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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存在过吗

卡萨布兰卡餐厅最近迎来了喜事,位于黄昏街的店面获得深色紫罗兰称号,那是红系评价中最高的等级,店方为此特地搞了庆祝活动,店庆后所有菜系将全面涨价二十的百分比。店庆的一项活动是幸运抽奖,抽奖对象包括这两年来进入店面的所有消费者,奖品是提供一次与原消费内容规格相同但是免费的服务。共有十二组顾客受到堤喀女神的眷顾,我有幸成为其中之一。卡萨布兰卡餐厅单方面通知了我,但是我明白奖品有时限而月儿不可能在这之前回来,主动放弃了。

“啊,亲爱的李先生,您可以邀请另一位美丽的女士来到我们卡萨布兰卡餐厅,我们同样提供最优质的服务。机会是您的,无论您如何使用,我们作为服务者都不会有异议。我们殚精竭虑所希望的,不过只有一件事,您可以赏脸,在斯卡罗布餐厅再次度过一个愉悦的下午。”乔斯达彬彬有礼,黑色西装的上衣口袋上插着餐巾,为了显示对此次店庆的重视,他亲自来拜访,这使我受宠若惊。

我斩铁截钉地回答:“大可不必。”

乔斯达挑动胡子,说:“哦,您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们斯卡罗布餐厅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毕竟您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我由衷地为那位女士感到高兴,她认识了一位多了不起的人啊。”他脱下帽子,鞠了一个躬走了。

尽管店方多方活动,受到邀请的人无一到场,店庆活动顿时有些无趣了。十二组顾客除了我,九组不是本地人,一组两个人出车祸去世了,最后一组最有趣,男方背着妻子与情人来到这家高级餐厅吃饭,他们愉快地用餐后共赴酒店,这件事就像沙滩上用贝壳划出的字一样将被海浪抹得干干净净,谁知餐厅方面突然登门拜访,导致夫妻二人不得不面对现在的尴尬情况。女方千方百计向餐厅索要那女人的联系方式,不惜当中上演泼妇骂街的戏码,餐厅总是以尊重顾客**权而拒绝。男方那边也没闲着,在妻子的逼问之下,他恼羞成怒,将怒火洒向卡萨布兰卡餐厅,上法庭告了乔斯达先生为法人代表的卡萨布兰卡餐厅。

再次见到乔斯达先生,他还是那副礼貌有教养的样子。官司很快以原告胜诉告终,斯卡罗布餐厅赔了男方精神损失费等等,过程中卡萨布兰卡餐厅的代表律师没有多做辩解,反倒是乔斯达先生不停道歉,官司变成了道歉大会。这次危机对餐厅造成的负面影响不仅源于事件本身,而且还来自由此引发的“次生舆论”危机。民众和关注此事的网友纷纷质疑和猜测餐厅的信息泄露问题,进而形成了民间的舆论场。明市人提及斯卡罗布餐厅时总忍不住调侃一句“情人餐厅”,好像所有去过这家高级餐厅的人都不是正经人,都有不可告人之秘密。那一段时间餐厅处于风口浪尖,有情人旅店趁机提出要跟斯卡罗布餐厅搞联动,或者某酒店的宣传标语与卡萨布兰卡餐厅也有暧昧关系。点评网站对卡萨布兰卡餐厅的评分降至4分,总分是十分。

然而,这里不得不佩服餐厅的公关团队力挽狂澜的措施了。正是他们理性分析,制定了公关计划,才使得卡萨布兰卡将这次危机转化为机遇。这次危机的根基而在于那小两口的感情破裂。公关团队首先通过多渠道及时发布道歉声明,接着观察媒体动向,以不变应万变。沉默时期他们也没有闲着,同意了与明市的康德大酒店合作,合作的目的只有一个,让那小两口重归于好。餐厅聘请了爱情分析师和专业团队,分析案件审理的视频录像中男方的表现得出结论,男方可能是寻找刺激才找情人的,对于情人也只有生理上的需求。道德上男方的出轨行为是值得唾弃的,可是,这里是商业。酒店和餐厅免费为小两口提供“擦亮爱情”套餐,餐厅更是派出大量人力物力修补他们之间的感情,全部以弥补过错的名义。男方非常配合,女方总是排斥餐厅的所作所为,然而挨不过餐厅的软磨硬泡,逐渐开始接受,然后一点点放弃了离婚的念头。这时候女方已经落入了甜蜜的陷阱,最坚定的女人也架不住糖衣炮弹和男人的海誓山盟。男方真诚地道了歉,主动交出情人的联系方式并签订了背叛协议,若有出轨净身出户,最后两人重回你侬我侬,郎情妾意。一切做完后,公关团队找好时机“不经意间”透漏了餐厅花费巨资帮助二人度过感情危机的行动,同时他们也度过了危机。

乔斯达先生智慧地把餐厅的宣传标语改成“将所有经历过风雨的爱情重新归于风雨”,继续与康德大酒店推出“擦亮爱情”套餐。这项活动持续了半年,吸引了无数对感情疲惫的夫妻,他们迫切地想擦亮那蒙灰的爱情,那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沾染了世俗气息的爱情,被生活琐事摧毁的千疮百孔的爱情。

我期望能有一天和月儿同去享用那个套餐,其实套餐本身并没有令人惊喜的地方,但是那么多人选择了它,便有了一种象征意义。世界上本来没有神话,有人觉得有,还让不少人信了,于是就有了神话。

柳下青时时关注着明市的消息,朋友圈终于更新了动态。她是一个低调的富豪,我因为听不到她的消息内心常常怀着一份愧疚,时常怀疑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傻事,会不会已经不在人世了?看到了她的动态,我的隐疾才好了一些。

“如果时间能重来就好了……”她如此写道,配图是一对正在卡萨布兰卡餐厅门口惬意晒着太阳的小猫,门口的广告内容依稀可见,正是“擦亮爱情”的广告。

“不可能重来的。”我如此评论道。我等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说这么一件绝情的话。只要男人都不会嫌弃喜欢自己的人多,而有担当的男人则是选择了一棵树后舍弃了大森林,这对大树负责也是对森林负责。从天而将的巨额财产使柳下青进入了新世界,那么她应该有新的生活了,旧生活的一切都该舍弃掉,沉迷过去只会让自己痛苦,我必须让她明白这一点。

“嘀——”扣扣来消息了,柳下青发来一个问题:“如果,我说如果,你有一次机会向未来的自己说一句话,你会说什么?”

我狠了狠心说了真话:“照顾好月儿。”

对面沉默了十分钟,又发来两个问句:“我们没有可能吗?一点儿也没有?”我能通过两句话看到屏幕那一边哭泣的脸庞。

“没有,除非我没有见过月儿。”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遇见了便没有不遇见的可能。

“如果,我说如果,我要跟另一个世界的你在一起,他还没有遇见月儿,你要对他说什么?为了我的幸福……”

另一个世界的我与我有什么关系?没有关系!我这样活着,他那样活着,我喜欢月儿,他可以爱着柳下青。“不要看月亮。连说三遍!”我真诚地回答,一切的起点源于那夜我看见了月儿。

“好,谢谢你。”

十天后,柳下青依然没有删除我的好友,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一如往常。我决定删了她,删除之前看了她的朋友圈,更新的小猫动态消失了,打头阵的变成了那条微笑的柴犬。它那样微笑,令我不寒而栗。

凝视墙上的画,柳树,柳枝,《小柳图》的拥有者最应该是她,发芽新生。她的新生活,柳下青,柳树的颜色是青色的,生命的颜色,当然有权利获得新生。我心里怅然若失,许多年以后,我甚至怀疑,那样真诚又热烈的爱着我的人,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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