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古板的夫子在讲学,只是眉头紧促,时不时地踹口气的模样极大影响了授课的进度。
在夫子又一次端起侍从准备的茶水时,有人忍不住了,“夫子,这,这味儿太难闻了,熏得我头晕眼花,要不也容我等外出透透气……”
这话一落地,不少学生附和,他们或面沉如水,或面色惨白青紫,均是一幅被磋磨到极致的模样。
夫子微微敛眉,手上的茶水就又放下,“哼,大丈夫这点苦头都吃不下,何谈忠君报国之志?!”
学堂里顿时鸦雀无声,趁机掩鼻的几人也悄悄放下衣袖,正襟危坐,不敢再造次。
夫子看向一切争端的源头,三皇子旁坐着的谭瑜。“盥漱栉纵,勿使有失。”夫子甩下这句话,再一次一板一眼重肃学堂规矩。
众人鄙夷的目光刺向谭瑜,谭瑜衣袂下的手紧扣进手心,强撑着不敢表现一丝一毫的在意。
不是再说我,不是说我,是陆舟,大家是在看陆舟。
谭瑜自欺欺人,自尊心被这身浸染臭气的躯体下碎成粉末,燎原的恨意席卷陆舟。
“昨日策论,太子和三皇子拔得头筹,”夫子的话传进每个人耳中,众人皆是翘首盼着自己的文章能入圣上的眼,他们目光灼热盯着夫子。
“九皇子,七皇子,黄竞,李武中庸之道,但都有可取之处,尤九皇子最甚,失之一厘便可与头相提并论。”夫子看向陆舟的眼里含着欣赏和可惜。
今早来看余下的策论,却被陆舟论述的种种吸引,皆有理有据,条理分明。陆舟策论虽只停留在最表层,但叫读文章的能一眼概括论述者想表达的中心意思。
而最关键的问题,自都被陆舟一一点明。
夫子最初看到这篇策论时以为是誉为才子的谭瑜所撰写,而将谭瑜的一对,简直是云泥之别。
夫子摇头扼叹,却也明白陆舟的意思,惜才爱才,叫他不敢将陆舟的本事呈报给圣上。但此等人才,实在不该埋没。
“哼,剩下的,没点到名字的人,你们的策论华而不实,空泛其谈,你们有真正了解过百姓之所求所思所想?”
“大南王朝不需要尔等无用之人为官。”
这话说得太狠,但了解夫子性格的人却也羞愧难当,此等大仁大义之士,为官不为己,不为族,专为民。
可谭瑜不这么觉得,他被列为不配为官的人之一,这对天之骄子的他来说是奇耻大辱,可夫子他是万万不敢动,自然,他的攻势转向陆舟。
“敢问陆舟做出何等文章,竟叫夫子这般夸赞?”谭瑜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
也有不服气的几个跟着谭瑜起哄,要求夫子传送这篇差一点就能和太子和三皇子并驾齐驱的佳作。
夫子自然舍不得,陆舟论述的观点都叫他眼前一亮,精心想编纂好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叫人随意传阅?
但半途逃避又属实不是读书人所为,“九皇子,烦请你好好教教他们正确的民生之道。”
陆舟被点名,还是一副淡然,稍稍躬身:“弟子拙见,还望夫子和各位同窗赐教。”
“自先帝以来,民生就被摆在首位,民生故老百姓的生活,其囊括许多方面,而衣食住行是百姓必需品,朝堂需要大力保证基本的生活。然布料等必备生活物资被权贵侵占,由百姓种植摘取的棉花,辗转反侧,百姓却需要花大价钱前去购买……”
陆舟虽然没有出过宫,但不被重视的身份也叫他知晓不少宫女太监的前尘往事,他看到了他们的不易,但只要看到了就比不少公子哥要强。
夫子让陆舟把这些现实问题,**裸搬在各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权贵面前,而夫子时不时点头,时不时哀叹,为大南王朝,也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
陆舟话毕,在场之人无一不震颤,实在是钟鸣鼎食之家看不到最底层的苦难。
太子同侍从交换视线,互相在对方眼里瞧见同样的激动和希冀,继而很快掩饰。
而三皇子满脸不屑,他脚尖变换方向,狠狠踢向已经听得目瞪口呆的谭瑜。
谭瑜踉跄,扶着桌子站稳,随着他的动作,臭气更加弥漫,众人惊奇的目光转向他时,变得嫌恶。
谭瑜早早知道自己输了,可这样强大的落差叫他难以忍受:“据我所知,九皇子从未出过宫门,那此前说的种种,又是从何得知?”
他在质疑陆舟话里的原创性,可陆舟早就料到一般,四两拨千斤回到:“既然你怀疑这策论不是我所创,那敢问谭公子,你还在哪听过这番话?”
见谭瑜哑口,陆舟再添一把火:“记得谭公子是每日进出皇宫吧,可也未曾见你发现民生疾苦,你是眼盲,其他人就都得是眼盲吗?”
夫子捋着胡子,爽朗大笑,既把他也骂了又如何,朝堂之上就需要这般为万民所想的臣子。
一时之间,学子们面露愧色,但也有了之后奋斗的目标,于是,他们很快释然。
“敢问九皇子,你找到如何解决百姓困境的办法了吗?”不仅夫子,就连太子也期待陆舟的回答。
可结果叫他们意外又是如此理所当然:“说实话,未曾找到解决方法。”
夫子摇头,众生叹气,可太子眼眸深沉,已经有了成算。
“自古以来,找到弊端就是成功的第一步,九皇子已经为我们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的抱负,都得靠你们自己去摸索了。切不可小肚鸡肠,成功从来不是依靠一个人。”
学子们郑重点头,眼神似有似无瞟向“嫉恨小人”谭瑜。
谭瑜讪讪坐下,如坐针毡,今日已被夫子教训两回,再不敢妄为。
于是,下学后,面对谭瑜的示好,三皇子陆良撇下人,带着自己另外一波亲侍远走。谭瑜留在原地,耳边环绕着三皇子凑近时给自己下的魔咒。
“废物,一个云来国杂种都比不过的废物。”
谭瑜面色狰狞,看到陆舟出来,正想快步上前教训一番,但陆舟身后,太子的那双含笑的眼眸让他不寒而栗,他眸光紧缩,快步离开。
陆舟自然知道身后太子的存在,可他却故作不知,还是太子的侍从魏云快走几步,拦住了陆舟。
魏云也不说话,一双桃花眼盛满笑意,和陆舟没有情绪的眼眸对视也不觉怪异。
太子悠然上前,魏云退下,站在太子身后:“皇弟,莫要怪魏云,是我叫他拦着你的。”
陆舟默然,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也不主动搭话。但太子太过无赖,陆舟不说话,太子也就施施然站着,像是跟陆舟耗上了。
陆舟忧心家里的猫儿,避无可避,只得开口:“太子,你这是何意?是又来责怪皇弟不守规矩的吗?”
陆舟在老狐狸面前还是太嫩了点,太子展开扇子,悠闲扇动,未语先笑,两主仆如出一辙的笑容叫陆舟感觉烦躁,他抬脚便走。
“魏云啊,你说我这皇弟哪哪都好,就是还没练出面不改色的本事。”太子看着两步外的陆舟,戳穿了他的计划:“皇弟,到底是我们有求与你还是你有求与我?莫不是还记着上回我说你两嘴的仇吧。”
“既如此,那便是我两耽搁你了。”话落,笑意全无,带着凌厉和不可置喙。
陆舟转过身,双眸幽幽,抿紧嘴唇,一脸警惕。
“皇弟莫要紧张,你我不必再演了。”太子捏捏眉心,“不是急着回殿,边走边聊吧。”
陆舟犹豫几瞬,跟上。
“皇弟你知道的,身在太子之位有太多无奈之举,三皇子那般欺辱你,我不讲你两句怎么显得我同他一样阴险狡诈,到时,吃苦的还是你。”
太子笑意盈盈,把自己从旁观霸行中摘了出来。陆舟没有过多表示,欺凌者太多,多一个太子不突兀,少一个太子也不稀奇,他并不在意之前。
现在,他必须在三皇子和太子中选择一位,能给他帮助,给他权利,能让他保住猫儿的人选。
自然,嫉贤妒能的三皇子被剔除,但太子就未必清白。他还是要在群狼环伺中谋得生路。
从写策论那时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必须让太子看到自己的价值,而太子也必须让他看到诚意,故而谭瑜那一遭,如果太子没来制止,陆舟会另寻出路。
而现在,太子似乎比他想象之中还要不可琢磨,这是一个很难缠的角色。
而这样的情况,显然直切来意比绕弯子来得轻松,陆舟停下步子,面色还是淡然,承认了:“太子,臣弟此番设计并不想说些为国为民为君之类的大话,臣弟只想自保。”
太子陆策了然点头,没有意外,反而带着欣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况且陆舟一生的痛苦,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就是大南王朝造成的。要是再此番说辞倒显得不安好心。
太子更关心的是陆舟的策论,他不相信能写出百姓切实痛苦的人不会想到相应的解决办法,他想知道,他需要这样的人才归于他麾下。
果不其然,陆舟说有,但他不会轻易告知。
引用《颜氏家训》“盥漱栉纵,勿使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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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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