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双看似温润的眸子,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扫过去,却道:“府上是否还少一位姑娘没来?”
大夫人正跟侯府林夫人说话,闻声转过头去。
少年眉眼俊俏,生得格外的好,不急不躁的再次重复:“府上应该还有一位姑娘吧,怎得不见前来。”
一双眸子清澈干净,明亮异常,声音也极为好听,带着些许沙哑,不急不燥。刚才瞬间气息变化仿佛错觉,依旧是位温润俊秀公子。
当年那场宫变形势严峻,凡参与叛乱者,凡有牵涉皆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可谓血流成河,百性人心惶惶。现如今皇帝尚年幼,太后暂主朝政,靖阳侯府屡战屡胜,现身居高位,实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陆毅,也就是那场刺杀中诞生的麟儿。三岁识千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精通诗词歌赋,在上京是赫赫有名的神童,如今堂前的俊美郎君。
百姓相传侯爷与侯夫人夫妻恩爱,只得一妻无妾,羡煞旁人。由于生子伤身,多年来仅得一子,名为毅,字子期。
“姑娘,老夫人叫姑娘们去前院集合。”秋冬风风火火的推开门,掀起帘子。
“好,知道了。”范雅看着镜中这个陌生的女孩,告诉自己从今天起我就是“范雅”了,开始接替这个女孩的人生。
春夏进来看着范雅身上穿着孝服,撺辍范雅换身亮丽一点的衣服前去。
范雅叹气,春夏的聪明劲一犯蠢就没了,拉拉身上的衣服:“生母新丧就着艳丽衣服,这合适?”
是不合适,春夏愣了下,犹豫的说:“但老夫人平日喜爱颜色鲜艳,姑娘这身会不会太素了。”
“亲人去世我着新衣,你确定旁人不会认为我薄情寡义?连生母去世都不放在心上。”范雅无奈看着眼前上进的婢女。
春夏此时也不确定了,她只是一个奴婢,想不到那么深,也无法保证什么。
夫人若因此恼怒了,或者厌烦了,这些后果都不是她能承担的,春夏泄气了,消停了,垂头丧气站在范雅身旁,看着自家姑娘从头上取下刚佩戴上去的首饰,直至留下一只白玉簪,在白皙的脸庞映衬下原本乌黑的发丝越发显得亮丽,像一匹上好的绸缎,惹人怜爱欢喜。
二夫人身边妈妈都跟着去了堂前拜见侯府夫人,范雅便跟留守院里的大婢女碰了个头:“姐姐与母亲说一声,我已无事,马上前去。”
“没事就好,姑娘这些日子多多休息,婢女这就去”婢女平静淡然说完,便提步出了院子。
“范雅”从小与姨娘在嫡母手下生活,记忆中也是锦衣玉食,不曾出现另一个世界里小说里存在的一些后宅狗血情节。大家各尽其责,各行其事,倒也相安无事。
范雅想着,看来这个嫡母还算一个和善的人,不曾苛待妾室和庶出儿女,至少从吃穿用度不曾苛待,不热情也说不上冷淡,但毕竟不是亲生骨肉,想让她照顾庶子庶女如亲生,事事周全,也不可能,退一步说,能做到如此,这个夫人也算善人。
范雅沉思片刻,暂且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婢女便回到了二夫人身边,听婢女说范雅没事了,本就心思不在范雅身上的二夫人,也就道:“知道了。”
遂继续与陆夫人交谈起来,表情热切,丝毫感觉不出刚才回复的冷淡。
陆毅看着眼前喋喋不休交谈的人群,没有意想中见到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陆毅:“母亲,容我先走片刻。”
“去吧。”能让他呆这么久已是不易,便不再约束。
离开大厅的陆毅,挥手打发跟来的小厮,神色平静,不疾不徐享受这难得的阳光,与阴暗潮湿的地下比起来多么可贵,可贵得让人想摧毁它,看其消失也是一种乐趣。
迎面撞进一位姑娘,兰花的少女清香充斥盈满在胸前,鼻尖。
“对不起。”少女嗓音清脆,又带着一丝软儒,格外好听。
陆毅忍不住抬了抬眼,眼前的女子身着雪白如玉的襦裙,裙摆上面绣着精美的兰花图案,清新淡雅,莹润如玉的瓜子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似晨曦绽放的玫瑰,艳丽却又朴素。近在咫尺的肌肤,近的连唇上的纹理也看得清,一动便能紧密相贴。
陆毅目光晦暗,心中剧烈跳动起来,伴随着心悸让人窒息,头晕目眩,手臂僵直,细看指尖竟已掐进肉中,面上却表情无变,神色自若,坦然温和:“姑娘,不知堂前怎去,劳烦告知,谢谢。”
突如其来的相见,日日夜夜的期盼,近在咫尺却不敢相信,是她吗?她不应该在这个时空,她应该上班嫁人生子,平安完美渡过一生,思恋入骨,如影相随,在漫长的时间里早已不在期盼相见,毕竟这是两个世界。在侯府时的心悸,促使来此一趟,见过方让人死心。
在无遮掩的庭院中,陆毅脸上凭空出现一抹暗影,在高挺的鼻梁上方拓上去,眉压眼,逆光的眉眼看不分明。双手松开,清晰的指印暴露在阳光下,阴暗的一面也展露出来,可惜无人看见。
双手迟疑的缓缓的向上抬起,在离腰前一公分的距离停住了,再次握拳,放下。
鼻尖涌入草木清香,格外好闻,范雅抬起撞在坚硬的胸膛酸软的鼻子,摸了摸鼻尖,
抬眼俊郎硬挺,下颚线条分明,骤然拉近的距离,鲜明无比,让人呼吸一窒。
“公子是府中客人?”范雅看着眼前面容俊美的男子,心中也猜出眼前男子多半就是陆候府上的陆世子,着实一表人才,难怪府中婢女议论纷纷。
“是,唐突姑娘了,在下跟带路小厮走散了。”陆毅双眸变得幽深,双目如炬,紧盯着眼前人,
范雅看着眼前这双忽然变得幽深,眸中蕴含炽热火光的双眼,愣了愣,忘了开口。
两人对视交接,都忘了移开,回神来,默契十足般分别朝左右看去,各自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跳。
没出息,什么帅哥美女没见过,居然看一个古人失神,范雅在心中默默吐槽自己。虽这样想着,还是忍不住偏头看了眼。
这一眼视线又纠缠在一起了。
天啊!给我一道雷吧。看着眸中蕴含看不明的复杂情绪的眸子范雅抬手抚了抚额头,无奈的朝陆毅笑了笑。
社死现场说的便是如今吧。
只是怎么感觉有点熟悉,明明相貌从未见过。怪哉?
“就穿过前面廊道便到了,公子自便,我先走一步。”说完便提起裙摆,快步走了。
空气中仿佛还漂浮着淡淡的女儿香。
看着女子步伐轻快,裙摆随风飘逸,仿佛无拘无束翩翩起舞的蝴蝶,充满着勃勃生机,看着便叫人欢喜,心生向往。
陆毅,收回视线,垂下眼睫,呆楞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息,才重新抬起头恢复清俊文雅,薄唇轻勾,嗓音似乎压抑,但又带着平静:“再见。”
已无心情再逛,陆毅随着来时的路穿过走廊,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堂前回到陆夫人身边。
正巧范雅跟随婢女也来到了厅堂前,低垂着头,碎步挪到了范府大姐范穗身边。
“祖母,雅儿来了。”
一双眼睛清澈干净,仔细看眼眸深邃,仿佛藏着万千星辰,让人忍不住探究。
“来了就行。”老妇人看了一眼迟来的范雅。
这二房的姑娘竟出落的如此标志,秀雅绝俗,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大房,三房夫妇俩默默看了眼彼此,其中意味心照不宣。
“阿切……”响亮的一声,把众人的目光再次吸引过来。
“对不起……。”范雅看了看堂前的人,怯怯说道,心中却大大郁闷起来。
“陆夫人,实在对不起,小儿唐突了,她姨娘刚去世,近来身子不爽利,病刚初愈。”二夫人带着一丝歉意,笑着对陆夫人解释道。
“姑娘新丧生母,想必甚是伤心,请节哀。”陆毅看着范雅双眼温润,眸光明亮。
范雅看着眼前为她说话的男子,温润有礼,清俊文雅,与刚刚碰撞的他有种诡异的违和感,范雅心中滋生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偷偷抬起双眼,飞快看了一眼。
而陆毅心中对二房太太提起此事竟带着笑意,心中不满,但此刻也不便再说些什么。
陆夫人看了看儿子,拍了拍他的手道:“没事,丧母实是大事,人之常情,府上三位姑娘都是花容月貌,真真好福气。”
“夫人说笑了,世子爷年纪轻轻,气度不凡,如今通过会试,成为贡士,且还是第一名会元,真是文曲星下凡。”老妇人看了看眉眼俊秀,身姿挺拔的少年。
大庆朝科举考试分为殿试、会试、乡试、院试,而向陆毅这般年轻参加会试便成为贡士,属于万中无一的天赋型选手。第二年便可参加殿试礼聘官职了。
要说侯府世代皆是武将,到陆詹这代,竟生出了个读书的料,天资聪颖,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竟颇有书香门第之风,半点看不出乃武将世家。
陆夫人面露疲色,三夫人见状,招呼婢女送陆夫人至寮房稍作休息。
“毅儿,刚在堂前为何面露不豫,跟你平时学的圣人仁义礼智信的道理可是不符?应该否?”陆夫人看着陆毅。
“母亲,非我不知礼,而是新丧生母,范府上下满堂除了那位姐姐为之伤心,其他人均喜笑颜开,无一丝伤心之色。”陆毅压下心中不满。
陆夫人听到此,也就明白了,陆毅平日看着好说话,但自有一套做事处事的逻辑,范府此番定是触及了底线了。
奇怪,平日里遇到这种事,一般是不屑谈之,今日怎么如此关心。
这样想着,陆夫人遂叫至床边就坐,说道:“毅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不能贸然评论他人家事。在则,今我们前来登门拜访,你也看出来了,范府众人无不谨小慎微,不敢疏忽。
“在他们看来与我等相处也是如履薄冰,不敢得罪,跟何论府中姨娘去世这等丧事,上京有些人家,最是忌讳此事。”
陆毅沉思片刻:“母亲说的是,是儿子思想狭隘了。”后起身恭敬地向陆夫人行了一礼。
“今日府上几位姑娘你均见过了,大姑娘五官精致,温柔端庄,进退有礼,母亲觉得很是不错,毅儿你觉得呢。”
陆毅: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觉得便是。”
“母亲,三姑娘您觉得如何。”沉默半晌,望了望眼前的母亲,终是说出口来。
“三姑娘模样出挑,小小年纪生母去世,也着实可怜,但她是庶出,终是差了点。”陆夫人看了看陆毅,看出儿子对范府三姑娘有好感,不忍心但也直言挑明。
陆毅一字不发饮下手中早已冷却的茶水,漆黑如潭的眼,一瞬不转盯着空空的茶杯,浓密卷翘的睫毛投下阴影,神色不明。
心中嗤笑了声,又是如此,为何还抱有希望。
娶妻他也配。
夜幕低垂,靖阳侯府内灯火通明,亭台楼阁,树林走廊,但在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向的一座小屋,无灯火照明,屋前荒凉,仅有一口枯进静驻在旁边,食物残渣洒落在铺满青苔的台阶上,格外突兀。
“咳咳……”,嘶哑而破碎的声音从破败的屋内断断续续传出。
屋内狭窄的床上,不那不应该□□,只是几块残缺的木板跟一些枯草平凑而成,上面蜷缩着一位瘦弱的少年,全身布满伤痕,纵痕交替,深可见骨,双眼紧闭生死不知,脚边是一床单薄发硬的被褥
“别走,姐姐,等等我!”少年双手在空中不住挥舞,神情激动,浑身充满哀伤,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滴在青丝上消失不见。
“别走!”少年弹做起来,紧闭的双眼睁开复杂,哀伤的情绪消失,目光冷冽而威严,犹如利刃一样锋利,缓缓扫视周围,见一切如常复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起了无生机。屋内唯一的一张完好的圆桌上放着一个馒头和一碗清可见底的粥。
为什么还没有死,没有她的世界何其无聊,无聊的人,无聊的事,皆无留恋。
少年神色压抑着什么,但又带着平静,静静接受死亡到来,忽然随意摆放在双手,青筋突起,紧抓着身边的被褥,神色痛苦又隐藏一丝癫狂的笑意,一只手紧紧抓住胸前的亵衣,低声喃喃不知说些什么。
你也来了,姐姐。
死寂的少年一瞬恢复生机蹒跚得走到桌前,抓起早已冷却到食物大口塞进失去血色的嘴巴里,食物进入胃囊原本苍白的脸庞多了一丝血色。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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