌垂眸,抿了一口酒后整张脸都红了,夸张到用手给喉咙扇风。
半响,他眼泪汪汪,“好呛。”
“你如何想的?”她替他倒掉酒水,换了茶。
朦胧月光映出他滞住的眉眼,一动不动的,仿佛睁眼睡着了。
“其实我第一反应认为确实如此,而后是不甘,再然后……好像就没了。”
她看见他空白的视线逐渐聚焦,“我娘说婚姻大事应由自己做主,要寻的是真心实意喜欢之人。”
“也许我对她是有好感的,但还到非她不可?”
几片花瓣落到曲清雪手上,她捻着花望向闭眼小憩的沈弄,看见他搭在膝上的指节有节奏般轻点着。
“那宋解语呢?”脑海中忽然闪过那抹白色身影,她支着脑袋,指尖轻点脸侧,“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吧。”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方少凌亮了一瞬的双瞳闪着复杂的情绪,她敏锐捕捉到了,甚至凑到他面前细细观察。
随着她的靠近,他呼吸一滞,“丹春一战我便觉得她不会回来了。”
“就是莫名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蜷缩的指尖在膝间颤抖,这一幕全都被她映入眼底。
“天色已晚,小师妹不打算早些休息吗?”
曲清雪偏过头去,发现沉默许久的人不知何时睁了眼,目光直勾勾地越过她。
“也是。”顺着沈弄的视线看去,除了捏着茶杯的方少凌,还隐约看见门外匿着一抹显眼的红。
她告了别就往屋内走去,刚碰到门就被一股凉意缠上,拽着往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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