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鸾不欲跟他废话,扭头便朝着曲江湖畔的方向走去。
见状,霍铖唇角轻勾,跟了上去。
身后跟了个影子,季鸾想无视都难,她不得不停住脚步,回过头,面露不耐之色,“你跟着我做什么?”
探花郎生的俊俏,一路上不知多少女郎悄悄将目光放到他身上,他如今这样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平白给她增添困扰。
霍铖停住脚步,只是眸光熠熠的盯着她,也不说话。
季鸾被他的眼神看的心中发毛,正准备斥骂他几句,便见霍铖突然抬起了手。
季鸾以为他想要对自己动手,吓得闭上了眼睛,甚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耳畔响起一道低笑声,季鸾睁开眼,便见霍铖正挑着眉,一脸揶揄的盯着她笑。
他飞快的将她发间不慎沾上的扶桑花瓣拿了下来,放在指尖轻捻了捻,暗红色的花汁衬的那双手越发修长白皙。
一阵风拂过,花瓣悠悠飘落在地。
季鸾脸颊发烫,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霍铖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眼底弥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方才大小姐以为我想做什么?”
季鸾脸上的灼烧感更甚,扭过头去不想理会他。
霍铖见她这样,便揭过此事不提,转而道明自己跟着她的原因,“大小姐,宴会上鱼龙混杂,我只是怕你又遇见上次那种情况。”
“哦。”季鸾并不领情,嘴上说的好听,谁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不过发生了方才那个小插曲,季鸾深觉丢脸,便也懒得管他了,任由他跟在自己身后。
曲江湖畔东面乃是杏园,此处聚集了许多世家贵族子弟,个个衣着华贵,气度矜贵。
季鸾在人群中一眼瞧见谢婉。
她双眸一亮,立马撇下身后的霍铖快步上前,拉着谢婉走到一个僻静无人处坐下,“婉姐姐,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不爱参加这些宴会吗?”
谢婉轻叹一声,语气十分无奈,“我原本也不想来,可是我爹非逼着我过来,还让我务必在今日的宴会上寻一位如意郎君,我想装病逃脱,没想到却被一眼看穿了。”
季鸾闻言“噗嗤”一声笑了,看来被逼着成婚的不止她一个,如今婉姐姐也有了相同的遭遇。
季鸾提起了建议,“婉姐姐,要不你也学我,招个赘婿应付过去吧?”
“你以为谁都和季伯伯一样啊,对你有求必应。”谢婉嗔她一眼,笑骂道:“我爹要知道我有这个想法,非把我的皮给扒了不成,他呀,就是个不知变通的老顽固,成天念叨说当初就不该送我去习武,舞刀弄枪的,导致如今嫁不出去。”
季鸾莞尔,“女孩子习武多好啊,往后若是再碰到那些好色的泼皮无赖,便将他打的屁滚尿流!”
两人话刚说完,便瞧见一个眼熟的泼皮无赖近在眼前。
正是当朝国舅之子—前段时日在玉清楼调戏溶月时曾被谢婉教训过的李裕。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李裕显然也瞧见她们了,他颤抖着手指着她们,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好啊,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李裕的身旁跟着一位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此人诧异的目光在季鸾和谢婉两人身上流连,似是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谢婉冷笑一声,“我们行得正,坐得端,有何可惧?”
“是啊,我们上次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季鸾娇笑一声,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李公子就算是告到皇上那里,我们也是占理的一方。”
李裕自然知晓这一点,那日回府后,他便立马派人去打听两女的身份。
可是没有想到,她们竟然来头这么大,一个是永安侯的独女,另一个是谢太师的女儿。
他有心想要报复,然而两人父亲皆是朝廷重臣,并非平头百姓,况且父亲李恒素来不准他惹是生非,便只好暗自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时隔多日,琼林宴再遇,李裕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天自己被打的屁滚尿流的情景,心中霎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甘。
季鸾拉了拉谢婉的衣袖,“婉姐姐,我们走吧。”
她才不想留在这里,任由旁人看猴戏般在一旁围观,更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李裕有任何纠葛。
谢婉点了点头,两人视若无睹的绕过李裕,径直往前走去。
见状,李裕气的面容扭曲,额头青筋暴起。
“这是怎么了?这两位小娘子哪里惹李兄不快了?”李裕身旁跟着的那位世家公子突然大着胆子询问出声。
此人名唤张钊,父亲只是一个七品布政司都事,而他更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庶子,平日里时常跟在李裕身旁曲意逢迎,为其出谋划策,若不是此人鬼点子多,又总能投其所有,李裕才不屑与此人相交。
李裕瞪张钊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你,上次跟我说花月楼有个美人,尤其是有一把好嗓子,唱曲时犹如天籁,本公子便想着,这样的妙人儿,若是能够与其共赴巫山,在床榻上时发出的嗓音定然极为美妙,便带了人去堵她,不成想,便是被方才那两个娘们儿给搅了局。”
“原来如此。”张钊心中明镜似的,若只是被搅了局,李裕岂会如此生气?前段时日,李裕借口生病闭门不出,他暗中打听才知晓原来是被两个姑娘打的鼻青脸肿,没脸见人。
想必便是那一回了,李裕好面子,自然不会将此事和盘托出,张钊便也装作不知,笑着宽慰道:“李兄,你大人有大量,何必同两位小娘子计较,今日琼林宴圣上也在此,若是事情闹大了反而不好。”
李裕脸色阴沉,极为不快,“你当本公子是蠢的不成?这么浅险的道理我自然知晓,否则方才就不会让她们走了。”
对于李裕的恶语相向,张钊似是习以为常般丝毫不恼,他勾唇一笑,“李兄若是想要报复她们,还有别的更好的法子。”
“哦?什么法子?”李裕迫不及待的追问。
张钊沉默一瞬后,这才低声耳语道:“自古以来,女子清白最为重要,今日出席琼林宴的都是达官贵族,若是她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清白,想必往后便再也没有脸面出来见人了。”
李裕面露笑意,一脸激动,“还是你小子有主意,那我们怎么才能毁了她们的清白?”
张钊缓缓说道:“曲江湖畔,风景宜人,许多贵女们此刻都在那边赏景,我看她们两人也是往那边去的,到时候可以趁人不注意,将她们推入水中,夏季衣衫轻薄,等她们被救上来的时候,定然是春光毕露,众目睽睽之下,她们定会颜面扫地。”
时下虽然对男女大防并不看重,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女郎落水衣衫尽湿,终归是有损清誉,容易招来闲言碎语。
有许多面皮薄的女郎们遭遇了此事,一时想不开寻死觅活也是常有的事,这招不可谓不阴毒。
李裕听完后,仰头大笑,“果然是好办法,还是你有法子,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她们出丑的那一幕了。”
……
季鸾和谢婉两人在曲江湖畔临水而坐。
微风吹来,水波不兴,日光将湖面照射的波光粼粼,水面清澈到底,时不时能够瞧见鱼儿摆着尾游来游去,两旁花树随风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妙龄女郎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赏景攀谈,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
季鸾靠在谢婉肩上,嗓音清甜,“婉姐姐,今日青年才俊这么多,你可有看到心仪的?”
“你就别打趣我啦。”谢婉撇了撇嘴,“说实话,今日这些郎君当中,最出众的恐怕就是你的义兄了。”
季鸾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她重重的哼了一声,极为不屑。
谢婉嬉笑道:“鸾鸾,你就是对他偏见太深了,依我看,他还是很关心你这个妹妹的,你到底讨厌他什么?”
因着季鸾的缘故,她和霍铖也算是接触过几回,那位郎君气质温和,礼数周全,让人不自觉心生好感。
季鸾语气中含了几分怒意,“他抢走了爹爹的宠爱。”
“胡说,伯父心中还是最疼你的。”谢婉被她孩子气的话给逗笑了,“况且多一个哥哥疼你、爱护你难道不好吗?”
“不好!他才不是我哥哥。”季鸾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更何况,此人卑鄙无耻,阴险狡诈。”
“是吗?”谢婉有些不太相信,她实在没办法将那位温润如玉的郎君和这几个词关联在一起。
季鸾心中不忿,霍铖的可恶之处便在此。
他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然而每次两人私下相处,他便露出本来面目,偏偏他的那些孟浪行为,她不好意思告知旁人,哪怕是她的闺中密友谢婉。
“是真的,婉姐姐,你要相信我。”季鸾可不想谢婉也被那厮的外表给骗了,便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
听着她软糯的嗓音,谢婉只觉心都酥了一半,“好好,都听你的。”
两人正相谈甚欢,谢婉突然挺直身子,面色冷凝。
“怎么了?婉姐姐?”看她神情不太对劲,季鸾停住话头,诧异的问道。
谢婉沉声道:“有人一直在盯着我们。”
闻言,季鸾亦是心中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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