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斐也差点被苍羽骗过去了，毕竟玉灵仙和宋师的故事逻辑自洽，毫无破绽，但看到苍羽出手的那一刻，江斐知道自己至少猜错了一半。
宋师是偷了神笔没错，但他的笔不是从主角身上偷的，进入仙霞府也不是为了躲避主角追杀，而是因为爱慕玉灵仙，真正躲避主角追杀的，是苍羽。
杀宋师的时候，江斐心里就很疑惑，这个人太好杀了，就算他是龙傲天预备役，也不能一招就秒金丹吧，这可是能偷主角神器的金丹啊，直到苍羽出手清理宋师，江斐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刚才杀的是个炮灰。
江斐是怎么看出苍羽不对的？
废话，你见过哪个正经修仙的用术法动不动就一团黑雾的，甚至连手下也都是一团黑雾，这不标准反派必备吗？
这要是没有问题，江斐回去就老老实实谈恋爱，再也不出灵霄宗一步。
这不一诈就诈了出来。
不过江斐之前确实没想错，玉灵仙跟宋师确实是旧相识，宋师坠地死前还看了水榭方向一眼，江斐心想他总不能是觉得都死了还没谈过恋爱心有不甘吧，不然他看云溪他们做什么？
然而江斐只是稍微想想就明白宋师最后一眼到底是在看谁。
宋师在看玉灵仙。
换脸之事暴露，玉灵仙必死无疑，他遗憾没能救下玉灵仙。
江斐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一现身就直冲他杀来，要是他第一步先去救玉灵仙，没准能死在一起。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宋师是怎么从苍羽身上偷到笔的？
换一个说法，苍羽明知神笔在宋师手上，且宋师就在仙霞府，他为什么不拿回来？
还有一个最最最重要的问题，苍羽还是苍羽吗？
……
被戳破真相，苍羽的眼神立刻变得阴冷起来：“你到底是谁？”
果然是这句话，真是毫不意外。
云溪几人已经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发展了，感觉剧情跌宕起伏，一环又一环，还没从玉灵仙换人皮的震惊恶心中缓过神来，就又被江斐的话震住了。
什么意思？
宋师的神笔是偷苍羽大人的，而神笔又是苍羽大人从别处偷来的？
接下来的故事已经不适合这群小炉鼎们听，江斐直接用红雾将云溪几人送离开，然后幻化出他的本命法器落雪。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怜影。”
没穿越之前，江斐觉得如果真有穿越，他一定要去修仙界当个意气风发的剑修，每天斩妖除邪锄强扶弱，现在是穿越到修仙界了，剑修没当成，成了个柔柔弱弱的炉鼎，手里也没有剑，只有一条九节鞭。
江斐也没嫌弃，照样拿起来抽人。
苍羽没想到他的九节鞭用的这样厉害，几次被他抽到脸，身上更是好几条血痕。他停在半空，拇指抹去嘴角血迹，阴狠道：“本来不想杀你，这是你自找的！”
江斐在下方看他，挑眉：“我看你也别说废话了，打不过就让你的手下一起上。”
不过都打塌了几座阁楼都没有动静，想来这偌大的仙霞府早已成空，所谓的下属只是被黑雾控制、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人罢了。
这“苍羽”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仙霞府成这样，秦宸居然半点都没察觉到。
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别说整个仙霞府，整个沧州上空都被黑雾笼罩其中，狂风大作风沙走石，好像世界末日一般。
江斐惊讶了一下，真的是大反派啊！
江斐激动了，他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因果之链蠢蠢欲动，然而下一秒，苍羽脸色大变，猛地收起黑雾，飞快遁逃。
江斐：“？？？”
人呢？
这就跑了？
不是，还没打呢哥，这结束的太快了。
一只节骨分明，玉白修长的手从身后搭上江斐的肩，含笑的声音响起：“道友，又见面了。”
江斐汗毛倒竖，心脏狂跳，是主角！
温诉然居然到了这里！
他是怎么找到路的？
想到刚才笼罩整个沧州的黑雾，江斐不禁懊恼，早知道这黑雾就是指路灯，他就不跟苍羽打这么久了，直接用因果之链捆了带回灵霄宗多好。
江斐暗暗下定决心，记住此次教训。
他转过身，似乎很是惊讶地道：“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温诉然唇边仍然带着笑意，似乎一点也没发现江斐藏在身后的九节鞭，也没注意到脚下是一片废墟，他道：“来抓个小贼，请问道友，刚刚那人去哪里了？”
江斐疑惑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苍羽大人？你和他也有仇？”
这个“也”字就用的很微妙，不仅完美解释了当下的情况，也暗暗表示江斐跟他是站在一边的，两个人都跟苍羽有仇。
温诉然道：“他偷了我的东西，我得拿回来。”
“请问道友是什么东西，苍羽刚刚被我打跑，留了不少东西在仙霞府中，或许道友要找的东西就在其内。”
温诉然却看了他一眼，明明双眼覆着白绫，但江斐就是有种直觉，他在看他，不是用神识看，而是在用眼眸看。
不知是想起那几十个跟血线一起坠天的“人”，还是命运注定他会被他一剑钉死，江斐汗毛又倒竖起来。
“不用了。”
温诉然玉白修长的手指在江斐面前凭空一点，江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身上抽出一缕一缕荧光，然后化作一支通体玉白的毛笔。
“我已经找到了。”
江斐睁大眼眸，看着温诉然再次原地消失，他心里怒道：走了好歹给我把穴道解开啊！
所谓人走茶凉，虽然江斐不是茶，但他感觉自己也差不多凉凉了。
仙霞府一大半都成了废墟，玉灵仙死了苍羽跑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外面倒是很多声音，却没有一个人敢进来。
仙霞府这架势，明显就是大能斗法，谁敢进去啊，也不怕被殃及。
江斐在原地站到半夜，他睁着酸痛的眼眸看天上璀璨的星海，心底第一万遍骂温诉然。
好好好，这么搞他是吧，他记住了！
江斐庆幸自己已经筑基，不然就这个站法，明天两条腿不用走路了。
等到第二日天光破晓，江斐只觉得周身气血一通，他能动了！
江斐都要热泪盈眶了，谁懂这感觉！
“温诉然！”
他咬牙切齿。
江斐修仙界第一仇人，非温诉然莫属。
然而眼下抓温诉然来打一顿是不现实的，所以江斐觉得，现在第一重要的，是把苍羽抓回来打死！
江斐的字典里就没有“放虎归山”这四个字，他一向信奉有仇就要当场报，不趁快把仇人杀了，难道等仇人集齐队友回来杀他吗？
想到这，江斐活动了一下筋骨，放出因果之链，直追苍羽而去！
没有苍羽行踪？
对被因果之链盯上的人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此刻苍羽藏在地底，江斐也能找到他。
江斐战意飙升，修为也节节升高，从筑基初期一直到后期，直接无痛来到金丹。
爽！
江斐感觉痛快极了，途中顺手解决了几起杀人劫宝事件，一路来到苍羽躲藏的地方。
看着面前绵延数百里一望无际的山林，江斐挑眉：“不愧是修仙界，这规模，可比地球的大多了。”
他抬起手，因果之链从他身后冲天而起，宛如一条金色游龙，将整个山林翻个底朝天。
看着被犁好的地，江斐心中一阵可惜，离灵霄宗太远了，不然他就让人过来种点蔬菜了。
他看了看四周，也没个人烟什么的，算了，一会儿还是推平吧。
“轰——！”
山林深处无数黑雾滚滚而来，同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江斐叹了一声：“教你个乖，是反派就不要有前摇，会死得更快！”
说到最后一句话，江斐直接以气化剑，将山林重新犁了个遍，剑光散去，只剩一片焦土。
苍羽半跪在焦土上，原本以法冠束起的乌发散开，他身上的法衣也烂成了一块一块，露出线条流畅结实的上半身，唯余身下的衣袍完好无损。
江斐看了一眼，心道：居然还有腹肌，他都没有！
第二眼，还没死透？
行，再来犁一次地。
江斐举起手，下方的苍羽、或者说魔族抬起头，他脸上仿佛被人用利剑斜劈了一刀，露出深深的血肉，一道一道的鲜血从额发中流出来，看不出原本一点俊美。
“你究竟是何人？”
“苍羽”声音嘶哑，他怨毒地看着江斐。
江斐深知反派死于话多，虽然他不是反派，但这个场景莫名让他有这种自觉。
所以江斐一点废话也没有，把“苍羽”又犁了一遍。
这次“苍羽”死的不能再死，他死不瞑目，死前连眼眸都没有闭上。
他不相信杀他的人是江怜影，那个被道尊秦宸养在耀魄峰的炉鼎，炉鼎不应该都跟玉灵仙那群炉鼎一样，娇娇弱弱，每天脑子里除了胭脂水粉和男人，就再没有其他吗？
而杀他的这个人，修为深不可测，一开始他以为他是筑基，可他能杀金丹，不到一天他又变成金丹，又杀了元婴的自己。
所以，这绝不可能是江怜影！
可惜江斐不知道“苍羽”死前在想些什么，不然他肯定还要再说一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怜影！”
仙霞府这么大的动静，不仅附近的宗门派了人前来查看，灵霄宗也派了人来，带队的江斐十分熟悉，正是云溪心心念念的昀明。
“江师叔！”
身着水青色法衣的昀明带着一众弟子跟江斐问好，因为江斐跟秦宸还未举行合籍大典，所以只能暂时称呼江斐为江师叔。
江斐柔柔一笑，对众弟子点点头，而后化作一团红雾离开。
众弟子看着江斐离开，视线久久不能移开，他们都是上玄峰的弟子，上玄峰主修剑，每日都要刻苦挥剑修炼，往日江师叔出来走动，灵霄宗七峰十殿，除了他们上玄峰，其余峰的弟子都跟江师叔说过话，唯独他们上玄峰，除了昀明师兄外，就一次也没有，没想到竟在仙霞府遇见了江师叔。
相比师弟们的激动，昀明就要深思许多，比如仙霞府的事，跟江斐到底有没有关。
江斐的说法是，他是接到了云溪的信才来的仙霞府，结果刚到不久，就碰上仙霞府有人寻仇，寻仇之人修为十分高深莫测，一个大招就秒了仙霞府之主苍羽和他的未婚妻子，还把仙霞府轰成了废墟。
至于他为什么还在这，是因为当时打得天昏地暗，他跟云溪躲到了附近，直到灵霄宗弟子前来，才敢出来。
原本昀明不应该怀疑江斐，因为整个灵霄宗都知道，江师叔只有练气二层修为，连御剑都做不到，只能借法器化身赶路，但他总有种感觉，在仙霞府这件事上，江师叔隐瞒了很多。
放下内心的怀疑，昀明闭上双眼，掐诀，一圈一圈的淡蓝色灵力散开，覆盖整座仙霞府。
在昀明调查残存灵力的同时，几个弟子来到废墟中间，以剑作撑，蹲下身查看苍羽的死因。
……
老实说，江斐觉得自己的话挺漏洞百出的，如果来的不是昀明，而是长老会的其中一个，他百分百暴露。
毕竟他现在只是金丹，只能越级杀人，没法篡改记忆，要不然，他非得给昀明来一个记忆加深术，让他没法怀疑自己。
云溪等人被传送到城外一间破庙，几人面面相觑了一晚，都不敢乱动。
一是因为炉鼎天生胆子小，怕知道了苍羽大人秘密的自己出去就会被干掉，二是担心怜影找来看不到他们会着急。
是的，这群炉鼎对江斐有谜一样的信任，丝毫不觉得江斐会死在苍羽手上，毕竟江斐跟他们不同，是个能一招秒练气五层的炉鼎。
一个晚上过去，云溪渐渐坐不住了，跟其他人谜一样的信任不同，云溪是真的担心江斐，要不是其他人拦着，他早就回仙霞府了。
就在他要动身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踏进庙中，朱唇粉面，青丝如瀑、光艳逼人，正是一夜不见的江斐。
“怜影！”
云溪眼眶瞬间红了，飞一般扑过去。
江斐单手接住云溪，抬头对其他站起来的炉鼎微微一笑：“好了各位，来对天道发个毒誓吧。”
江斐必须承认，他虽然没什么良心，但还是有点子怜香惜玉在身上的，看着面前我见犹怜的炉鼎们，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杀光他们，毕竟他们也不是他的仇人不是？
所以江斐想了想，还是让他们发个毒誓吧，只要能对昨天的事闭嘴，他也不是不能放过他们。
好在这群炉鼎都很识时务，一个接一个轮流发完了誓，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江斐。
江斐从袖里乾坤一掏，掏出一袋灵果和馒头，让他们分着吃。
可怜见的，都饿了一晚上了。
昀明的调查很快，一天不到，案宗就递到了长老会的桌上。
因为仙霞府中藏了大量人皮，还有江斐和炉鼎们的证词，此次事件被定义为仇杀，与此同时，玉灵仙画皮换脸的事也传了出去，让不少曾经欲自荐枕席的修士煞白了脸。
一些人感叹，曾经的玉灵仙子，竟是靠画皮得来，也不知道为了那张绝色面孔，玉灵仙私下究竟学了多少妖法禁术……
然而事实真相如何，只有温诉然知与江斐知。
耀魄峰，兰茵小筑。
窗外漫天星海，屋内一片金光闪动，江斐盘膝而坐，正在炼化因果之链。
脑海中有无数记忆碎片，江斐仿佛置身其中，来到一片幽深的魔海。
一个头长双角、形似牛魔的魔物从魔海之中缓缓出来，它一路向东而去，不知目的，不知疲惫，它来到凡人地界，因长相丑陋时常遭遇欺辱，人惊惧它，妖看不起它，就连修士也不屑对它下手。
一次次被凡人孩童围着扔石头，它忍无可忍，一口吞下，然后一路向南而逃。
直到它发现，它的模样变了。
为了变得更像人，它开始了吞吃凡人，不知吃了多少，它终于站了起来，拥有了双手和双腿，可它还是不满意，直到它遇上了一个来采风的修士，修士拥有一支神笔。
它恳求修士，能不能帮它画张脸，修士说没有时间，把它打发走，它深恨修士的无情，趁修士不备，偷走了他的神笔。
可是拥有神笔的它仍然不会画脸，它四处求助，却没有人肯帮助它，然后，江斐从它的记忆里看见了苍羽……真正的苍羽正气凛然，面容冷峻，却细心温柔，他问魔物想要一张什么样的脸，魔物怔怔地看着他，那眼里的憧憬化作嫉妒，撕碎了毫无防备的苍羽。
于是，魔物有了一张俊美面孔。
正当它高兴的时候，发现那个修士在到处找他的笔，它害怕极了，拿着苍羽的记忆，仓惶逃到了仙霞府，于是玉灵仙发现，她渐渐受到了冷落。
之后的一切与江斐猜测的差不多，玉灵仙受到冷漠以泪洗面，宋师得知消息心急如焚，可仙霞府守备森严，他只能夜探玉灵仙，却无意间撞见“苍羽”用神笔作画，画上之人跃纸而出，如月中仙。
苍羽丢失神笔，遍寻不得，放弃之际，他看见了如同换了一张脸的玉灵仙，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看到最后，江斐已然明白，为什么最后苍羽没有拿回神笔，因为神笔已经对他无用，且，他需要一个替死鬼。
至于玉灵仙……只能说“苍羽”对玉灵仙确实有几分感情，但到底是因为那张脸，还是因为玉灵仙对苍羽的爱，只有死去的“苍羽”知道。
炼化完毕，江斐慢慢睁开眼，感觉自己看了一宿的电影。
“还是太操之过急了，这种感觉跟熬了一宿没睡一样。”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撸了一把小萝卜，正要睡个回笼觉，一张请柬就递到了手中。
“琼仙宴？”
江斐微微蹙眉，让前来送请柬的弟子下去。
琼仙宴是哪个姘头来着？
江斐想了想，想不出来，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算了，是姘头总会自己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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