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大营。
军营里操练的声音如高山恢弘,整齐有力。
魏楛看着一同跟来的江半夏,故作疑惑的问道:“半夏,你不是去找你父亲吗?为何跟我们来这西关大营了?”
江半夏尴尬的笑了笑,拱手作了作揖,“阿楛,对不住啊,先前没告诉你,我父亲就是西关将军江蔚,边关重地,难免有敌国奸细,不得不防。”
“不用道歉,我早猜出来了,你姓江,来沙洲寻亲,还善武。”魏楛冲江半夏挑了挑眉,狡黠一笑,“还想防着奸细?半夏啊,我若是奸细,你就已经是人质了。”
江半夏瞳孔微缩。
魏楛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转身就往军营大门走。
忽地,魏楛眼前一黑,跪倒在二人面前,猛咳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皇宫,钦天监。
一垂暮老者缓缓睁眼,呢喃道:
“枯叶漫天随风来,柘木只是落尘埃。凤凰花开本欲眠,风雨颠簸紫薇睬。”
“凤凰?紫薇?守中道长,可是我儿的太子妃有着落了?”头戴凤冠,身着华服的女人款款走至老者跟前,面露喜色。
若是太子娶到守中嘴里的凤凰花,皇位必定在她的复儿手中。
“是也,非也。”
说罢,守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皇后还想开口再问,这是是非非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只是瞧见守中不愿再费口舌的样子,只得作罢,转身拂袖离开。
军营里,魏楛悠悠转醒,魏桓刚瞧见姐姐眼睛睁了睁,就上前关切的望着。
“阿姐,你醒了吗?”
魏楛面色苍白,眼睛都有些黯然无光,眼皮上的一颗小痣都隐隐漏了出来,她抬手轻轻摸了摸魏桓的头,笑着说:
“我们阿桓说话都利索了。”
“是半夏师父教的。你那天吐了很多血,你昏睡了四天,我以为你醒不来了。”魏桓把脸埋在魏楛手心里,手心一阵湿润。
“阿姐看看,怎么还哭了。”魏楛撑着床榻起身,靠在床头,抬起魏桓的头,帮他擦了眼泪,“姐姐现在醒过来了,不应该多笑笑吗?”
魏楛看着魏桓拿袖子擦眼泪,好像看到了小菀。
小菀小时候也是这样的,鼻涕眼泪一起流,嘴里喊着姐姐,每次只要她捏捏小菀的脸,哄她两句,也是和阿桓一样,拿袖子一抹,就开始冲着她笑。
可惜……絮已为萍风卷叶,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小菀了,她唯一在乎的亲人。
思索间,魏楛长叹一声,抚了抚少年的头发。
“阿楛,你终于醒了。”江半夏端着汤药进来,“你不知道,这几日阿桓都急成什么样了,只要休息就在你这屋盯着你。”
江半夏坐在榻边,轻吹着汤药,一勺一勺喂进魏楛嘴里。
“你究竟是怎么了,请来了军营里的大夫,只是说你气血虚弱,但也不至于吐血的地步,到底是怎么了?”
“不知。”魏楛轻叹了口气,接过江半夏手中的药碗将汤药一饮而尽。
再找来军医时,魏楛脸上已有了血色,看上去没有那么病态。
“半夏,我想见见西关将军。”
魏楛半倚在床头,伸手拽住江半夏的裙摆,眼神恳切。
江半夏把刚拿起的药碗放下,拉开魏楛的手,“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等过些日子,我带你去找父亲。”
“我已经好了,你看!”魏楛从榻上翻起来,在地上蹦跳着转了两圈,“你看嘛,我已经好了,肯定能精精神神的见将军!”
江半夏无奈,只能妥协让魏楛明天去见自家老爹,叫这不安分的姑娘好好在房里再好好养一养。
次日,魏桓早早等在阿姐房门口。
曾经温婉的少女在已经不见,江半夏穿着一身素衣,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肩上扛着一把重剑,溜溜达达的就晃了过来。
“你姐还没起?”前者看着紧闭的门,“这都卯时了,还不起!真是个懒蛋!”
说罢又开始质问小徒儿为什么不去跟着拉练,魏桓表示自己已经练过回来了。
就在魏桓还在震惊师父如此大的变化时,江半夏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下,把重剑丢在他面前,重剑震起的尘土钻到魏桓的鼻腔,地下的人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从地上爬起来。
“拿着剑,滚去练挥剑,晚饭前练会飞鸟十一式的前两式。”推开房门前,江半夏睨了魏桓一眼,转身进屋。
“阿楛,起来了,太阳晒屁股了。”江半夏拿掉嘴里的狗尾巴草,一把拽起魏楛的被子,拖起赖床还要撒娇呐喊的少女,“我父亲辰时就要外出了,一时半刻回不来,你要是见我父亲现在就爬起来走啊!”
两人争夺被子展开了三百回合大战,最终以魏楛体力不支被拖下床榻告终。
直到魏楛梳妆完走出卧房,才清醒过来。
院子的墙上挂满了爬山虎,东北角开了一汪水池,里面零星的游着几条锦鲤,池塘上飘着几片极小的荷叶,青石铺地,景色幽然。
“军营里都是些老爷们,在那里给你治病不方便,就把你带来将军府了。”江半夏走到水池边,拨弄了几下荷叶,“母亲走后,醉荷居这里很少有人来了,只有槐娘过来打扫,后面的上房也早就荒废了。”
“所以你让我住在了主母房?”
“我父亲很少回将军府,客人也少得可怜,家中空余的客房都让他改成了兵械库,这么大的宅院只剩下母亲的院子能住,这也是不得已之举。”
“那也不能……”魏楛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江半夏拽走了。
“不能什么不能,我们武将世家,没那么多穷讲究,哪里能睡就睡哪呗!”
江半夏拽着絮絮叨叨的魏楛出了醉荷居,就见庭院中间一个男人**着上半身,古铜色的皮肤挂着几滴汗珠,一只手抓着长枪,大臂上饱满的肌肉鼓胀着,一招一式,干净利落。
“淅娘。”江茵陈叫住风风火火拉着魏楛走的江半夏。
奈何这人嘴里叭叭的跟拉着的人说话,完全没搭理一旁的男人。
长枪就这样从两人的头顶擦过,直直的扎在了江半夏面前的石板上。
魏楛瞪大了双眼,头一次见真的家伙什儿,真的就差一步……她回头看了一眼江茵陈,扯了扯江半夏的袖子。
江半夏把身后的人轻推到一边,拉起长枪,转身的同时将长枪举起来在头顶盘旋,抓着长枪向前一跃,枪刃轻擦过江茵陈的脸,侧身勾腿就要去踹男人的下巴,江茵陈一把抓住脚腕,往后一拖。
拿枪的人把长枪转手扎在地下,抬起左腿往江茵陈胸口狠狠踹了一脚脱身。
江半夏把枪丢给被她踹的踉跄的男人,眉眼冷冽。
“你吓着她了。”
看着江茵陈的拿着枪捂着胸口的样子,江半夏冷哼一声,开口嘲讽。
“废物就是废物,一个外室子,谁给你的胆子喊本小姐的闺名,滚去你自己的偏院,别在这碍本小姐的眼。”
魏楛向来是个和事佬,江家兄妹不和本来就是她设计增进男女主关系的一环,现在俩人打起来跟自己不说没啥关系吧,简直全是她的责任。
“半夏,没事,我们先去见将军吧!”
魏楛温声温气的劝着,手轻轻拉过江半夏的手晃了晃。
江半夏被她的小动作晃的熄了火,叹了口气,捏了捏魏楛的脸,“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让一些个没教养的东西吓唬还不发火。”
魏楛拍了拍捏在脸上的手,一双杏眼弯起,嘴里说着没事。
本来还有些烦躁的情绪愣是让眼前的人给笑没了,冷冷扫了愣在一边的江茵陈,江半夏就拉着身边的“好脾气”走进了云间堂。
“父亲。”江半夏弯腰拱手行礼,“这位就是魏桓的姐姐。”
江蔚闻声放下手中的笔抬头。
“小辈魏楛,见过将军。”
“听淅娘说你想见我,什么事啊。”江蔚盯着魏楛的眼睛,缓缓开口。
语气没什么起伏,就是一句简单的问题,魏楛莫名的感到压迫。
“家父魏敬曾是将军麾下的一名将士,十年前元州一战中战死。”
魏敬这人虽然就是个小将士,但是元州之战的时候先是救了被偷袭的军师,在战场上又救了受伤的江蔚,最重要的是当年江蔚去抚慰烈士家属的时候,魏敬家早就没人了。
穿越后,她就想法给自己一个身份,即使换掉原来的名字,把自己创造成一个本就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在这个地方她总得找个靠山,才能接触到她要接触的人。
刚穿越的时候她还在考虑先去抱男主大腿还是女主大腿,穿到铁石郡就是上天帮她做的选择,干脆就把江蔚身边的人都想了一遍,偶然间想到魏敬,一个救过江蔚和他军师的人,而且他也姓魏,简直再合适不过。
当年江蔚派人去找魏敬的家人,得到的消息不是离开了就是死了,没人知道他的家人到底还在不在。
“父亲在战死前几个月给家中来信,说他要上战场,那时家中只有我与弟弟,我们本想等到开春来军营看看他,可是弟弟丢了,我把街坊邻居问了个遍,还是没找到他,我只能收拾包袱外出找弟弟。”
魏楛眼泪吧嗒吧嗒的流。
“为什么不去衙门让他们帮你找?”
魏楛听到这话身躯一震,冷笑一声,无力的说,
“衙门?衙门的那些人只认钱,当年我与弟弟相依为命,家里来的几个老流氓要轻薄我,我把他们打了出去,然后告了衙门,那几个老流氓给塞了点钱,不但他们没错,还说我故意伤人,被衙门的人打了十大板。”
魏楛越说越激动,开始崩溃大哭,一旁的江半夏听得满脸心疼,搂住魏楛的肩膀,魏楛顺势靠了过去,任由眼泪乱流。
“弟弟丢了九年,一年前我去山上采药,才在山上找到他,这么多年没见,他连话都不会说,慢慢的我才教会他说。”
魏楛扑通一下跪在地下,对着江蔚磕了个响头。
“将军,父亲在信里面就告诉我您是个顶好的人,我这些年在外面漂泊,我被打过,好几次都差点被欺辱,我想跟着您学武艺,以后好歹能保护身边人。”
说着还掏出了几封信件递给江蔚,上面印着西关营的军印。
“父亲寄来的信我一直带在身上。”
江蔚拿火烧了烧信封上的军印,没烧掉,看了眼里头的信纸,确实是十年前军营的荷香纸,婧姑做的。
江蔚示意江半夏扶起跪着的魏楛,让她坐在一旁的圆墩上。
起身倒了杯茶递给魏楛。
“孩子,苦了你了,小小年纪经历了这么多,哎!”江蔚轻轻拍着魏楛的肩膀,“你父亲当年救过我,还救过子慎,他与我而言也有恩。”
魏楛默默流着眼泪不说话,喝了口茶。
别管结果怎么样,这个大腿算是让她抱上了,也不枉她昨夜一宿没睡,就为了找荷香纸、印泥,刻军印,做旧。
她当然知道自己住的是醉荷居,将军夫人生前就好做些文人用的纸张、印泥什么的,本想着怎么混进去,没承想直接被安排进去了。
穿越后魏楛好几次觉得自己是气运之子,打算做的事情,还没等她开始行动,无意之间别人就帮她办好了,这让她这个十六年的非酋都有那么一丝不适应。
魏楛低头啜泣几声,眼泪汪汪的看着江蔚。
“将军,此次小辈带舍弟前来有一个不情之请。”
不顾两人的阻拦,魏楛直直的跪在江蔚面前。
“将军,恳请您收我与魏桓为徒!”
江蔚面露犹豫,魏楛眼中满是坚定,连忙补充道:
“我与弟弟会潜心学习武艺,像父亲一样,等到家国有难之时我们也能献出一份力。将军!请您收我与魏桓为徒!”
江蔚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姑娘,长叹一声,
“魏楛,你的这份心我理解。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边境频起战乱,我时常在外带兵打仗,我无法传我的道,更没法授我的业,这声师父恐怕我也担不起。”
江蔚坐在案前,揉了揉眉心,战殁将士之子,他本应该多关照关照,答应了这声师父不过就是张张嘴的事,可是他也不想应了这声师父却什么也教不了他们,他早知魏桓已经拜自己女儿做小师父,听女儿说这孩子也有不少武艺上的精进,而魏楛这丫头倒是有个好头脑……
魏楛安静的坐在一边等着江蔚思考,江蔚可能已经心中有些打算,不过他是否要收他们当徒弟她也说不准,总归最后的结果,肯定是能让他们姐弟俩抱上大腿。
“魏家丫头,这徒弟我恐怕是收不了,淅娘武功不错,你弟弟已经拜她为师,就让他跟着淅娘好好学。”江蔚拿起笔顿了顿,写下一封信,递给江半夏,“我瞧你颇有头脑,一会与淅娘一起去子慎家坐一坐吧。”
临走前,他叫住魏楛,把“魏敬”的信还给魏楛。
魏楛怔愣在原地,他本以为江蔚再不济会收他俩做义子义女呢!小说里不是总有人爱收点义子吗;看来小说还是得少看,哪那么容易啊?
未时,江半夏拉着魏楛匆匆去了方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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