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回来后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原本的晚自习因为今天这事被取消了。
走读的学生被遣返回家，住宿生则都被要求早早回到宿舍就寝，不许在校园里乱逛。
出事儿的那一片区域目前已经被封锁了起来，不允许学生们接近。
这件事被处理得很快，事件的全貌也终于浮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陈晦明，高二三班生。
父母都是赌鬼，每天都在外面赌博逃债，家里只有上了年纪的奶奶在照顾他。
校园霸凌的事早被许多同班人知晓，只是霸凌小团体家中有些小权小势，霸凌者还结识了一些社会上的小混混，班里没人敢阻止他们的暴行。
陈晦明的父母不管他，无能班主任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家庭的混乱和校园的暴力，造就了阴郁沉默的他。
就在时羽揍了那三人小团体的第二天，陈晦明被这群人拉上了天台，小团体打算狠狠教训他一番。
可谁知陈晦明忽然反抗起来，争执的过程中被狠狠推到栏杆上。
天台栏杆年久失修，在陈晦明被推过去的瞬间就断裂开来，人和栏杆一起掉了下去。
事实上，天台本就早早被封锁了起来，只是被这群无法无天的霸凌小团体撬了锁当做了活动地盘。
出事儿后小团体的人非常慌张，一人给家里打去电话想办法，家中帮他们迅速联系上了学校外包的保安队。
一人留在教学楼看事态发展情况，另外两人和保安队里被收买的人汇合，一起去监控室试图处理掉这一天的监控。
谁知被时羽当场抓了个现行。
事实上就算没有时羽，要想推测出真相并不困难，但时羽的行动直接让真凶暴露出来，让他们没有任何反应和挽救的机会。
而关于后续的判决，还需要时间。
到目前为止，陈晦明的父母都还不知道他们的儿子的死讯。
“大概就是这样。”
距离陈晦明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周，晚自习结束时，后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讲完了他这段时间收集到的全部信息。
一直沉默不语的时羽忽然站起身来，拿起书包就往门外走去。
其他人都没有开口打扰他，时羽作为这次事件里十分重要的参与者，他们知道时羽一定受了很大的打击。
后桌看着时羽的背影叹了口气，他的视野里一直坐着的顾凌也立刻站起身来，似乎要去追时羽。
看着顾凌的背影，后桌再次叹了口气。
他同桌实在看不下去，用手怼了他一下：“你一直在叹什么气呢，快收拾东西把路让开我要走了。”
“斯——马上马上。”后桌揉了揉被怼的肩膀，赶忙收拾起来。
但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的话是真的非常难受，他忍不住对同桌说道：“感觉只有遇到和时羽有关的事，大学霸才表现得像个人一样。”
后桌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顾凌的时候，因为对方是时羽的好朋友，他就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结果对方对他目不斜视直接擦肩而过了。
后面他发现顾凌并不是针对他一人，是对除了时羽之外的所有人都是这副态度，冷冰冰的像伪人似的。
“对你说的没错，其实顾凌喜欢时羽，你满意了嘛？”同桌不想听他嘀嘀咕咕，看了他一眼后便走了。
后桌在原地愣了愣：“顾凌喜欢时羽？但他们不是两个男的吗...我去！男同？！”
说到最后，后桌没能控制住音量，引得教室内其他人都非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后桌脸色憋得通红，一只手死死捂住嘴瞳孔地震。
纯直男的他，在这一刻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
时羽速度极快的走出教室后，在教学楼里漫无目的地狂奔起来。
到最后他的脚步越来越慢，直到停在了走廊。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时羽站在将教学楼封起的警戒线之外，高大的建筑在夜色之中像是一头食人的巨兽。
时羽站在原地发着呆，夜风悠悠吹过带起他脑中的迷茫。
这几天他一直都处于十分恍惚的状态，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如此近距离的死亡。
一周前这个时间点陈晦明还在同他说话，如今却是变成了一具七零八落的尸体。
也就在这时，时羽才完全意识到世界上已经没有陈晦明这个人存在了。
不管是未来的哪一天，他都不能再见到这个叫做陈晦明的人。
如果...他能够早点知晓晦明被霸凌的事情，更早的作出应对的话......
或许，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时羽猛地抬手用袖子遮住了双眼，他把半张脸埋在袖面上。
半晌，吸了吸鼻子。
[你不需要那么愧疚，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略微失真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脑中响起。
时羽一惊，缓缓抬起头来。
那双狗狗眼被泪水浸润过后变得湿湿亮亮的，在月光下像盛着光一样。
[看向门这边]
那声音继续说着，时羽转头看向了左手边的教室门，下一刻他猛地瞪大双眼——
放置在讲台一旁的钢琴，有着一个透明的人形影子，对方正端坐在凳子上。
时羽不能看见它的全貌，也看不见它的脸，却能感受到对方坐在那里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这是自【断头】林奇之后，时羽第二次这样近距离的直面一只怪谈。
显然刚才出现在脑中的声音，也是这只突然现身的怪谈。
没给时羽缓冲时间，对方的声音继续出现在他的脑中。
[这本来就是他的结局，你也不必为此而愧疚]
时羽微微一愣，有些不太明白它的话。
什么叫“他的结局”？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陈晦明本就该死吗？
[回去吧，等一切水落石出之后你就能知道真相了]
[到那个时候，你还有疑问的话可以来找我]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在脑中响起，面前的教室门慢慢合上。
时羽立刻推开门：“等等！我还有问题想要问你！”
教室门被再次打开后，里面的场景却并非刚才所见的音乐教室——这里摆满了课桌，不管怎么看都是非常普通的班级教室。
音乐教室里的怪谈，在说了一堆不明不白的话后离开了。
就在时羽愣神之时，他的肩忽然被轻轻拍了拍。
“你怎么在这里，该回宿舍了。”
时羽转过头去，顾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对方似乎很担忧他，放轻了说话的声音。
时羽忽然意识到自己脸上还有风干了的泪水，他赶紧抬起手来胡乱抹了抹脸：“我就是路过这里。”
放开手后，他看向顾凌。
对方脸色平淡，时羽也不知道顾凌到底有没有看见刚才他和怪谈交流的那一幕。
漂亮青年的眼底和眼尾红了一片，顾凌记忆中的时羽是易留痕体质，刚才那胡乱的几下让脸上留下了道道斑驳红痕，看上去像是被狠狠欺负了一样。
好可怜。
祂在心底这么想着，随后伸出手来揉了揉那头柔软的黑发：“别哭...这不是你的错。”
他不能理解时羽因陈晦明的事而自责到哭泣。
在他看来，陈晦明的结局早已注定，就算过程能进行改变，也无法扭转最终的结局。
但对于时羽来说，这似乎才是正常的反应。
因为时羽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时羽吸了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竹马的轻声安慰后，刚才被猛然止住的情绪再一次上头了。
眼泪兀地溢出了眼眶，“哗啦”一下全都流了出来。
时羽抱住顾凌，把脸埋进对方的衣襟，他不太想让熟悉的人看见自己这样丢脸的表情。
顾凌的身体冷冰冰的，但在他扑上去后，眼泪的热气蒸腾得周围一圈都微微发热。
时羽感到熟悉的手正轻轻拍着他的背部，像是哄人一样慢悠悠地一下又一下。
这样的安慰对时羽来说很是受用，没过多久抽噎声停了下来，情绪也稳定了不少。
松开顾凌后，时羽有些尴尬，顾凌也善解人意的没开口说些什么，两人一起回了宿舍。
林子豪比他们更早回到宿舍，正坐在床上看着陈晦明的空床铺发着呆。
几人互相点头问好，随后各自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因为陈晦明的事情，原本很是热闹的宿舍在这几天变得十分安静。
林子豪似乎看出了时羽哭过的痕迹，路过他的时候轻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这不是你的错，看开一点。”
这不是你的错。
这几天不知有多少人对时羽说过这样安慰的话。
有人对陈晦明说过这样的话吗？
陈晦明死后，除去那些不明所以的围观者，就是一群对他冷热嘲讽漠不关心的同班同学......
时羽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前几天修好的手机出了神。
混乱的家庭，校园的霸凌——所遭遇的这一切，难道是因为陈晦明做错了什么？
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却平白无故的遭受了这些来自命运的不公平。
寄居在音乐教室里的怪谈告诉他这是原本所定好的结局，让他等待真相。
时羽觉得这件事并非想象中的那般简单，或许有转机也说不定呢？
怀着这样的期盼，时羽最终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他终于明白了“原本定好的结局”是什么意思——
以霸凌者三人休学作为故事的结局，完好无损的陈晦明再一次回到了三班的教室里。
[加油][加油]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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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这不是真正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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