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既青将流苏缠绕在指尖上，又一圈一圈地放开。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总喜欢做些小玩意。可惜往日做的竹蚱蜢和其他物什都在回月峰上，现今应是拿不回来了。
正惋惜时，她听到了敲门声。
“师尊，有什么事吗？”洛既青轻声问。
时照雪的目光落至她手中的流苏上，“你给我做的流苏，坏了。”
洛既青敛下眼眸，嗯了一声。
见她无波无澜的模样，时照雪轻拉住她的衣袖，问：“为我再做一个，可好？”
洛既青垂着眼帘，“我早已忘了那流苏的样子，没办法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
闻言，时照雪摊开掌心，正是那损坏的流苏，流苏上破碎的玉珠竟也被细心收藏着。
洛既青心头一颤，“你，还留着?”
“但这流苏是上一世损坏的，你是怎么留到现在的?”
时照雪温声道：“我也不知，我一直将其放在储物袋中。”
师尊向来不喜配饰，却将自己做的流苏一直挂在剑柄上，损坏后竟还留着。
洛既青心间一片酸胀，时照雪已经先一步抱住了她，
“对不起，刚才是我的态度太强硬了。我不是想把你推开，是害怕你受伤，若你出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闻言，洛既青忍不住抱紧她，“不会的，我不会有事的。”
“师尊，去除魔气，是你和崔长老一起施术吗？”
时照雪：“自然是我和她合力，仅靠一人恐怕无法根除。”
洛既青担忧地皱起眉，“可是你的修为……”
受到咒术的影响，师尊的修为倒退，现在还要在她的事上耗费灵力。
时照雪凝视着她，眼神温柔，“用过浮生盏后，咒术对我的影响已经不大了。”
洛既青害怕这话是她在安慰自己，问道：“真的吗？”
时照雪点了点她的眉心，“真的，还有，不要皱眉。”
洛既青哦了一声，从她那里拿过流苏，小心地收入储物袋，颇为认真道：“我会修好的。”
时照雪轻笑道：“好。”
＊
崔云及瞥了眼一旁脸色苍白的人，关心道：“你怎么样？”
时照雪摇了摇头，“没事。”
崔云及将装有魔气的小瓶收好，提醒道：“虽然洛既青体内的魔气全部被引出，但这几日还是要多注意，你要盯着她，别让她动用灵力。”
时照雪：“嗯，我知道，多谢。”
崔云及皱了皱眉，“你对我道谢，总觉得有些不适应。”
时照雪笑道：“你这话，说得我好像极不近人情似的。”
崔云及睨她一眼，“你不是不近人情，是锯嘴葫芦。”
推开木门，崔云及停了片刻。
“放心吧，我会杀了魔主，解除你身上的咒术。”语毕，她快速离开。
刚去除魔气，洛既青躺在床上，面色有几分虚弱。时照雪拿出干净的帕子，轻柔地为她拭去鬓角的冷汗。
“听到了吗？近几日不要动用灵力。”
洛既青看向她，问：“师尊，两日后你们便要去修罗境了吗？”
时照雪颔首，“各大门派已相互知会了，是两日后。”
“让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我不会动用灵力的，缚魔阵也不需要灵力。”洛既青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眸中似有乞求之意。
时照雪：“你打算设下缚魔阵?”
“对，修罗境魔气浓郁，对摩婳来说是取之不尽的力量，而缚魔阵可以将魔气束缚在阵中，大大减弱她的力量。”
时照雪看着她明亮的双眸，莫名地觉得眼前人像摇着尾巴的可爱小狗，迫切地想讨要夸赞。
时照雪微微颔首，“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你是怎么学会缚魔阵的?”
洛既青面色一僵，装糊涂道：“啊，缚魔阵不是入门的阵法书上记录的阵法吗？”
时照雪不打算让她蒙混过关，直截了当道：“你是何时学了禁术?”
洛既青沉默片刻，实则在拼命地想着说辞。
“如实道来，”时照雪脸色冷了下来，“亏我之前还说林云致教徒无方，让林缈偷学了禁术，如今看来，我作为你的师尊，也失职了。”
洛既青知道瞒不过她了，如实道：“是我上一世堕魔后学的。”
时照雪顿了顿，问：“为什么？”
“这些术法无一不是阴损的法子，要么是取他人寿命，要么以自己的修为、寿命作引，你为什么要学?”
洛既青脸上的表情几度变换，最后仍是沉默。
时照雪坐在她的身旁，低声问：“真的不说?”
“一点也不乖。”这句话落下的同时，冰凉的手轻抚过洛既青的脸庞，而后轻抬起她的下颌。
柔软的唇覆在她的唇上，有些重地碾磨着，带来轻微的刺痛感，而这刺痛感中又夹杂着酥酥麻麻的感觉。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反而带了些惩罚的意味。
洛既青呼吸快了几分，下意识地想揽住她的脖子，还未揽上，便被时照雪制住了手腕。
“师尊”洛既青含糊地唤了一声，像是在抗议。
眼前人却无视了这声呼唤，转而吻上她的耳垂。洛既青身子一颤，呼吸更重了几分，她能感觉到师尊的唇似乎在沿着她的耳廓慢慢描绘。
湿润又温热的感觉……
洛既青的唇边溢出细碎的低吟声，正动情之际，眼前的人却忽然停了下来。
“师尊?”她眼中的情.潮还未褪去，这一声不像是询问，更像是暗暗的索求。
时照雪抚上她微微发肿的唇，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学禁术，嗯?”
手腕被制着，一动也不能动，更像是在逼问，洛既青心里生出委屈，闷声道：
“师尊，你抱抱我。”
时照雪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将她拥进怀中。
洛既青定了定心神，缓声道：“禁术是我上一世堕魔后学的。”
“那时你废了我的剑道，正道各派都在追杀我，我根本没有力量抵抗。”
“若不是学了禁术，恐怕我早就死在荒野中了，也等不到最后……”
时照雪没想到会是这样，揽着她的手逐渐收紧。
洛既青歉声道：“师尊，我知道禁术的危害，我不是故意去学的，我保证以后也不会轻易再用。”
时照雪嗯了声，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你可还在怨我？”
洛既青笑着看向她，“当然没有，那些旧事便让它过去吧。”
时照雪：“其中的缘由，以后我同你慢慢解释。”
两日后。
“魔主，三大仙宗集齐各派弟子攻上修罗境了。”影魔的声音中满是恐慌，颤颤巍巍道。
摩婳毫不在意地点点头，下一刻，一只箭矢刺穿了影魔的身体，很快影魔便化为粉齑。
摩婳半眯着眼，笑道：“好久不见，掩星剑主。”
崔云及执起剑，直指向她，“摩婳，今日应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了。”语毕，滔天的剑气溢出，向着摩婳涌去。
摩婳侧身闪躲，修罗境所有的魔气被她凝于指尖，魔气与剑气相撞，激起刺耳的爆鸣声。
“你竟然修到炼虚境了，但那也不够。”
崔云及眼神冰冷，“杀你，绰绰有余。”说完，更多的剑气裹挟着灵力袭来。
摩婳步步后退，一面闪躲着，一面暗自聚起魔气。修罗境存在了千年，集聚了世间的怨气与魔气，在这里，她有着足够的魔气击败她们。
摩婳心底这般想着，忽地听到了一句，
“阵起。”
只见地上亮起一圈淡蓝色的纹路，洛既青咬破指尖，四周的魔气被地上的阵法疯狂吸收。
摩婳不敢置信，“你，你们是何时……”未待她说完，铺天盖地的符咒击碎了那层防御罩，刺穿了她的左肩。
摩婳捂住血流不止的左肩，心下一沉。若不是她闪避得快，刺穿的，便是心脏了。
不同于以往的，摩婳眼神平静，缓声道：“我下的咒术，本意是想让你痛苦，如今看来，好像并没有实现。”
她看向时照雪，“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话未说完，摩婳咳了几声，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时照雪看向洛既青，示意她停下阵法，“五日散已经生效，她只剩最后一口气。”
摩婳的目光不甘心地在四周找寻着，瞧见那人时眼眸微亮，下一刻却又暗了下去。
她清楚地瞧见了那人手中的匕首。
黎初涧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摩婳。
匕首泛着寒光，映出摩婳归于寂静的眼神，她平静地看着这人执着匕首，抵上自己的心口。
“摩婳，一切都结束了。”黎初涧不愿去看她的眼睛，只是紧紧地握住匕首，而后送进她的心口。
“缚魔阵是你帮她们设下的吧。”摩婳低声问，见她沉默不语，摩婳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你就这般恨我吗？以前的情爱你说忘就忘，我对你的好你始终视而不见。”鲜血涌出，染红了摩婳的下颌，她却还要固执地说着。
“你知不知道，我也因为你放弃了很多，这些年为了保存你的一缕元神，我寻遍各处险境，容貌也毁了。”摩婳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哭腔。
“就因为那所谓的正邪之道吗？可是，时照雪就不在乎这些，还是同洛既青在一起，为何我们……”
黎初涧拧眉打断她，“摩婳，我们不一样，一开始我并不知晓你的身份，错对你动了情。正邪有别，如果早些知道你是魔主，我压根不会爱上你。”
摩婳低低地笑了两声，“是吗，呵，黎初涧，不愧是当年的正道之光，你大义凛然，你秉持正道，好，好。”
这番话费尽了她的最后一丝气力，摩婳呼吸渐弱，直至消失。
黎之澈跑过来，想让她别再碰那魔物。
“阿姐，别管这魔物了，我们回去…”
话未说完，她瞧见黎初涧脸色微变，竟呕出一口血来。
“阿姐!”黎之澈立马扶住她，手不自觉地发颤，“阿姐你怎么了？”
一直在暗处的岳流筝慌忙上前，她看了眼地上的鲜血，不敢置信地看向黎初涧，
“初涧师姐，你也服下了五日散?”
闻言，黎之澈急切地看向她，期盼着否定的回答。
黎初涧气息奄奄，“我已是魔傀，活下来只会……徒增杀孽。”
她看向黎之澈，柔声道：“小澈，你一直是姐姐的骄傲，一直都是。”
黎之澈抱紧她，“阿姐，没事的，我带你回悬剑门，悬剑门的医师会有办法的。”
黎初涧笑了笑，缓缓闭上眼睛。
洛既青看着这一切，心头漫上悲凉。摩婳死了，魔族不会再对人族有威胁，可黎前辈也……
这时，有人牵住她的手，传来丝丝缕缕的暖意。
“我们回竹林小苑。”
洛既青看向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手中的温热暂时驱散了心头的难过，洛既青问：“师尊，黎前辈还有救吗？”
时照雪淡声道：“摩婳和岳流筝强行复活她，本就是逆天而行，不可能有第二次。”
“那你的咒术如何了？”洛既青有些迫切地想知道。
时照雪唇角上扬，“已经解了。”
洛既青彻底松了口气，又听到她说：
“所以，不用再顾忌什么，想亲我抱我都可以。”
洛既青面上故作镇定，耳朵却悄悄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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