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对。”
蓝斑正沉浸于这精彩的一幕。
原告与被告互相攻击,互相伤害。
这才是他熟悉的审判庭。
现在被脑子唤起,他有些遗憾地放下鼻子,将注意力从嗅闻这熟悉的气氛中转移回工作模式。
“是这样的,杏仁。”他说,“原告提出的异议合情合理。”
他面对杏仁:“既然被告杏仁,你主张:‘在整场审判庭,你都处于昏厥状态’——这一证词,你就应该拿出证据证明。”
“无论是我,还是原告大脑,以及底下就坐的证人团们都已经为这场审判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不能因为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全部推翻重来。”
他的鼻子轻轻触碰法槌:“我的法槌已经落下几次,很多问题都已经被证明完毕,《所有法》公平正义的光芒正照耀着我们,这一切都代表着——现在我该做出最终的判决了。”
“所以请提出你的证据,否则我将继续作出判决。”
四周陷入寂静,证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她,脑子也没有再做出任何异议。
或许它们都觉得她根本无法拿出任何证据。
她好像被淹没在“注视”灌就的海里。
在此刻,她任何一个微弱的动作都被放大。
不能躲避了,她必须找出证据。
应该可以的吧,她毕竟住在侦探社,受到侦探社气氛的熏陶,而且她曾经还胆大包天地无证接过一个委托。
不看过程和结果,委托她也完成得不错了。
她还在公司制作一个恋爱游戏,那游戏也是跟探案有关的。
所以……她应该能找到吧,她的思绪一边开着小差,一边拼命地在她的记忆中搜寻着蛛丝马迹。
在她踏上审判庭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记得昨天晚上她先是昏倒在地上。
闭眼前最后一幕,是坐落在桌面上的机器猫——还是没能给它换上电池……
然后她应该是被送到了医院,虽然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完全不记得这一回事。
但结合她听见的脑子的证词,还有她陷入黑暗的时候,好像听见的急救室的声音,应该是这样。
可是……又是谁将她送到医院的呢?
她和谁的关系都没有亲近到那一步——足够那个人在大半夜来到她家,然后还能在门反锁的情况下打开家门,发现她倒在地上,并且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将她送到医院……说不定还垫了医药费。
现实世界的事情她是完全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她恢复意识之后就一直陷在那一片黑暗里,她只能听见审判庭上的情况,但她并无法动弹,直到——
她攥紧衣服下摆摩挲,手里总是要抓着点什么东西才能思考。
直到她听见脑子说“血管又断裂了”,然后听见了急救室的急救的声音。
所以,是不是只要找到那根血管,就能证明她的证词了呢?
“那个……”她抬头。
“什么。”蓝斑身体向前倾。
“没事。”她又低下了头。
不行,血管断裂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信息,根本不是她自己所拥有的信息,更何况现在她对这个地方完全都不熟悉,这是脑子熟悉的领域,她究竟要去哪里寻找哪根断裂的血管。
汗珠从杏仁的额头坠落,融入粉红的地板。
这实在是太难了。
虽然很不愿意,但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不是侦探的材料。
要是她擅长探案,当初帮老太太找猫的时候也就不用使用穷举法——将几乎整个城市所有看不清颜色的猫都抓来洗一遍,才最终找到那只小白猫了。
嗯……
商业水费真的很昂贵。
“被告?被告?你是又昏迷了吗?”
时间拖得太久,显然蓝斑有点不耐烦了。
“没有,我还清醒着。”
杏仁胡乱回答了一声,随即又陷入思绪。
她还得继续往下想,血管断裂后,她昏迷了,她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
是直接就醒过来,就来到了审判庭吗?
好像是这样,但她的心中总有一个疑影。
话又说回来,她为什么会对这个地方如此熟悉,就好像……她已经来过一样。
就算这里是她的脑子内部,她也不应当如此熟悉,她好像知道这里的布置,而且还可以在没有任何记忆的情况下目光直接锁定那个正好储存着她记忆的房间。
“被告,时间有限,如果你再不出示你的证据,我就要做出判决了。”蓝斑的鼻子触碰到了法槌。
“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能够想出来的。”杏仁恳求,“拜托。”
“那你要加快速度了。”蓝斑耸动两下鼻子。
那不是梦。
她来过这里。
她的目光在四周搜寻。
虽然她并没有确切地到达这里的记忆,但她就是非常的确信,她来过这里。
她弯下腰,在众人的哗然声中搜寻。
“杏仁,你在干什么?”
蓝斑维持秩序:“不要再做奇怪的举动,请快点出示证据。”
“马上,”杏仁的嘴上应道,目光却依旧下移。
她背过身去,在地上发现了洒在地上的线条形状的东西,她捡起那些东西,拿在手上端详。
这不是脑子身上的四肢吗?
目光无意中往旁边一瞥,她又看见附近散落的卡通圆眼睛和嘴巴。
她趴在地上,快速将那些零碎都捡起来。口中还在喃喃自语:“找到了。”
一些迷雾好像被拨开了,她还是不能确切地想起来在她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
但看到这些零碎,她非常确定肯定:她一定曾来过这里,并且时间就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
看见杏仁直起身躯,从地上抱出一堆东西,蓝斑收回乱晃的鼻子,重新挺直身板,继续用他那浑厚平静的语气说:“被告杏仁,请出示你的证据。”
“我要出示的……”杏仁第一次这么做,对流程还不太熟悉,磕磕绊绊的,总而言之,她按照大脑之前所做的那样:“我要出示的证据一是【洒落在地上的一套卡通器官】。”
她面对审判长讲:“请问整个庭审过程,是否有录音录像。”
“当然。”蓝斑肯定。
“那么我请求调取录像,我要证明,在审判开启前,我根本就不在这里,我是直到刚才,您要落下法槌的时候,才来到这儿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刚昏迷了吗?”蓝斑一边让人调取审判庭的录像,一边问。
“我本来也以为是这样……但真的好难解释,我想……大概是类似于灵魂出窍一样的东西。”
蓝斑:“……”
“……怎么说呢……刚刚站在那里的好像只是我的躯壳,我是刚刚才从楼梯上走下来,出于某种原因,从筐子里拿出了一套器官,然后穿戴在身上,紧接着我走到这儿。”
杏仁滑动视频,划到蓝斑举起法槌,即将作出判决的时候。
“然后不知怎么的,我就进入了这个身体,这些器官并没有跟随我,而是稀里哗啦地撒了一地。”
监控视频里显示,杏仁本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然后忽然,一堆器官莫名其妙地凭空出现,从她的身上洒落到地上。
紧接着就是视频中的杏仁忽然醒过来,然后抬起头喊到:“等等!”
“……”
“嗯……”
蓝斑纠结起眉头,他又拖动视频,看了好几遍,杏仁的反应确实像刚刚被附体一样。
虽然很难相信,但这是审判世间万物的《所有法》旗下的审判庭,有点稀奇古怪的事情并不奇怪。
“那这个证据确实可以证明你之前并不在审判庭。”
他戴着大眼镜的眼睛从监控视频上移开,转向杏仁。
他一边让杏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一边招呼人将监控视频拿走:“既然如此……”
“等等!”这次是脑子喊的,“审判长大人,您能让我看看那个监控视频吗?”
“……可以。”
蓝色的鼻子停滞一瞬,紧接着他挥挥鼻子,让助手将监控视频搬给脑子看。
就在脑子扶着圆眼睛去看时,蓝斑陈述:“我认为,这段监控视频以及杏仁出示的证据一,已经可以充分说明她并没有能力在审判庭中为自己辩护,也就是说……”
“请等一下,”脑子还没看完就反驳道,“对于这个结论,我有异议。”
“……你说。”
它终于看完了视频,让助手将视频收回去:“蓝斑审判长,您和大家都知道,整个审判庭,都是我一手筹备的。我用赞助的钱买了一筐这些器官,方便没有器官的证人使用。”
“为了方便取用,我很贴心地专门把它放到了楼梯口,这样无论需要它的证人从哪一个门进来,路径都会交汇在这里,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东西。”
“更何况您知道的,我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不光要招待这些证人,还要准备我的证言,还要收拾这里,准备这些桌椅板凳什么的,以便于召开这次审判庭,更何况这里还会冒出很多突发的紧急状况,需要我处理。”
“我并没有一直看守着那个筐。”
“或许……您不能否认这种可能性,杏仁趁着大家不注意,从那个筐里私自拿了一套器官,她就藏在她的衣服里头,等到情况不妙,她就扔出来,又编了这么一个故事来糊弄大家。”
“审判长大人,这就是我的想法,请您裁决。”
蓝斑伸出长鼻子挠了挠头,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开始怀念这场审判刚开始的样子了——
被告一言不发,任由原告巴拉巴拉地说,就保持那样多好。
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是愁人。
他皱起眉头,仔细思索,最终还是下决定说:“脑子的异议是有道理的。”
“被告杏仁,你有更确切的证据吗?”
更确切的证据?
杏仁蹙眉,她已经完全认识到对面这颗脑子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她必须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证据,甚至还要找寻一个巧妙的时机与方式掏出证据,才能将对方驳倒。
“我试试看。”她随手捡起一根线条胳膊,摩挲着,一边再次将自己置身于那片思绪的迷雾。
她是什么时候、在什么状态之下拿到这根胳膊的呢?
如果要拿到这根胳膊,她一定要从那个筐子旁边经过。
如果要从那个筐子经过,她应该要从那个螺旋楼梯上下来。
杏仁的目光顺着楼梯往上探寻,螺旋状的楼梯上面高高矮矮的,悬挂着不同形状的门。
那些门是那么的眼熟,脑子刚刚休庭时推开的冒着红光的门,那个装着她记忆的卷帘门,还有那些过分小过分大的门。
门。
这么多的门,这么多……熟悉的门。
杏仁忽然惊异的意识到,这些门她都见过。
她骤然抬眸,一种莫名的兴奋感从心底涌起。
她的路线一定是一条可以途经所有门的路线。
那么她的起点就是——最末端的那扇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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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卡通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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